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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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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凡人。
凡人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摩拉克斯成为钟离不久,同病相怜的诗人赶来慰问。他乘着风,抱着琴,怀里揣着两瓶从迪卢克那里坑蒙拐骗来的精品佳酿,优哉游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轻巧得像薄荷色的尘埃,一切都飘然落定的样子。
失去权能的神灵,终究要装成凡人的模样生存下去。只怕邯郸学步,爬着回去倒无妨,唯独不想璃月港也出现奇怪的家伙终日游荡。关于“凡人”,钟离向温迪请教了许多。
“凡人,可不会时刻把节制啦、契约啊什么的挂在嘴边。有些东西,就是要模糊一点,随便点才好嘛。”
“我想,是你太古板啦,老爷子。”
——在那时,吟游诗人这样答道。
——而现在,钟离举着筷子,一幅筷尖冲向达达利亚,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衣袖——递出了第二枚鱼眼。
如果,只是在单纯地听那个酒鬼的话倒好了。
‖﹕10000﹕‖
达达利亚犹豫半天,还是没好意思把脸凑过去,而是选择用筷子把那只鱼眼夹过来——筷尖与筷尖碰触像触电,达达利亚尴尬地把鱼眼递进嘴里,已经凉了,有些返腥,但从小生长在海边的青年并不介意。
把胶状物咂摸掉,把吃剩的鱼骨吐出来,达达利亚抬眼便看到钟离木着脸盯着自己,忽地脸红,再低头便不只在找纸巾,更多的是掩饰尴尬。
“吃掉就好。”钟离把筷子合拢,放回碗沿。这会儿他的做派又端庄了起来,好像刚才在饭桌上喂饭的不是自己。
“……所以,专程约我来万民堂吃海味,就是为了看我把这东西吃下去?”
纸巾在擦去油脂的同时,也遮住了达达利亚的大半张脸。挡掉半副表情,这让青年眼睛的颜色看起来更深了些:
“你是特意来耍我的吗,钟离先生?”
钟离没有理会。
香菱小妹利落地拿来账单,看金灿灿的光一枚接一枚地从钟离腰间的口袋里剥出来,落在他的手套上。那么亮的金,既像是要融进去,又像是被人从黑暗里舀了出来。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郑重其事的样子。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带够了钱。达达利亚把擦干嘴的纸巾团成一个球弹到桌边,看钟离微笑着向香菱点头,言道:“——多谢款待。非常美味。”
“钟离先生客气啦,要不是您托人去捉来那么多的螃蟹和鱼,我还没有给大家做这些菜的机会呢!毕竟璃月港的海味都被新月轩垄断了嘛。”香菱收好摩拉,在账单上利落地一勾:“好啦!您可以和您的朋友先在这里歇歇脚聊聊天哦,晌午刚过,外面太阳毒着呢,我们这儿还有免费的茶水。”
托人捉来?达达利亚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托谁?哦——想都不用想,大概是那个旅行者。
目送香菱又去另一桌忙活,达达利亚托起下巴,眯起眼,意有所指地:“真是精心准备的一餐呢。”
“一日三餐,不可怠慢。”钟离慢悠悠地吹着茶,不去挑对方话里的刺。
“好吧。那我们也该去消化一下了!”懒得纠结下去,达达利亚蹭地站起身,长手长脚地伸了个懒腰:“嗯——要去哪里打好呢?我是无所谓了,但如果要逼你使出全力的话,果然还是得选个偏僻点的地方比较好吧?嗯……”
提到打架,达达利亚的语气就变得欢快起来。他兴奋又期待地看向钟离,甚至忍不住握了握拳——终于能和这家伙打上一场,与魔神比试的机会千载难逢,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
钟离放下茶杯。
他看向达达利亚。看向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早已空无一物的,毫无光亮的眼睛。
片刻。
“……不急。”钟离说。
达达利亚再次噎了一下。
“啊,我是说……”难得的,钟离对自己的回答感到了一丝不妥。他摸向下巴,解释道:“我是说……不如,稍作休息?毕竟饮食过后,最忌……”
“钟离先生,是在耍我吗?”
达达利亚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看向坐在座位上的钟离。
“最讲契约之人,如今却如此反复无常。钟离先生,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青年的语气低沉下来,达达利亚生气了。空无一物的双眼一旦染上怒意,深蓝色的浮冰就此破碎,海屑镇的深海永久连接着深渊的颜色。他有注意过自己生气时的样子吗?如果注意到了,他还会在14岁那年,做出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选择吗?
——这,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吗?
良久,钟离起身。
“那便再同我去铁匠铺一趟吧。切磋之前,总要拣件趁手的兵。…”
达达利亚眯起眼。
他压下怒意,努力地,努力地弯起一个笑容:“可以。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们璃月的俗语,是这样说的吧?”
“是这样说,但在这里不太恰当。”钟离波澜不惊。
“……打架之前,至少要有把好锹。这是我们至冬国的俗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达达利亚愠怒着,快步走出万民堂。
——寒锋铁器离万民堂不远,几步的功夫,达达利亚小跑着过去,钟离慢慢地走过去。看起来个头相仿的二人,迈着差不多同样大的步子,走起来却像是隔了不同的季节。也许他们本来就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时间。
铁匠铺的声音叮叮当当传个不停,下午太阳正晒,打铁师傅早已脱去了上衣,露出被汗渍浸得油量的脊背,弯起来,那弧度,虔诚地像是同武器一样,被铁锤一点点凿弯了似的。
达达利亚并没在这里买过武器,他只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弓是至冬带来的,是女皇陛下的赠予,自然不能轻易换去。
钟离默默地徘徊在几杆枪前,不时用指节叩击,看起来是在挑选,但更像是在评判。
“这杆枪,公子阁下觉得如何?”钟离向身后看去。
达达利亚的视线从弓上移开,快步走到钟离身边,伸手一握:“嗯——手感倒是不错,魔晶矿带来的元素力也很舒服,看起来是把共鸣起来会很舒服的枪。但重心稍微有点前倾了。”
说着,他把那杆枪握手掌虎口的位置,稍稍往前一掷——又极快地回握。五指收拢的瞬间,枪头铁发出的嗡鸣声也戛然而止:
“嗯。与其说是枪,倒更像是仿的流星锤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更适合力量型的人用吧,我的手下大概会比较喜欢这个。”
“如果是钟离先生的话……嗯……”达达利亚把那杆枪靠放回墙边,一眼扫过所有的武器:“岩枪手感厚重,发生元素共鸣的时候,也比其他元素更沉稳点儿。比起一味的武斗,钟离先生还是喜欢带有元素回应的吧?毕竟您是——”
话止于此,达达利亚眯起眼笑了笑。一份稀疏平常的挑衅,只是钟离的注意力并不于此。
“公子阁下,诸武精通。”钟离轻轻地。
“夸奖,我就接受了。”达达利亚笑眯眯地,“只是您选好武器了吗?再拖延时间也是没用的。请不要考验我的耐心,钟离先生。”
钟离没有回答。他似乎早就想好了选什么,默默地绕开达达利亚,从桌面捡起一把弓。
达达利亚愣了。
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弓。没有铭文,没有钢弦,甚至没有任何看起来可以共鸣的元素成分。那把弓什么都没有,甚至让人疑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铁匠铺——毕竟这是一把木制的,大概只能用来狩猎野猪,甚至连野猪都打不动,大概只能打打小狐狸的…猎弓。
“啊,客官,这弓是我徒弟的试作品,用的也都是不起眼的东西。这东西实在太粗糙,本打算留给独孤那家的小子做个玩意儿,倒是您……”铁匠师傅终于直起了背,有点尴尬地擦擦汗:“这东西您可瞧上了?我们这儿,也不全都是这些的。”
“不错,我要了。”钟离把弓在手上掂了掂,那动作——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一点像达达利亚平日里掂弓的样子:“只是要麻烦师傅,重新为那孩子订做一把更为合适的才好。这把弓虽轻巧,但毕竟是成人臂展,小孩子玩不起来的。”
“哟,这,反倒还劳烦您替我们着想了……”师傅显得更加尴尬,他擦擦汗:“那,也就不收您钱了。这样,您拿去用,如果使唤坏了,来找我便是。”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钟离笑着,话毕,看向达达利亚。
漫长的对视。
达达利亚表情复杂地看着钟离。
吃惊,不解,愤怒,羞辱,期待,狂喜——他脑子里蹦出来的任何一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化岩枪为石柱的魔神,如今竟要用弓来与我对决?他是在瞧不起我,还是有着其他的想法?这个人今天的行为本来就足够奇怪,难道还要有什么更荒谬的事情等着他?
钟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达达利亚。真的是面无表情,毫无波澜,既不是在挑衅,也不是在轻蔑,更不是在期待,反而更像是——
他突然回过神。
“哦,险些忘了。今日我带够了摩拉,就不必劳烦公子阁下了。”钟离低下头,摸向腰间的荷包。
看钟离半天解不开腰包的样子——那大概是他从来就没什么掏腰包的习惯,达达利亚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几枚摩拉,放在桌上慢慢码开。
“……算了,由我来付吧。”
见达达利亚帮自己付了钱,钟离倒也不再推托:“多谢。毕竟这些日子总是如此。我大概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啊啊,那些都好说,只要你能陪我尽兴地打上一场……”说到这里,达达利亚自己都感到了一股颓意。这场架战线拉得属实过长,先是吃饭,又是买武器,真不知道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泡个澡……连他自己都快兴致缺缺了。
看着钟离拿起那把猎弓,达达利亚冲铁匠师傅一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尽管那时,达达利亚并没有意识到不对。
这些日子,总是如此——钟离是这样说的。
可是这些日子——从送仙典仪结束,到钟离今天找他——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从来没有。一次没有。
只是眼见,真的为实吗?
——在前往灵矩关的途中,达达利亚一如既往地活跃,一路上赶走许多丘丘人。和那位旅行者不同,他从不捡拾摩拉和面具,也不在乎破碎的箭矢。他不下杀手,只是一箭射歪,先引起那些非人兽类的注意,再不由分说地打跑他们。
就像恶作剧一般。只调皮,却不带杀意。钟离默默地看着那些丘丘人手脚并用地逃走,心下沉寂。他也不动手,也不发表意见,只默默跟在达达利亚后面,默默地,默默地。
达达利亚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上蹿下跳,蹦来射去。相识这么久,他好像一刻都闲不下来。
“先生不跟着舒展一下筋骨吗?太过轻敌,待会儿可是会输得很惨哦。”达达利亚收手,把弓潇洒地甩到身后:“而且,我也有点很好奇你用弓的样子。”
“公子阁下在前,我无事可做,只好忙里偷闲了。”钟离淡淡地岔开话题,“而且,欣赏武人手下留情的样子,也很新鲜。”
“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剥夺弱者的生命什么的,我可做不出来。”达达利亚说着,又眯起一只眼睛,瞄向不远处的史莱姆火药桶:“——当然,如果是命令的话,另当别论。”
炸药桶嘭地一声爆裂开来,伴随着丘丘人被炸上天的吱哇乱叫的惨嚎,达达利亚笑眯眯地看着钟离。
“道由慈善,应起灵觉。公子阁下对璃月人民无情,对野兽倒是有着慈悲心肠。”钟离略带笑意。
“哈,没点文化还真听不懂先生骂人呢。”听出来钟离是在反讽,达达利亚却还是笑眯眯地。反正他从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青年的睫毛很长,笑的时候,眼尾最长的那根睫毛便会跟着翘起来,微微卷起。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更稚气一些。
这样的笑容他曾经看过很多次。
只是达达利亚不记得,也不可能记得了。
“不过,先生把丘丘人称为野兽什么的,我并不赞同。”
达达利亚继续向前走,似乎只是随口提了一句。
钟离默默抬起眼。
最终还是没能绕过这个话题。
“毕竟……嘛,深渊虽然是至冬国的敌人,却不是我的敌人。”没有意识到钟离的沉默——反正钟离一直都很沉默,达达利亚继续说道:“总之,我不会视丘丘人为野兽。野兽的命运只有被人猎杀,但人类不该如此,至少丘丘人不该如此。”
人类和丘丘人怎可同日而语?
钟离没有多问。
毕竟这是一个抛出过很多次,也得到过很多次回答的问题。同样的问题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得到了永恒相同的答案,如反复推拉同一扇门,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是徒劳无功,他们永远看不到新的风景。无论凡人将那片既定的风景称作命运还是天理。
这次,没有人再追问下去。
二人来到了灵矩关。
第一千次,第一万次,第一万零一次,他们还是来到了灵矩关——只是他不记得了。青年满意地点点头,好不容易找了个打起来也无须担心伤己他人的偏僻地方,现在就只剩下快乐的争斗了。
“事先说好,你不需要对我手下留情。”达达利亚快活地向后一跳,他展开双臂,扬起笑容,睫毛上翘得有骄傲之意,嘴巴咧开得有肆意之情:“嗯嗯——就让我们在这里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毕竟,我可是每一秒都在变强的——”
青年笑着,期待着,睁开了眼睛。
箭在弦上。
钟离的猎弓已然拉开。是非常标准的三指射姿,扣弦的掌心向内,搭箭与持弓侧一致。如果达达利亚观察得再仔细些,就会发现那是同他平日里战斗时一模一样的动作。到底要怎样的模仿和锤炼,才能达到如此相似的地步?
只是达达利亚此刻根本无暇顾忌这些——原来这家伙真的会使弓啊?不愧是七神之中的武神,那么,用女皇陛下赐予的弓来对付他,也就不算欺负人了!
青年立刻凝结出弓,兴奋地向后退五步,脚掌铆住一个着力点,就此向前蹬去。
三步,两步——达达利亚极快地跳跃,红色的围巾在身后被风扯到了极致,如箭翎一般发出兴奋的尖啸。纯水凝作的箭矢仍在三指中蓄力,激流愈凝愈烈,最后竟有了燃烧之意,仿佛来自深渊的蓝色火焰,飞快地扫过二人的视野。
只是达达利亚却并不急着射出,也不放慢脚步,不是远距离的点射,他不需要过于精确的瞄准。
面对自己的逼进,钟离没有要动的意思,可是越是不动便越是危险,谁知道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在打什么主意?尤其钟离的箭也拉得越来越满——难道是想要等自己靠近的时候,一击取胜吗?达达利亚忍不住眯起眼。
——那还真是,被小瞧了啊!
达达利亚大笑一声,猛地向前一跃,借助地形造成的高低差,蓝白相间的风之翼瞬间被风鼓起。
钟离也跟着抬起了弓。岩元素凝聚而成的箭矢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只有金色的光亮,在他的指尖缓缓燃起。瞄准点在哪里?箭锋所指之处在哪里?这一切都无法确定,钟离似乎不打算给达达利亚考虑的机会。
金色的光在钟离的掌心中凝结,却又消散——复又凝结,却又如烛火般摇曳。这世间最稳固,最坚实的岩元素,在岩神的手中,却是一副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怎会如此?那支箭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枚划破黑暗的萤火,只一瞬间,太微弱,燃尽了便熄灭,即使被人从黑暗舀起,也什么都不剩了。达达利亚没意识到,那看起来就像是钟离此刻的眼。那双并非凡人的,倒映着数千年景色的金色双眼,现在看到的,又是怎样的风景?
达达利亚松开了手指。
在落地的那一刻,钟离被击中了。流水箭银白如星,在达达利亚惊愕的注视中,精准地穿透钟离的胸腔。
钟离早早就松开了弓,甚至没有使用岩盾去挡。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完全是挺着胸等着达达利亚杀他。
可是钟离不会死,他的神之心已经被拿走了,他的胸腔早已空无一物,那里只有一块跃动了数千年的,一刻也不曾停歇的磐石——磐石怎可被击碎?磐石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磨损。
他的胸前插着箭。箭还在嗡鸣着,惯性地深入,深入,最终同鲜血一起喷出——那血如数千个晌午一同盛开的霓裳,将他的胸前领带染红,染黑,染成如深铁一般的颜色,染成胸腔中伤痕累累的巨石的颜色。
那血是真的吗?痛楚是真的吗?装作会流血的凡人,装作相信偏方,出尔反尔,无视契约的凡人……那颗被磨损了成千上万次的岩石之心,在目睹成千上万次命运的终局之后,就会选择服从了吗?
钟离慢慢直起身。
“什……”达达利亚有点愣住。
钟离直起身,并不用元素驱除胸前的箭。他们无需对彼此掩饰什么,即使忘却无数次,但他们仍然早已知根知底。在他面前,他不需要装作凡人。
钟离向达达利亚走去。
一个胸前插着箭,嘴角流着血的人向自己笔直地走来——这画面既惨伤又壮烈,甚至有些滑稽。达达利亚呆愣愣地,完全想不出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应对,不由得向后退去,可岩脊突然拔地而起,已然拦住他的退路。
这样近的距离,已经不是弓能够应对得了的。达达利亚伸手想要凝结出双手刀,却被钟离立刻按住了手掌,反扣在岩脊之上——青年试图向上踢腿,可另一根岩脊也拔地而出,将他的单腿别在一旁。这让他的造型看起来有些滑稽。
明明是被对方完全地压制,但身处如此诡异的境地,达达利亚几乎忘记了恐惧。他盯着钟离的眼睛——那双并非凡人的,金色的双眼——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是那其中偏偏空无一物。
那是一双不曾动摇半分的双眼。藏着深深深深的执念。
“如果是凡人,面对这样的契约,大概早就放弃了吧。”钟离说。
“什、”达达利亚话音未落,突然睁大了眼睛。
常年积累的战斗经验让他立刻意识到钟离要对自己做什么。他猛地弯起手肘,将手掌挡在眼前。
只是太迟了。
箭矢嗡鸣着从钟离的神后续射出,那是只有极高浓度的岩元素才能融合出来的金色,让最强烈的日光都会为之黯然的金色。
金色逐渐变亮,变白,光束一般箭身已然按捺不住,颤抖着雀跃着颤栗着愤怒着,带着再也没有办法压抑的剧烈情感——
噗。
噗的一声。金石入肉。
这声音听起来竟如此滑稽。
“……、……啊…”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血,汩汩流出的血,顺着达达利亚的掌心向下淌。血来自掌心,掌心之下,还有掌心之下那颗,笑起来睫毛会弯起来的,如海屑镇连接着深渊的深海一般,深蓝色的眼睛。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视线。也没有心跳。
数只飞鸟突地振翅,翅膀扇动的声音划破灵矩关的上空。
这是他们最后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