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6.5·送仙典仪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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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台前的广场上，「送仙典仪」仪式所需的用具陈列在一边。在摆在仪式用的长桌上的朱红宝匣一侧，是从「解翠行」收购来的三箱「烛照」级夜泊石。
将要举办「送仙典仪」的场地，几日前同样举办了「请仙典仪」。几天前这里人影往来十分热闹，但当此刻再次来到这里时，已经在树影婆娑下显得万籁俱寂了。
“「夜泊石」放在这里就行了。我已经派人去喊珠宝匠了，之后就会把它们打造成仪式所需的器物。”
把一切都安排好后，钟离将这些告知余下三人。只剩最后的问题，他将目光转向终，这目光给人一种熟稔的感觉。接着他说：
“不过，珠宝匠的报酬，就…”
终很快心领神会，客气地点头道：“钱款的事，不妨尽管交给我。”
“这也太奇怪了吧，你这样会被讨厌的，钟离！”派蒙叉起腰大声警告。
在一旁，终没能理解派蒙这句话是因何而讲，表露出了带着困惑的担忧：“是吗…会吗？会被谁讨厌？有危险吗？”
“？”
派蒙不由得一哽。
一瞬间，空的眼神变得极为正直，他冲派蒙低声说：“派蒙，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踏入富人的世界了。”
“富人的世界是指把别人的荷包当钱包吗？这我不能理解啦！”派蒙在空中崩溃地跺脚。
“咳。”
严格来说，收了礼的他们也算是一种吧？空低头咳了咳，他的手放下在身侧，转移注意力似的四处看了看。少年忽然意识到这里的场地与「请仙典仪」时恰好相同。
“比起那个，这里的场地是…？”他皱眉道。
“没错，正是「请仙典仪」的场地。”钟离承认，“这也是「璃月七星」默许的情况。”
“说起「璃月七星」，他们手下的千岩军不是还在追查凶手吗？”终提醒，“虽然不知道在那里我是不是被怀疑，但空，正是嫌疑人之一吧。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到现场，难道不会被那些人带走吗？”
“你会让我被带走吗？”空紧张起来。
“——不会。”终摇摇头，语气温柔地坦白：“如果他们那么做，我就必须履行承诺，把你安全带走了。”
“「方法则不限」…是吧？”派蒙犀利地指出终没说出的话。
是这个人的作风。
“……”终垂眸，几秒后张开眼睛，淡然道：“那是不可能的。实际上，自我们从「绝云间」回到璃月港，就再没有千岩军找过我们了，不是吗？”
“咦？确实如此，不过不是因为我们避开了千岩军的巡查吗？”派蒙歪头问。
仔细想来的确十分蹊跷。空默默转头求助博学广识的人：“钟离先生的意见呢？”
钟离抱起手臂，微微颔首。
“我的意见是：一切照旧即可。”
“没错，那也是我想说的。”终点头说，一种来源于这默契的满足感掠过心头。
然而奇怪的是，除了满足，他却很难升起更多的看法。简直像是把曾经相熟的挚友从记忆里抹去了，因此对这样的事感到惊喜却又习以为常。
终短暂地陷入思索，抬起手道：“总之，我们继续筹备「送仙典仪」的举办就可以。”
这让派蒙很不解。
“为什么？虽然「送仙典仪」很重要，能让空见到岩王帝君的…仙体，但是被千岩军抓住的话，就都前功尽弃了吧？”
“仙祖法蜕。”终抱起手臂，轻声纠正出派蒙含糊掉的用词，随后解释自己的考虑：“「璃月七星」之前追查凶手，必然有自己的用意。我想不外乎是表现出对此事的态度。”
“而此刻不再作为，想必正是目的已经达成，便不再需要「利用」追缉令彰显自己的立场。”钟离若有所思，“看来岩王帝君在面前西去，即使是「七星」也稍微乱了手脚。在「送仙典仪」举办前，将仙祖法蜕暂时安放在黄金屋，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为什么钟离知道这件事呢？”派蒙好奇道。
“因为「送仙典仪」得到了七星的默许，也算是半官方活动了，所以我能得到一些内部消息。”钟离并没有回避这个答案。
“半官方活动、内部消息…呵。原来如此。”
终露出果不其然的笑意，微微抬头，“「愚人众」和「公子」要借「往生堂」办事，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这、这样的主意？”派蒙觉得自己没听懂。
是在说借一定要知道仪式场地的「道上朋友」，得到仙祖法蜕的情报吧？空一边想一边对派蒙诚恳地说：“派蒙只要知道我们还是一切照旧就行了。”
在璃月这样的商业之都，偶尔被人利用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但这一点，想必是对任何人都通用的准则。就是如此才算公平。
“？？？”派蒙困惑。
终失笑，他看向旅行者少年，指引着他的目光朝「送仙典仪」场地的中央看去。如今那里的确已看不到仙祖法蜕的分毫痕迹。
他在少年的身后安抚道：“那么，如你所见。值得「七星」如此一为、表明立场、拖延时间，藏匿起仙祖法蜕的「敌人」究竟是谁，你现在知道了吗？”
不知怎的，空的脑海里很快划过一个人。少年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将带有某种含义的视线投向终。
“如果我想…你会帮我吗？”他认真地问。
那双眼瞳眯起，微微流露遗憾。
——终对少年摇头。
他会的，但不是现在。
“总之…我们继续「送仙典仪」的筹备吧。”他转头请求，“麻烦钟离先生继续指示下一步的行动了。”
“哦。准备妥当了吗？”
钟离闭上眼细细回想，很快回答道：“那么，该去准备仪式用的香膏了。”
“香膏？要去哪里弄？直接去买吗？”派蒙歪头确认道。
“不，这种敬神用的香膏，所需的「霓裳花」品质，同样也是很特殊的。”在玉京台的香炉前，钟离娓娓解释：“名为「霓裳」的花，其花瓣是上好的纤维材料，多用于制作锦缎。但它的芳香又十分清雅，尤其适合供奉仙神的严肃场合。”
“这传统…我好像记得。”回想起「尘世之书」中记载的古老知识，终看向钟离，“「霓裳花」这种花卉，其野生品种已几乎在璃月地理变迁的过程中于千百年前绝迹。不过就算如此，想必也有不少人工培育的品种保留下来吧？”
“如你所说，正是如此。”钟离点头。
“终居然会知道这种偏门知识啊？”派蒙不可思议。
“毕竟是「花」。战争、残骸的描写近乎全部，也因此我也很难忘掉与之不同的事物。”终笑了笑解释。至于地理变迁的那部分，又是有关战争的描述，则让他完全不想开口了。
站在铺子前，柜台上如光似锦的花枝伸展摇摆，好似一展舞姿，群香暗涌，美不胜收。「送仙典仪」所要找的「霓裳花」也正在此处。瓣红蕊细，色泽很像是真正的锦缎霓裳。毫不愧对「霓裳」之名。
“老板，你们这里有霓裳花吗？”派蒙招招手询问老板。
“霓裳花？当然有。你们要哪一种？”老板很自信地答道。
“看来你们这里霓裳花品种齐全。”终推测道。
老板自豪地眯起眼睛，打下包票。
“那当然！所以，你们要什么品种？我们这里一应俱全。”
“——「金屋藏娇」、「山阴锦簇」、「飘渺仙缘」。”钟离抬起手示意老板，“这三种霓裳花，麻烦老板各拿一株来看。”
老板一脸「遇见行家了」的兴奋表情。点了头，很快动身拿来了指定的三株霓裳花。
“要、各拿一株？难不成？”
望着眼前三株春风里争奇斗艳的花朵，空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哦？看来，你已经逐渐了解我了。”钟离饶有兴致地淡笑，对老板说：“老板，这三种，我全要了。”
“还来？！”派蒙惊呼。
“呵。”
他轻笑，抬手道出：“听戏时要点最红的名伶，遛鸟时要买最贵的画眉——此即人生。”
在繁花似锦的柜台前，钟离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是在说「理应如此」的原则。
“不过，这次买三种霓裳花，倒不是出于我的人生信条。”他低下头对旅行者解释，“你有所不知，根据传统，若将不同的霓裳花分别做成香膏，供奉在「七天神像」前，岩王帝君便会自己做出选择。”
即使这些古早时期的研究在如今已经渐渐被淡忘和简化，然而作为三千七百年来唯一属于七神的「送仙典仪」，按照传统逐一供奉香膏似乎在钟离心里是一个不二的选择。
老板这时回来了，听见这一番谈话脸色微变，上前问道：“客官们，不好意思，插一句嘴。你们是要把这些花，献给岩王爷？”
「送仙典仪」上要把这些霓裳花做成的香膏献给仙人，派蒙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唉，你们应该早说…”老板的语气与其说是埋怨不如是懊悔，“那次「请仙典仪」之后，我也听说了不好的消息。不吉利的话…就不说了。总之我也一直很担心岩王爷，担心那个消息是真的。如果是为了岩王爷的话，这些花就不收你们钱了，替我带一份心意就行。”
“——你们璃月的人民，都很爱戴这位岩王帝君。”终忽然出声说。
老板震声说：“瞧你这话说的，没有岩王爷，就没有我这种小民的栖身之地呀。若不是当年岩王爷题诗，这些珍品霓裳花的身价哪能这么金贵。”
“听起来，是岩王帝君本人对这些霓裳花颇为喜爱。”终分析道。
“一路上听到的璃月风土人情，很多也都是在某个时期，受到过神灵本人的直接关怀呢。”派蒙背起手活泼地对空说。
“心意的话，我想我的伙伴一定会传达。”终对空点头，随后面向老板，“但正因为这样，更不能让您破费了。”
他掏出钱包。这钱包此前觉得从袖子里掏钱太过招摇，特意在下了璃月港后从街边买的成品。从里面终变魔术似的掏出足够的摩拉，付给了一脸惊愕的老板。
“不过是一点小意思罢了，怎么何必…”
“是我个人的主张。”终收起钱包，藏到袖子里，“我只是…对能让人民感到幸福的神明感到钦佩，也因此不想让他的子民反过来吃了没必要的亏。”
“这、这样…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总之还请您帮我传达这份心意。”老板镇了镇神情，拱手作揖，“客官这份情我就承下。以后，但凡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您可以找我商量商量。”
一番波折下来，即使是天空也换了色彩，渡上了几缕更加透明的青色。在港口船坞旁看到的海面，也蔓延到了地面的远方，在一抹灰色中融入了那片湛蓝。
筹备「送仙典仪」的脚步停在了这样的港口。完全信任钟离安排的终就这样默然抱手，靠在立柱的阴影下眺望远处的水天相接。听着派蒙和钟离的交谈。
“花已经到手了，可香膏要怎么做呀？”派蒙对听下的行动有些奇怪。
“这件事…嗯，暂且不急。接下来，我们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吧。”钟离从容不迫地回答。
最后他们停在了码头的酒肆。酒旗迎风猎猎，坐在橡木的长板凳上，迎面吹来海风，不知为何，对闹市并没有什么喜好的终感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自在感。好像曾经来过不止一次一般。
“果然。”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白瓷小碗，空与碗里圆滚滚的酒酿圆子对上眼。即使是早有预料，他还是感到无奈。
终不知道从那里带出酒壶，默默地摆到桌上，拿出酒盏，清酒贴着盏沿，汩汩从壶里流入盏内。
“……”终抬起头。
“……”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面对空谴责的眼神，终顿了顿避开了视线。
可恶，他居然假装没看到！空悲愤后仰。
幸好另一人喝的是茶。少年扭过头，选择找喝的是茶的人聊天。
“钟离先生选的地方，连说书人都有呢。”他故意说得很重，仿佛是要引起某人的注意。
“这家酒肆，也是有一些年头的老字号了。早些年间我曾来过这里。记忆里的味道，总是比其它家的口味更回味悠长些。”
声音渗透出怀念，滴在漂浮着海水气息的风里。然而虽然这般说着，钟离手中摇晃着的却是满盈清茶的茶盏，而非酒杯。
空问起这件事。
“毕竟再怎样相似，许多年以后，也都会改变。”他说着，口吻像是在谈论一件普通的俗事，“这一路上，你们也看得到璃月的变化。「仙众」的时代正在逐渐远去，「人」的时代正在逐渐到来。为此，许多旧日的习俗、传统，也将一日一日地被人淡忘。即使铭刻于岩石的历史尚且不能长久，又遑论生长于市井之间的「文明」。”
“但是钟离好像…并不缅怀？”派蒙觉察到这情感，很快问了出来。
“……”钟离沉默了一瞬，随即轻声说：“因为我有二位故人。他们…在这方面，为我提供了不少启发。”
空捧着茶杯暖手。杯中的茶叶在滚烫的热水里浮沉，透过清淡的茶水，少年仿佛看到了和茶本身一样古朴的旧事在此刻重现。
“性格聪敏、活泼的那一位，对体现她博闻之处的复杂事物颇感兴趣，对杂家机关之学识涉猎众多。关于香料、花卉的知识，她可能比我还要博学。”钟离抚摸着茶盏说，“她告诉我，生命可以极轻而渺小，也可能极贵而沉重。”
派蒙感叹起来，“比钟离还要博学？好厉害的样子…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吗…呵。”钟离低笑，评价道：“要更稳重一些，行事更加周全。当身边的人有任何需要时，他总会身体力行地去帮忙处理，因此总是颇为辛劳。”
“会累死的吧？”空觉得惨不忍闻，他想起的是自己总在街上被一些怀有强烈求助之情的人拉住的事。
“「责任」的事，谁又能断言甘苦呢？”
天际的浮云在山巅移动着。崇山峻岭下田野的绿影，伴随着港口的海浪，好像和声一般在风中微微晃动。一眼望去，璃月港的一切都十分幸福。也是在许久之前，一个人被这样幸福的景色动摇，自此守望璃月港百千年之久。
一会儿后，钟离又默然感慨：“——但也许，的确会在日复一日的生命中感到疲惫吧。不然我的那位故人，也不会在最终的时刻独自踏上旅行了。”
“好可怜…”派蒙小声说。
“最终的时刻？”空露出不好的表情。
钟离缓慢地摇头，平息少年的哀想，“不必如此。虽然我们已经有一段时日未见，但我想，以他的能力，一定会活得比之前还要潇洒快活吧。他告诉我，遗失，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
“那我也这么祝福这位故人吧！”派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随后问：“但是，这件事和香膏有什么关系呢？”
钟离笑道，姿态庄重地将茶一饮而尽。
“这是因为，我提过的那位，对杂学机关很有讲究的故人，已经约好替我们熬制香膏。”他说着，视线看向一个方向，“——她已经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6.5·送仙典仪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