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寂》妖梦铃

75、翻案

　　邢添辰在医院里醒过来，身边只有顾北月一个人在。
　　“邢医生，你醒了？”顾北月见他想起来，赶紧过去扶他“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邢添辰摇摇头，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纪星昊怎么样了？”
　　顾北月道：“他没事，现在在另一间病房休息，你俩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他们找到这两个人的时候，邢添辰和纪星昊都昏迷不醒，身上还都带着血，可把一众人吓得够呛。
　　顾北月给他倒了杯水：“顾队在那边守着，星昊他还没醒，你要去看看他吗？”
　　邢添辰身上的伤不算太严重，只能说是幸运吧，他们滚下来那个山坡并不算特别的陡，也没什么伤人的利器，要不然邢添辰可就不只是一些擦伤这么轻松了。
　　纪星昊的伤比邢添辰要严重不少，除了摔下山坡的擦伤之外，纪星昊的手腕胸口都有多处刀伤，有些伤口很深，他估计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与此同时，医生还在纪星昊手臂上发现了两个针眼，但是做了仔细的检查之后没有发现纪星昊的身体什么奇怪的问题，那两处针眼出现得莫名其妙。
　　邢添辰问出了纪星昊病房的位置，寻了过去。
　　顾北月见他清醒过来，似乎并没什么后遗症，也不需要叫医生，便跟顾北辰说一声就回警局去了。
　　纪星昊还在沉睡着，病房里只有顾北辰和余思哲两人在守着，余思哲不敢给纪星昊的父母打电话，要是没经过纪星昊的同意，他就去找纪父纪母的话，等纪星昊醒过来，他经纪人这份工作也到尽头了。
　　顾北辰迅速地给余思哲做了份笔录，其实也没什么好记的，余思哲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因为邢添辰的通知，他们才发现纪星昊的失踪。
　　所以余思哲在做笔录的时候基本就是一片茫然，他现在都还有点缓不过来。
　　不知道纪星昊到底经历过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邢添辰问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余思哲垂下眼睛：“医生说比较严重的是失血过多引起休克，身上的伤都已经缝合过，之后好好注意就行，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纪星昊手腕上的伤跟之前他自杀时的伤口那么相似，可是明明他的抑郁症已经好了啊！
　　余思哲把目光放到邢添辰身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邢添辰摇摇头，将自己找到纪星昊之后发生过的事全说了一遍。
　　说完，他朝顾北辰说：“我觉得纪星桐的案子需要再翻案。”
　　顾北辰蹙眉：“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当年纪星桐的案子有疑点，要翻案没有理由。”
　　“有。”邢添辰目光微定“去查一下纪星昊的通讯设备，手机电脑都行，里面肯定还有那个将他引出去的人的信息，包括昨天北月姐找到那张打印纸，都是证据。”
　　顾北辰：“但是这些可能都只是对方想将纪星昊引出去所以故意编造的，不足以作为翻案的证据。”
　　邢添辰知道这些不足以成为翻案绝对的证据，但是：“还有死去的那四个女孩呢？五年后她们的尸体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巧合的是纪星桐也在那个离世，作为纪星桐的家人，纪星昊也被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来，是他发现了那四个女孩的尸体，昨天他……也差点死在那里，你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要是邢添辰再晚一些，那把刀说不定已经捅进纪星昊的心脏，那个人的命很可能就这样消散在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散。
　　邢添辰道：“我有一种直觉，纪星桐的案子绝对有问题，或许纪星昊也被人盯上了，要救他的话我们需要将案子查清楚。”
　　翻案是需要很多的流程和证据，但是事关人命，纪星昊很可能因为这件事被威胁到生命安全，这一点可以帮他们在很大程度上省略一些流程。
　　以人为本，如果为了所谓的流程而导致无辜的人出意外，他们会觉得对不起自己身上的警徽。
　　顾北辰道：“我会向局长提交申请翻案的报告，但是不能保证成功，我只能说我尽力。”
　　邢添辰朝他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顾北辰收集完笔录信息后没准备在警局过多逗留，起身准备离开。
　　“我现在要回警局去，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还是你再继续休息一阵？”
　　邢添辰：“我想等他醒过来之后跟他聊聊，顺便也把他那份笔录给做了，你先回去吧。”
　　“好。”
　　等顾北辰离开，邢添辰拉过一张桌子在病床边坐下，看着病床上那个人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心里泛起了一股无力的感受，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也没办法减轻他的痛苦。
　　邢添辰看向一边有些颓废的余思哲，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余思哲点了点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脑子糊成一团乱麻。
　　邢添辰：“可以跟我说说他的事吗？”
　　余思哲偏过头：“为什么？”
　　“我是心理医生。”邢添辰轻声说“其实最开始我是因为对他的心理状况感兴趣才接近他的，他家的布置总让我有一种自相矛盾的感觉，但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他，所以才想办法离他更近一点，可是一直到现在，我好像还是对他没多少了解。”
　　余思哲沉默了许久：“五年前，他姐姐刚去世的时候，那是他最恨我，也最恨自己的时候。”
　　纪星昊憎恨余思哲没保护好纪星桐，也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可是再怎么恨余思哲，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是他可以选择折磨自己。
　　最开始，纪星昊只是对生活失去热情，工作也不想再面对，学业也几乎荒废，纪父纪母回来之后也没能让他改变现状。
　　邢添辰：“他曾经抑郁过。”纪星昊有跟他提起过过去的事，但是并没有很详细。
　　余思哲点点头：“他可能本来就有些压力，星桐出事的时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打击，这件事向压死骆驼身上份量最重物品，他一直愧疚难过。”
　　纪星昊也是知道纪星桐不想他过得不好，所以一直在逼着自己好好生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现实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松啊，他只是把伤痕都掩藏起来了而已，那些伤并不是就不在了。
　　后来网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言飞起，全都在针对纪星昊，莫名其妙地就把纪星桐的死怪到了他的身上，还编出各种不可能存在的谣言。
　　余思哲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露出了些愠怒：“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怎么想的，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那些人自喻为正义，打着正义的旗号肆无忌惮地伤害着别人，星昊他本来不是现在这样的，他是被那些人硬生生逼成了现在这样，那段时间他连家门都不敢出，生怕一出门就碰上别人的指指点点。”
　　那些人眼太尖了，而纪星昊只是他们的“正义”之下被唾弃的替罪羊。
　　一直过去大半年，网上对纪星昊的网暴热度终于降了下来，加上纪父纪母的控评删评压热搜，网上很少再见到对纪星昊批判的言论。
　　纪星昊已经躲在家里那么久，这样下去纪父纪母担心他会出事，劝他出去见见阳光，别再这样为难自己。
　　好不容易，纪星昊终于鼓起勇气迈出家门，他尝试着去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可是不行！
　　这个世界真的不愿意让他好过。
　　所有人都知道纪星昊的热搜是被压下去的，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无辜，甚至还把他的住址给挖了出来，故意跑去蹲守恐吓。
　　纪星昊运气不好，半年来第一次出门，他就遇上了一个带着硫酸来蹲守他的粉转黑。
　　那个人原本是纪星昊的粉丝，后来纪星昊出了事，他在自己身边人那落了面子，就把过错都怪到了纪星昊身上，想要报复他。
　　他其实已经在那小区附近蹲守了一个多月了，本来打算纪星昊再不出现他就放弃，不再守下去，谁知道纪星昊那天竟然就出来了，他甚至都没戴口罩，一顶渔夫帽根本挡不住他的脸。
　　余思哲身体微微颤抖：“一整瓶硫酸就这样泼到了他的脸上、身上，我不能想象他那时候有多痛苦，那个恶棍却还没打算就此结束，还要对他拳打脚踢，要不是小区保安把他拦下来报警……”
　　这一件事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剥夺了纪星昊对生的希望。
　　纪星昊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医院，做面部修复和伤痕修复。
　　因为皮肤伤得太严重了，所以面部修复纪星昊做了好几次，最后完成的时候他的脸其实已经跟原来的不一样，但是纪星昊并不知道这些，没有人敢跟他说，都想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间。
　　然而这个时候纪星昊心里已经积累了太多太多阴暗和痛苦，他在医院的一面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竟然动手砸了那一面镜子，那些碎裂的镜片是他第一次拿来伤害自己的凶器。
　　纪父纪母发现他不在，好不容易找到他，发现他竟然拿那些镜片划破自己手腕，一道一道伤痕，触目惊心。
　　听到纪父纪母喊自己的声音，他回过头朝他们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不是我，我不长这样的，他不是我对不对，爸妈，他不是我……”
　　“星昊……”纪母几乎就要说不出话来。
　　纪父将他手里的玻璃夺下，和护士一块将他送回病房，可是从此之后，纪星昊却跟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他看不到这个世界任何值得他怀念的东西，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他可能就爬出阳台，好几次都是护士和纪父纪母拼上命把他拉回来，每一次他都只知道跟自己的父母说对不起。
　　那段时间，死亡对纪星昊来说，是内心最渴望的向往。
　　纪父纪母去咨询过心理医生，也请医生来看过，医生说他已经是重度抑郁，最好的选择是住院，接受正规的治疗。
　　没办法，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再这样伤害自己，万一哪一天他们有一点松懈没注意，纪星昊说不定就没了……
　　于是纪星昊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那里治疗的那段时间也很痛苦，只不过有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轮流监管，纪星昊才没法再伤害自己。
　　纪父纪母也一直陪在他身边，在那期间，纪父纪母也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本来纪星桐的死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一大打击，要是纪星昊也没了，他们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所幸，纪星昊最后还是慢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不再那样伤害自己，但他跟原来的那个纪星昊也变得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