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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06

      孟栀舒傍晚回到孟家。
      刚停好车,她接到孟顺召的电话,只觉受宠若惊。

      并非孟顺召本人。
      他让秘书给孟栀舒打的电话,说是关怀,其实是直接通知:“小舒,那是你父亲战友的儿子,挺不错的男孩儿,大家知根知底,也不怕吃亏。抽时间去见见。”

      孟栀舒习惯了,自小不受父亲待见,她冷不丁地被问候,竟涉及终生大事。
      事发蹊跷,她还以为要去联姻。
      可孟顺召仕途亨通,一路高升,不至于要她去搭桥开山。
      于是孟栀舒没答应,“知道了,可我不去。”
      揿断电话,她在车里待了一阵。
      父爱于她,如同多年前的旧烟花,只能浮现出那么几点暗沉的光。

      到了家,客厅的电视开着,孟慎南在厨房做菜。
      往日里的孟家就住了一家四口,钟影离世后,这家像是空了。
      孟栀舒先到妈妈的相片前,上了一炷香。

      孟慎南放下锅铲,从厨房出来,“小舒,回来了?”
      孟栀舒近四年没见过孟慎南了,他们兄妹的关系比寻常家庭的要好,钟影生完孟栀舒后身体弱,孟栀舒小时候一直是孟慎南带她。
      孟慎南换了常服,挺拔如松,面目威严板正,跟大家长似的揽住孟栀舒,“小舒长高了,也长漂亮了。”
      孟栀舒见着亲人,鼻头泛酸,“哪有,我就一六八,穿了鞋才一七零。”

      周邺京刚好进屋,看到这俩兄妹,捻酸吃醋地说:“呵,感情可真好。”

      孟栀舒诧异地回头,跟周邺京眨眨眼——保密啊,不准露馅。
      她只是想找个恰当的时机,带周邺京跟孟慎南和孟顺召正式地吃饭。反正不是今天。
      周邺京怕这小祖宗回去闹,无奈地看她一眼——知道了。

      孟慎南指挥周邺京自己倒茶喝,“老周,你不是更疼她吗,这几年多亏你在看着她。”
      孟栀舒听得耳根发烫,低声问孟慎南:“他怎么来了呀?”

      周邺京不聋,屋里安静,他全听见了。
      怎么,听她这语气,他还挺不受欢迎?

      孟慎南笑着跟妹妹说:“我请的,咱们自家人吃顿晚饭。”

      孟慎南出国前,他们几个原来经常在一起吃饭,有时在孟家,孟栀舒跟周邺京不对付,吃饭都吵架,在桌上抢美蛙鱼头;有时在周家,那家更大更空,周大少爷阔气,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知道点外卖,全是不健康的垃圾食品,孟栀舒吃得欢乐,孟慎南一言难尽,直说不健康。后来周邺京被逼得没办法,为了照顾好孟栀舒,现学做菜,短短一年内,八大菜系他学会了三分之一。

      如今,周邺京的身份转变了,孟栀舒像在被公开处刑。
      她要是现在拉着周邺京,跟孟慎南坦白,我跟他在一起了。这顿饭肯定是吃不成了,光是被审问、交待恋爱过程、批评教育、展望未来、畅谈心得与感想,就够他俩喝一壶的。她玩极限运动都不怕,但从小就怵她哥,就像老鼠见了猫。

      所以孟栀舒不敢再接话,静静地在茶几旁边切水果,血橙剥开,汁水溅进她眼睛,酸得她睁不开。
      周邺京在沙发上看电视,眼都没挪开屏幕,下意识扯了几张纸巾给她擦。
      孟栀舒愣了,躲远周邺京的手,往厨房那边瞄。
      孟慎南没注意,背着他们,埋头炒孟栀舒点的泡椒鱿鱼。

      孟栀舒朝周邺京做口型:你给我保持距离。
      周邺京无所谓被孟慎南看出些什么,违心地配合她,低声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怂样。”
      孟栀舒跪坐在那儿,周邺京注意到她的臀线,仗着有沙发阻隔,从厨房看过来这里是视线盲区,他伸手,顺着她的裙子摸进去。
      孟栀舒也是有反骨在的......结果,咬着唇发抖,吃苦的是她自己。
      周邺京手颤了一下,不过是力道稍重一些,他的拇指有些发潮了。

      为了不露破绽,天都快黑了,孟栀舒跑去院子里浇花。

      六点过,等孟慎南上楼打电话,孟栀舒在沙发上抱住周邺京,“你怎么来啦?”
      被晾了许久,周邺京脸色不善,笑得疏离,“隔壁是我家,我回家犯法是吧,吃你家大米犯法是吧。”
      孟栀舒趁机哄:“吃这个草莓,我特地挑的。”
      周邺京霎时心软了:“嗯我尝尝。”

      孟栀舒捏着一颗草莓喂他,周邺京突然吻过来。
      他咬她的嘴唇,吻很凶烈,密实的占有欲。
      晚上浓雾潮湿,他的气息在她身体里流淌。
      周邺京嫌不够刺激,抓着孟栀舒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孟栀舒缩着肩,她听见孟慎南下楼了,如惊弓之鸟,可怜兮兮地求周邺京放过她。
      孟慎南下楼到一半,又接了电话,折身回去。
      周邺京捏着孟栀舒的下巴,在她脖子上吸了一个印,又深又红,“下次不准再抱你哥。”
      孟栀舒小声说:“他是我哥呀,是家人。不一样的。”
      周邺京偏执:“这个称呼也是我的。”
      躲躲藏藏地,他为了她才答应,当是情趣了。

      孟慎南下楼,察觉客厅里的俩人不对劲,一个在厨房,一个在窗边,隔得比银河还远。
      孟慎南:“就这么会儿功夫,你俩又吵架了?”
      周邺京冷笑一声,“你问她。”
      孟栀舒:“哥哥我还想吃宫保鸡丁,加特辣。”
      孟慎南皱眉:“小舒,你怎么把衣领拉那么高,今晚不冷啊。”

      周邺京回头看电视,落井下石的腔调:“学哪个女明星吧,她就这样儿,臭美。”
      孟慎南笑笑,不怒自威:“你俩从小就吵架,长大了还不消停。”

      孟栀舒默不作声,捏着手机给周邺京发信息:你看吧看吧看吧,我哥超凶,范儿太足了,我都不敢还嘴。
      周邺京派头摆得足,嘴上给孟慎南说:“她不就这样儿?我都习惯了,让着她得了,不然她又要哭。”
      他的手却在屏幕上打字:口红什么色号,想亲死你。
      孟栀舒同款高冷漠然脸,在微信里回:只是亲死吗?
      周邺京:晚上告诉你。

      孟栀舒不自知地傻笑,孟慎南注意到了,“小舒,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孟栀舒猛地抬头,“啊?没有啊!暂时不考虑,我要搞事业!”
      孟慎南从冰箱里拿出鸡肉,挽起衣袖又下厨,他站在妹妹的立场想了想,“爸爸说的那个男孩子,要是你不想见就不见,不用着急成家。”
      “......”孟栀舒看了一眼周邺京的方向,面红如烧,想敷衍过去,“我本来也没想见。”

      周邺京拿着遥控器,突然一阵瞎按,气笑了。
      挺好,他被藏起来不说,她还准备跟别人相亲?

      周邺京转过头来,“怎么着,你还准备养她一辈子?”
      孟慎南:“又不是养不起,我养她一辈子都可以。倒是你,才过完生日,奔三了吧,吃四字头的米了,哎不对,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见你找女人,我说,你该不会是...”
      周邺京觉着自己前世肯定欠了这俩兄妹的,他吊儿郎当地说:“对,我可不就是喜欢孟栀舒...他哥。”

      孟栀舒社恐了,快在这个空间里待不下去,这感觉比坐跳楼机刺激,谁让那人说话大喘气的。

      孟慎南习惯了周邺京的不正经,笑着扔了一个苹果过去。

      周邺京张开手掌,稳稳地一把接住苹果。
      他盯着孟栀舒,无奈又眷恋的眼神,小怂猫。

      电视是社恐人士缓解尴尬的法宝,此时正在放一部民国电视剧,男女主的演技无功无过,让人眼前一亮的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厨房是开放式的,孟慎南的眼神留在电视屏幕上,他看了一阵,有些出神。

      孟栀舒认出那配角来,“欸,原来住我们隔壁的小叶子在拍戏啦?她现在好好看啊,过得好不好呀?”
      孟慎南低头,“嗯”了一声。

      周邺京的演技还行,这晚充分饰演了一个客人,抱臂远庖厨。
      看了几分钟电视剧,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朋友,那浪荡东西也不是个玩意儿。
      他找着了出气筒,在微信里指摘了两句江姓浪子。
      江淤莫名其妙,火冒三丈,即刻把周邺京拉黑了。

      孟家的餐厅中央是一张中式长桌。
      吃饭时,孟栀舒自然地和孟慎南坐在一边。
      周邺京孤寡地坐在对面。
      不过他腿长,坐下,脱了拖鞋就勾着孟栀舒的小腿蹭,她皮肤滑,他用脚趾轻轻地夹她的肉。
      孟栀舒吃痛,用眼神警告周邺京。

      孟慎南突然问:“听说小舒接了一个节目,去了青海?给哥哥说说。”
      孟栀舒转移了注意力,大概讲了讲,孟慎南又问了这几年的事,孟栀舒跟小学生一样,坐得端正,一五一十地回答;为遮挡表情,她低头吃菜,一不留神,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她不吃,下意识夹给对面的周邺京。
      周邺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夹起胡萝卜,一口吃了。

      孟慎南正准备给他们呈汤,捏着汤勺出现了非静止画面,“你们......”

      孟栀舒咬着筷头闭眼,心想这下露馅了。

      真情侣的无宾感太浓烈,想装不熟都不行,是不是一对,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孟慎南是钢铁直男,没谈过恋爱,他笑了笑,“说起来小舒原来更黏你,自从她......”讲到敏感事件,他转了话锋,“老周,这几年多谢你照顾我妹妹。”

      好险,竟躲过去了,孟栀舒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们没喝酒,都喝的椰奶,周邺京端起杯子跟孟慎南的轻轻一碰,“见外了。”
      孟慎南真心致谢发小,“往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给我说。”

      孟慎南晚上有局,洗完碗,饭后要出去。
      周邺京没跟孟慎南同步,坐在沙发上,神色严肃地捏着手机,“你先走,我把这封邮件发完。”
      孟慎南没起疑,开车走了。

      周邺京放下手机就去了厨房。
      孟栀舒自告奋勇地在收拾,她哪有这么勤快,在家从不下厨,就是一被他惯坏的大小姐,他鲜少看她戴围裙,那两根细带把她的腰收得很细。
      周邺京从身后抱着孟栀舒,下巴杵在她肩头,手也不规矩,握着她一阵揉,“忍一晚上了,在这里好不好?”

      孟栀舒看着门边,拼命摇头。
      家里空旷,虽然没人,总感觉不道德。

      周邺京坏惯了,耍尽了嘴皮子:“怎么不行?大灯开着,把你按在厨房的地板上,掐着你的腰......你哥可能会忘了东西,待会儿回来拿......他看见我们在疯狂......”
      孟栀舒红着脸,负隅顽抗:“去我房间,你不想再看看十七岁的舒舒吗?”
      周邺京眼神变了,他原来不是没在梦里亵渎过她。他们在一起后,他竟还没来过她在孟家的房间。
      孟栀舒继续说:“换原来的校服给你看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我穿裙子吗?我读高中的时候,每次在教室上完晚自习,都想象你来接我,然后我们在教室,坐在我上课的桌子上。每次想,都要换内裤。”
      周邺京被勾得不行,终于忍不了,把孟栀舒抱起来。
      孟栀舒:“这不是上楼的方向啊,去哪儿?”
      周邺京心生摇曳,在她嘴上咬一口,“回我们家。”

      怎么概括这把火?
      像末日狂欢,像关掉了引擎的船漂泊在海中央,像乱世的良药,他们从家里的地库开始,到浴室结束,次日凌晨又在床上,在饭桌上,中午在厨房。无所谓时间长不长,他们就没分开过,没日没夜,不眠不休。

      -

      孟慎南还被蒙在鼓里,他一直以为孟栀舒回自己家住了。
      女孩子独居的地方,孟慎南就算有门禁卡也不便上去打扰,在超市买了零食,他让孟栀舒下楼拿。
      这回小区门口的保安是新来的,还没认熟脸,不然指定说漏嘴。

      孟栀舒谈恋爱谈得胆战心惊。
      周邺京头疼一阵,反而乐在其中了。
      他们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过早地接触人情世故,比一般家庭的孩子成熟,看人看事更通透,周邺京觉得有的人标榜自己清醒,实际上未必如此,但孟栀舒是真的清醒,她没要那些唾手可得的资源,活得非常努力,从不需要别人怜悯她,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这是她最吸引他的地方——娇娇软软,又锋利果断。所以他甘愿被她把控于鼓掌间,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幸好孟慎南没在渝州待几天,两天后就去了其他城市。

      临近外出,孟栀舒最近的人设是温柔大佬的金丝雀。
      周邺京这工作,在哪儿干活都是干,偶尔去酒店开会,孟栀舒也悄悄跟着。
      有眼尖的网友在大堂认出孟栀舒,她很严谨地说:“啊你好,我啊来这酒店试睡的,到时候给你们做测评,谢谢你的喜欢。”

      当晚孟栀舒入住了周总的总统套房,挑了她喜欢的水床,前前后后地试。
      中途有一次,周邺京受不了孟栀舒的小舌头,把她扯起来压在床上,他埋在她锁骨处,食髓知味,两手握成拳定在她身侧,狠骂她小骚货,after care时他又判若两人,视若珍宝地吻她,说舒舒让我好舒服。
      俩人赤条条地抱在一团,就这么睡过去。

      孟栀舒出发去拉萨的下午,周邺京送孟栀舒到机场,“千万不要感冒了,行李箱里我给你塞了各种药,卫生巾装在一个小袋子里,你注意安全,最好去哪儿都不要一个人。”
      孟栀舒:“知道了。”
      真到分别时,她发现自己好舍不得周邺京。
      她抱着他,航班还有两个多小时起飞。
      周邺京亲亲孟栀舒的额头,“不然我过两天来看你。”
      孟栀舒眼泪汪汪,“不准你来。”
      周邺京:“回来我们去见你哥哥和爸爸,好不好?”
      孟栀舒不说话。
      周邺京:“你躲我身后就行了,他们要揍我就揍。”
      孟栀舒想象出那画面,笑着点头。

      孟栀舒拖到最后一刻才去换登机牌。
      她进了安检,周邺京也跟了进来,他随意买了时间最近的一趟国内航班,就为陪她多待一阵。
      俩人在候机厅的角落里坐着,都穿木姜色的风衣,手牵着手,难分难舍。
      怕孟栀舒哭,周邺京还买了一支冰淇淋给她。

      孟栀舒靠在周邺京肩头,“哎,周邺京你到底给我下什么迷魂药了,为什么我还没走就这么想你。”
      周邺京低头吻她,撬开她的嘴唇,旁若无人地深吻,“舒舒,我们明年结婚好不好?”

      孟栀舒能记住这个瞬间,深秋,渝州,起雾的下午。
      哪怕是陈鹤迁,成天不着家地浪,也受制于家族,成了利益共同体的牺牲品,拿自己的幸福去置换家族的荣耀,他再不愿意,家里选中的太太,闭着眼也娶,却是误人误己。
      周邺京不是这样的,孟栀舒能在他身上看到安全感和坚定,他是引着她从浓雾中走出来的那个人,一直一直在给她答案。

      这刻,云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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