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夜夜长明》长安如昼

2、第二章

　　最后一天的晚自习已经结束，二中门口各个学校的学生混杂，吵吵闹闹全是青春荷尔蒙，温可倾她们又回到了原来那家奶茶店。

　　那个要她联系方式的男孩被家里一个电话强行叫走，路嘉还是个刚认识且偶遇的人，自然也要离开。

　　坐在奶茶店二楼小包间的柯恒看着路嘉离开的背影，啧啧称奇：“在静阳除了靳乔燃和我，现在加一个你弟，我还没见过这么帅这么有feel的男同胞，这背影多挺拔，小白杨啊。”

　　对于这个结论，温可倾表示部分赞同：“把你去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不喜欢你这么聊天。”柯恒不乐意了，“近朱者赤，你们没发现我越来越帅了吗？”

　　温可倾就笑，柯恒其实长得不错，阳光大男生，可能是跟靳乔燃他们待久了，还有个长得不错的弟弟，她眼光还挺高的。
　　所以在她眼里第一印象觉得帅的人，真的不多。

　　路嘉算是其中之一。
　　不过路嘉带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沾染不得的雪莲，又远又漂亮，还是发着圣光那种。

　　得不到肯定的答复，柯恒拿出手机照镜子，问不说话的温可呈：“弟弟你觉得我帅吗？”

　　靳乔燃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先把嘴缝上？”

　　“你们这些弟弟真不可爱。”柯恒喝了口奶茶，往后一靠，双手抱胸，“说回正事，你自己看看从哪里开始交待。”

　　独自坐在一边的温可倾一下子变成了个被审问的“犯人”，在这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叛逆期，心态很好。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个自我认知有点偏差。

　　要说起跟柯恒他们的认识，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

　　因为家长工作的关系，温可倾四年级开始就被寄宿在了一个退休的老师家里，柯恒也是寄宿的孩子之一。
　　温可倾不贪玩，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原本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来了一个脾气软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温可倾跟她关系好，后来小魔王靳乔燃也被家里人安排过来课后学习。
　　靳乔燃喜欢往那个小姑娘身边凑，柯恒跟靳乔燃认识，一来二去，就成了一群狐朋狗友。

　　温可倾和柯恒一个班，比靳乔燃和小姑娘高两届，但都在一个学校一个家，在后来这些年里，四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靳乔燃和柯恒惹事，温可倾看戏，小姑娘慢吞吞给他们记小本子。

　　初三毕业，温可倾被家里人接到林城读书离开了静阳，到现在四年，直到一年前才断了联系。

　　柯恒和靳乔燃现在就想知道，为什么会断了联系。

　　柯恒往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说：“你也知道，咱们对突然失联有阴影。”

　　靳乔燃脸色更凉，但也没说什么。

　　这个温可倾倒是知道，她其实也是两年前才知道的。
　　听说初三毕业后，跟靳乔燃约好一起上一个高中的小姑娘突然不见了，靳乔燃本来就是个压不住的脾气，差点没翻天。

　　柯恒也不想再去揭靳乔燃的伤疤，缓和着气氛玩笑着问：“你又是怎么回事？考上青大北大看不上我们了？”

　　听到这里，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姐姐为什么回来不找朋友的温可呈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摆着的臭脸多了几分无措：“姐…”

　　“嗯。”温可倾捧着奶茶，无意识地捏了好几下，而后平静地回望柯恒，“没有。”

　　柯恒：“什么没有。”

　　温可倾：“我没考上大学。”
　　她语速很快，快到其他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柯恒和靳乔燃脸上的表情像是一瞬间被按上了暂停键。

　　靳乔燃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敲了又敲，这是他非常烦躁的表现，许久才问：“没考上，是什么意思？”

　　温可倾笑了笑：“就是，没上大学。”

　　“你开什么……”柯恒的话说了一半，又卡住。

　　当初的温可倾，是永远的年级第一，即便离开了静阳，每次期末发回来的成绩也都是第一，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
　　但是他也明白，这要是假的，温可倾也不可能回来一年都不联系他们。

　　都不算太笨，里面的弯弯绕绕各种缘由一想就能明白。

　　靳乔燃抬眸：“现在呢。”

　　“我妈在附近开了个小发廊，这年我就在店里帮帮她。”温可倾指着自己的头发，略有些得意，“还给自己弄了个发型，是不是很酷？我一直觉得这个颜色特别适合夏天。”

　　但没人搭理她的话，靳乔燃冷眼看着她：“你是傻逼吗？”

　　“怎么还骂人呢，真讨厌。”虽然这么说，但温可倾也没多生气，知道他这是在为她不平。

　　靳乔燃拿出手机：“二中的复读班要开学了，把你信息给我。”
　　他家里一直都是有钱有势的，看着样子还要动用关系。

　　“行了靳少爷。”温可倾笑着说，“放心吧，暑假结束我就回学校复读了，之前是因为一直没能安顿下来才没法去，现在好了。”

　　“哪个学校？”

　　温可倾依旧得意：“当然是最好的二中了，你们也知道我那些成绩单放在任何一个学校，那都是炸裂的，没有任何一个学校会舍得不要我。”

　　对面两人表情这才好了一点，气氛没那么紧绷。
　　原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柯恒和靳乔燃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已经问到这里，该说的人家会说，不该说的也不该再问。

　　“回来就行，咱们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柯恒总算可以挺直腰背做人了，“以后就是我来督促你们这两个高中生学习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被靳乔燃逼成什么样子，合着就我一个学渣。”

　　温可倾：“逼你？”

　　“他说，要是我考不上大学这兄弟就没得做，他不要一个傻逼兄弟。”柯恒假装抹眼泪，要去靠靳乔燃的肩膀，“为了我燃哥这句话，我只能含泪苦读。”

　　靳乔燃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头：“别恶心我，滚。”
　　又看向温可倾，懒散道：“她回来了，你去恶心她。”

　　见状，温可倾一直捏着奶茶的手指放松，乐不可支地笑倒在沙发上。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大家准备回家，走出奶茶店，柯恒拍拍温可倾的肩：“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都是一家人，放暑假了去你家找你玩啊，看看能不能也给我搞一个你这么酷的非主流发型。”

　　温可倾点头：“行啊，我给你染成五颜六色的。”

　　柯恒看向靳乔燃，不明白这人之前要死要活的，今晚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了。

　　见状，温可倾也看过去，靳乔燃站在路灯下，扯了下唇：“看我做什么？”

　　“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温可倾说，“我弟是个二百五，什么都不知道。”

　　“没什么要问的。”

　　行吧。
　　温可倾转身挥手拜拜，却听后面的拽比慢慢开口：“她，挺好的吧？”

　　“挺好。”温可倾了然停下脚步，笑着回头，“跟以前一样，很讨人喜欢。”
　　温可倾也是高三那年才遇到那个小姑娘的，偶而一起玩，也有照片，弟弟那里也有，看着情况应该是被靳乔燃看到了。

　　“行。”靳乔燃点头，“路上小心。”

　　温可倾上车后，温可呈憋了一晚上总算能说话了，一边回头一边问：“姐，那个什么燃的跟小渔什么关系？”

　　小渔就是□□里另外那个突然消失、让靳乔燃差点发疯的小姑娘，温可倾想了想：“不好说。”

　　而后面的柯恒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质问：“你这时候做什么逼王，不直接问吗，联系方式啊！”

　　回敬他的只有简单两个字：“傻逼。”
　　柯恒一头雾水。

　　靳乔燃原本是想问，但是重遇温可倾，才发现什么事都是有缘由的，要是她跟温可倾一样也跑了，那他怎么办。

　　-

　　静阳这个地方，可能是觉得僻静的地方比较方便学生学习，所以好几个学校都集中在城郊。
　　温可倾家的小发廊就开在这几个学校交汇的位置，门面是她外婆留下来的，不大，但靠山吃山，有了学生客源，生意一直不错，只不过到了暑假，就连最晚放假的二中也撤了，所以现在生意很清淡。

　　暑假她妈妈很少过来，但是温可倾在店里养了许多花花草草的要照顾，就常住在店里。

　　昨晚下了一场大暴雨，她连夜爬起来把好多刚淘回来经不住雨砸的花搬进屋子，把地板搞得一片狼藉，第二天只能起早一点收拾。

　　下了雨的清晨空气很好，阳光也很好，温可倾搬了一半花犯了懒，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晃悠了一会儿。
　　晃着晃着就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路嘉，她跟路嘉初见的场景，也是因为这些花。

　　回来这一年她没什么事，就很喜欢到外婆老家那些山上挖一些花花草草回来种着，还有些是弟弟给她的，一些是便宜买来的，大大小小的，有名字的没没名字的，一年下来有不少存货，被她养得很好，平时都放在店门口。
　　她很喜欢睡在一棵大四季青下面晒那一点点零星的阳光，路嘉那天就是在她晒太阳的时候来的。

　　温可倾发现他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在店门口站了很久，等她坐起来的时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人。

　　那天路嘉穿着白色的T恤，浅色的牛仔裤，也是垂着眼与她对上视线，清清冷冷，跟有些耀眼灼热的阳光格格不入。

　　有那么一瞬间，没睡醒的温可倾有点恍惚，以为自己做梦了，不然怎么会见到这么帅的男孩子。

　　直到路嘉开了口：“你好。”
　　声音也那么好听。

　　“你好。”温可倾起身，“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买束花。”

　　买花？
　　温可倾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买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她没说话，路嘉也没说话，像是在等。

　　可能是他周身的气质太过于冷清，驱散了温可倾的睡意，她终于反应过来，笑着说：“但我们家不是花店。”
　　她指了指头顶的招牌：“这里是理发店。”

　　路嘉好像那个时候才抬眸往上看，又看向玻璃门里面的装修，几秒后，他轻轻压了下眉：“抱歉，是我看错了。”

　　“没事。”要是换做以往，温可倾可能会顺便问一问他有没有要理发的是需求，可是那天她妈妈不在，而面前的男生从头到脚仿佛都透着精致和仔细，跟她这种每天15块钱复制粘贴似的剪学生头的不一样，要是剪毁了她都会自责。
　　所以她难得没有邀请。

　　得知自己看错了，路嘉也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想到这，温可倾又觉得路嘉说的也没错，他的确很严谨，其实那一面都算不上认识，要不是他长得好，她都不会对这个人有印象。
　　她小声说：“路嘉…好特别的姓。”

　　“不算特别。”

　　这声音？
　　温可倾愣着抬头，路嘉又站在了之前的位置，好像戏剧一般似的。

　　不过温可倾已经在这附近遇到过他两次了，上次奶茶店看他离开也是走路，那他或许也是住在附近的，这么一想也不觉得奇怪。
　　她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剪头发。”路嘉走进这些花草中间的那条小路，看着她问，“你在想我的姓？”

　　“是啊。”温可倾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刚才看到这些花，就想起我们第一次见是因为它们。”
　　说到这她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回头：“不对，你来我们家剪头发吗？”

　　“嗯。”路嘉跟在她身后站定，“怎么？”

　　“可是……”温可倾看他身后没什么人，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很诚实地说，“我只是跟我妈学了两年，不算精，我怕给你剪毁了，你要不去市中心看看那些连锁店。”

　　“没事。”路嘉看着她的头发说，“你的头发，很好看。”

　　这温可倾倒是承认，她歪歪头：“那要不，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来吧？”

　　看她一副实在下不了手的样子，路嘉轻轻摇头：“是你没关系。”
　　“我不在意这些。”

　　果然长得帅就是那么任性，温可倾有点蠢蠢欲动，要是剪好了，那岂不是很有成就感。
　　她松动了：“那你先……”
　　拉开玻璃门，话音顿住：“啊，我刚才犯懒，还来不及收拾。”

　　“不急。”路嘉也看到了里面的泥泞，“需要帮忙吗？”

　　“不不不，你是客人，你先在外面椅子上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好。”温可倾很快走进去拿扫把。

　　路嘉静静站在门口，也没去坐下，看着温可倾的身影消失在里间，又把目光放在旁边的花草上，他爷爷也喜欢这些，不难看出，这些花草都被用心照顾得很好。

　　这时，里间冒出了一抹吸睛的绿来，路嘉视线很快移过去，看到温可倾探出脑袋，长发往下轻晃：“这边有水的哦，饮水机下面就有干净杯子，我手脏，辛苦你自己倒啦。”

　　他点头：“好。”

　　因为家里做这个行业，温可倾也习惯了不让客人自己可一个人待着，就算在忙也会聊聊天。
　　她随意地问：“你是在附近上学吗？”

　　“嗯。”路嘉拿出杯子，反问，“你呢？”

　　“我？我也是，暑假过后就上学了。”

　　这话的逻辑有点奇怪，路嘉动作只轻停了一下：“我也是。”

　　温可倾：“我是二中的，你呢？”

　　路嘉微微抬眼：“跟你一样。”

　　“那我们还是校友诶。”温可倾声音扬了起来，“等会儿就不收你钱了。”

　　路嘉仿佛笑了下，按下饮水机接水。

　　很快，温可倾就把地板弄干净又去了里间，路嘉这时候早已不在外面了，而是站在了屋子靠里的位置，方便自己能听到里面的人说话。

　　店门口这时却响起了另外的声音，柯恒三两下跳进来：“我来……诶？！”

　　看到屋子里的人，柯恒挑眉：“我记得你，小白杨！”

　　路嘉对他也有印象，是温可倾的朋友，对于别人怎么叫自己他也不在意，只轻点了下头。

　　“温可倾呢？”

　　“里面。”

　　柯恒原本要进去，但温可倾这时候却走了出来：“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剪头发啊。”柯恒自来熟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指着自己的头发，“给我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温可倾示意他坐旁边去：“你往后排，路嘉比你来的早。”

　　“也行。”柯恒以为路嘉是客人呢，让开位置说，“晚上等你关门，咱们中心广场吃饭去，靳乔燃请客。”

　　“好啊。”温可倾转头看向路嘉，“先给你洗头吗？”

　　“不用。”路嘉将手里接好的水递给她，“剪了就好。”

　　看着那水，温可倾愣了下：“哪有让客人给我接水的？”

　　“不是客人。”路嘉没收回手，“不是认识了吗？校友。”

　　好像也是。
　　现在不仅是认识了。
　　刚才打扫自己确实有些渴，温可倾没多客气，将水接过去喝了。

　　柯恒坐在一边，看她娴熟的给人围上小围脖拿着剪刀，觉得新奇。
　　又看着她那充满艺术性的头发，想到什么似的大惊小怪道：“我怎么听那天给你搭讪那小子说，你这头发是因为被人绿了才染的？”

　　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的路嘉轻轻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