《不器》阴炽盛

44、杞人忧天（一）

　　话是这么说，到底人人不似楚檀脸皮这么厚的，和尚面上泛红好言谢过婉拒了楚檀好意。
　　又道：“寺里颇多去处，施主不妨多走走看看，西亭那边比这边凉快许多，施主要是不忙回去可过去稍事休息片刻，也好解解暑气。”
　　其实大家同为男子，天热的时候互相打膀子也没什么，只是这戒嗔自小在大寺里长大，见多了世面，又于同道中颇有些小小威望，这一知礼一识事，再加上佛祖教化，出家人的脸面，怎么说也不肯在人前失了礼。
　　楚檀见眼前的和尚红着一张脸，扭捏来扭捏去，着实好玩的紧，哪肯放他离去，道：“先前我没来时，你就脱得，现在我一来，你就脱不得，这是何道理？”
　　“这，贫僧先前是怕动作间不小心杀了生，是以才急急脱衣寻找。”
　　“你刚才不是没找着？只不定那虫子还在你衣服里，也只不定早被你给杀了生了。”
　　戒嗔的脸色有些白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楚檀说他衣服里有虫子，还是因为说他杀了生。
　　“施主说的是，”说完戒嗔看看旁边一处葱茂的竹林，回首合十一礼，从容道：“贫僧就去那里好了。”
　　言罢就要步入竹林，脱衣查看。
　　楚檀一把扽住戒嗔的袖子“一人不如两人，我与你一同去。”
　　戒嗔本就是为了避人，如何肯让楚檀跟入，两人一个拼死拒绝，一个死缠不断，一个面红耳赤，一个厚颜无耻，拉扯来拉扯去，只听刺啦一声，楚檀手里多了人家半幅袖子。
　　戒嗔和尚抖着露出来的半截胳膊，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的，脸色青红不定。
　　楚檀心下忐忑，想要将那袖子安回原处，但哪是他能安的上的。
　　戒嗔并非丝毫不通俗世之人，自然也听说过豢养男童戏子的，再加上先前就听过这人的一些传言,此时已然将楚檀所作所为归为羞辱，愤然转身就打算离去。
　　楚檀一急，下意识的就去扯人家的衣裳。
　　心中暗暗埋怨，怎么这和尚寺的衣服这般不结实，随便扯扯就能掉下半个来。
　　“施主，请先放开贫僧。”
　　“你莫生气，我陪你衫子便是。”
　　“不必”
　　“要得要得。”
　　戒嗔不欲多招惹楚檀，想要走，偏偏楚檀抓着他不放，又羞又气之下，力道不免大了些，楚檀一个不稳，竟然向身后竹丛栽倒而去。
　　那丛竹子个个十分细小，为的只是加景隔景，又生的茂盛，枝叶颇多，楚檀身上的衫子又薄的很，竟然挂烂了许多。
　　楚檀看着身上变的破烂的衣服，不由扁了扁嘴，满是委屈，索性呆在地上不起来了。
　　洁明一直在旁边看着，却自始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见楚檀摔倒，竟也忘了去扶。
　　戒嗔如何料到这番变故，虽然这错不在他，可终究是因他而起，心下不免有些愧疚。
　　最后咬咬牙，还是将楚檀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就是这一耽搁，立即又被楚檀纠缠起来，想走也走不脱了。
　　听着楚檀口口声声要他陪衫子，戒嗔一脸青红，缺了袖子的那只手，颤抖的尤为明显，只是楚檀看不到罢了。

　　“既然如此，老衲就不留将军了。”
　　“大师客气。”
　　且说楚将军论佛完毕，与洪恩寺方丈一前一后双双踏出普光殿，抬头正看见两人纠缠不断。
　　却原来是楚檀跟在戒嗔之后走到这正殿来了。
　　只听楚檀道：“和尚，和尚？怎么就走了，你便是要走，也把这衫子陪了啊。”
　　且说那戒嗔被楚檀扯了纠缠半天，吓也吓的够呛，喊又不敢喊，面上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红成一片，这时候别说是陪他衫子了，就是顿都不带顿的，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害的楚檀是又气又恨又惋惜，抖着个破烂衫子直管叫和尚。
　　将军一出来就撞到这么一初，顿时脸色就拉了下来，你说不过是上个香的功夫他都能惹出点事来，这平白闲散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呢，想到这里面色就更是说不上好看了。
　　楚檀见将军出来也不敢喊了，揪着破烂衫子小媳妇似的站在一边，将军走一步他跟一步，将军停一停他跟着停一停，等到将军上了轿子，喊了回府，楚檀却傻了眼了。
　　从这里往回走，少说也有十几里的地界，哪是他个五谷不勤吃的消的。
　　眼见着他家将军越去越远，楚檀无法，委委屈屈回了头，对着洁明交代道：“你可千万记得要你那戒嗔师兄陪我的衫子。”
　　如此又殷殷嘱咐了两遍，方才追着楚将军的轿子去了。
　　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将军的轿子总是比楚檀快上那么两步，楚檀气喘吁吁也只能勉强坠在后面，虽不至于掉队，但也只能远远瞧着前面轿子里的楚将军，干跑两条腿。
　　只是奇怪的是，无论他快了还是慢了，都没掉下过。
　　只这么不远不近的距离隔着。
　　“大人，到了。”
　　楚将军从轿子里下来，跨门槛的时候往回头看了看，楚檀正从拐角处追上来，纵使离的远，楚将军还是能在人群中轻易的认出楚檀来。
　　莞尔一笑，方才跨入府门，想着：“这不就回来了吗？”
　　这些时日的不安尽数随之化去，就连先前瞧见楚檀纠缠戒嗔的不快也跟着淡去。
　　他这般杞人忧天什么，想那人什么时候改过性子？
　　正这般想着，却见一人在门口右侧廊后鬼鬼祟祟，正是多日顾之不上的柳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