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心肠》魏朝瑾

10、番外二：系统

　　系统一直认为自己是最特殊的存在。

　　它知道自己和大部分系统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它又说不上来。

　　它和其他系统一起，被投放到了不同的位面，去选择所谓的“宿主”。

　　它在一个名叫“地球”的行星顺利降落。

　　在这里，它呆了很多很多年。

　　它见到许多不同的人，有的人理智，有的人聪颖，有的人浪漫，有的人偏执，也有的人感性.......

　　那些人也有各种不同的身份，有些是受人追捧的明星，有些是商场叱咤一方的精英，有些是技术卓绝的专家......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人生。

　　但不变的是――优秀。

　　每一个人都在他们自己的领域内登峰造极。

　　他们都符合系统挑选的标准，是合格的“宿主”。

　　同批的系统早早的与它们选定的人类定下了契约，忙忙碌碌的开始任务。

　　只有它，面对着一个又一个的灵魂，接触，尝试，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明明这些灵魂都很漂亮的。

　　它尝试着，与一个人签订契约。

　　那个人生前在地球上，被誉为“灵魂歌手”，拥有号称“上帝吻过的声音”，无论是娱乐圈，还是商战，搅弄风云，未尝一败。是地球上的风云人物之一。

　　有头脑，有情商，有魄力，有运气。

　　绝对合格的人生赢家。

　　他的灵魂也是很耀眼的颜色。

　　要不就他吧.......系统有点自暴自弃的想，他真的很想要个宿主啊，一个人，啊不对，一个统，真的很寂寞。

　　但是当它的意念快要触到那个灵魂光团时，它又猛地收回。

　　不行不行，令缺勿滥。它是一个有节操，有品格的统。

　　系统有点自恋地想。

　　然后，它在地球上继续流浪，一晃就是几十年。

　　它再次遇到了一个灵魂光团。

　　这个灵魂光团很亮很亮，但并不刺眼，很让人舒服，怎么说呢.........

　　就是，在它的旁边很舒服。

　　这个灵魂光团，真的是特别特别温柔。

　　但是，超高冷。

　　无论系统怎么用意念和它沟通，也得不到反馈。

　　又高冷又温柔，还不违和。

　　系统在这个灵魂光团周围安了家，和它杠上了。

　　它气鼓鼓的想，耗就耗，谁怕谁。

　　又过了好多年。

　　那个灵魂光团还是不理它，四平八稳，纹丝不动，淡定如斯。

　　系统觉得好绝望。

　　嘤嘤嘤，是在下输了。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系统有一股强烈的挫败感，但更多的是担忧。

　　那个灵魂光团滞留人间，既不去轮回转世，又不愿化为精怪修炼，每天的能量只出不进，已经越来越黯淡了。

　　“你就理一下我嘛~”系统每天照例戳这个光团，“我们都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了。”

　　“你想走上人生巅峰吗？你想称霸世界吗？你想万人敬仰吗？你想全知全能吗？你想冠艳六宫吗？你想左拥右抱吗？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和我签订契约，完成任务，这一切统统不是梦！”系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吹得天花乱坠，每天n遍，宛如小广告循环，“来吧！还在等什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心动不如行动！”

　　配上电子音的“嘿嘿嘿”，画风清奇，惨不忍睹。

　　依然冷场。

　　系统：“.......”算了，我习惯了！

　　“你好歹理一下我啊，这么吊着我算怎么回事啊.....”系统小小声嘟嚷，“你还有自我意识吗？”

　　该不会，已经意识溃散了吧？

　　“你走吧。”

　　一道截然不同的意念。

　　“唉？”系统惊讶的四处张望，“谁在说话？”

　　没有回应。

　　它环视了一圈，把目光挪回那个灵魂光团上，“你？！”

　　那个几乎透明的光团沉默着，仿佛刚刚的都是系统的幻觉。

　　“为什么要我走？”

　　一片安静。

　　“吱个声啊！”

　　一片安静。

　　“你给个理由，我就走！”

　　“无牵无挂，无欲无求。”那个灵魂光团的意念很是虚弱，“我不要什么契约。”

　　“你这个态度，一点都不像无牵无挂！”

　　“前尘往事......尘归尘，土归土，人既已死，一笔勾销。”

　　“你怎么能这么想！”系统自我推销，“和我签订契约，获得能力，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才是正常套路啊！”

　　“不必了。”那个灵魂光团的语气淡然，“我的过去，我已经记不清了。”

　　“大抵.......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QAQ气哭！

　　“没有过去，可以有未来呀！”

　　“我不期待未来。”

　　系统：“..........”

　　它看上的宿主好难搞哦！

　　“大千世界，因为对某种特殊能量的需求，诞生出了系统。每一个系统都可以穿越三千位面，带着宿主经历不同的人生。我是一个超特别的系统，........我我我自带好运的！”

　　可能是觉得没什么说服力，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在地球上呆了两百多年，见过好多好多东西，有好多好吃的，我吃不了，可我可以带你去吃呀，你可以把味道告诉我.......吸溜，恩，不是...我是想说，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美好的东西呢......不要这么早放弃希望，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所以，和我签订契约好不好......

　　系统慢慢没有了声音，数据是没有眼泪的：“我........”

　　“好。”

　　“啊？”猛地被答应，系统一下子懵逼，完全顺着本能迅速同意， “好好好！签契约！”

　　它小心翼翼的和快要消散的灵魂光团签订了契约，开心得快要飞起：“宿主！”

　　没有声音。

　　系统：“............”QAQ又被嫌弃了吗？

　　我我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折腾了一番，确定宿主是因为签订契约后停止灵魂消散，正在聚魂而陷入沉睡后，它松了一口气。

　　当真........统生艰难。

　　沉默了一会儿，它又开始兴致勃勃/起来。

　　它要给他的宿主挑新手位面呢，新手位面的宿主身份，系统是拥有决定权的。

　　挑什么好呢？

　　系统扒拉着自己的数据流，想到“颜即正义”的社会现状，写下了第一个要求：

　　芝兰玉树。

　　嘿嘿嘿，一张好脸是优势啊。

　　可是宿主这么温柔，不能被人欺负啊。

　　受人敬仰，恩，这个可以有。

　　但是没有与名声匹配实力会招来高位者的忌惮。

　　那就加一个......位高权重吧。

　　反正不能是皇帝，皇帝天天累的像条狗。

　　位高权重有人刺杀怎么办？万一被人钻了空子呢？

　　不行不行，武功高强，这个也绝对不能少！

　　系统几乎将自己的数据流挠秃，高处不胜寒，还得有知己啊！

　　再加一个：二三知己。

　　越来越杰克苏是怎么回事.......

　　算了，这锅它不背。

　　可以将宿主投入位面啦，温养灵魂顺便做个任务，恩，美滋滋。

　　【身份确认，新手位面正在载入........】

　　它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它发现，大概，可能，一定出大事了喂！

　　所有的系统按钮都不能用了是怎么回事？！

　　它只能旁观自己的宿主做任务吗？

　　它答应了宿主一定会陪着他的！它决不能食言！

　　可是它动不了啊！

　　而且，它的宿主已经六岁了，国师塔继承人，它错过了好多好多东西啊！

　　辣鸡总部！我要投诉！

　　它最终没能扛过总部，只能滞留在系统空间里看着宿主一点点长大。

　　它不久之后还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它家宿主的记忆！被！封！印！了！

　　这是什么见鬼又清奇的操作？！

　　它真的要投诉啊！

　　然并卵，总部持续装死。

　　折腾也没有用的，它只能认命地呆在系统空间，借着系统的屏幕，看着被封印记忆的宿主从一个小正太慢慢长成一个腹黑的少年，有了几个好友，日子过得舒心又满足。

　　没有了记忆，对宿主......好像是一件好事。

　　只是......它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小小的寂寞。

　　不需要它的宿主，也能活得很好。

　　后来宿主好友中有一个叫宋谦玉的人出了事，他的家被这个位面的皇帝猜忌，按这个世界的命运线，宋府全部罹难。

　　宋谦玉也不例外。

　　可他，活下来了。

　　在那天晚上，它急得几乎要拍碎屏幕，它的宿主竟然傻乎乎地为宋谦玉改命，遭了反噬，浑身是血。要不是老国师及时赶到，宿主肯定就撑不住挂掉了。

　　这一场折腾，要了宿主大半条命。

　　他在国师塔里一连躺了两个多月，才慢慢有些起色。

　　可当宋谦玉找到他时，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那些天机，说不出口。

　　“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安好无忧。”

　　它听到宿主吩咐。

　　而后太子登基，宋府翻案，老安王伤重不愈而亡，顾元墨临危受命，镇守边疆，大旱突起，老国师以自身祭天，宋谦玉成了帝王的刀，镇压朝堂内外，国师塔半隐退.......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将系统吓个半死。

　　【新手位面任务投放中.......】

　　【记忆解封.......】

　　【系统载入.......】

　　完了，他要怎么和宿主解释？！

　　大佬，我也是一个被总部坑了的，可怜的统！

　　被总部坑了一把顺手把宿主埋了的系统今天也是哭唧唧。

　　它历经波折，终于来到了宿主身边。

　　它发现自己的宿主和这个位面的羁绊越来越深，或者说，迷失。

　　宿主没有过去，而被封印记忆的这段经历，在他心里成了真正的人生。

　　他已经分不清真假。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当看到那件黑金织就的祀袍时达到了顶峰。

　　它听到宿主问它：“如果我死了，你能改换新的宿主吗？”

　　“能啊。”它下意识地做了隐瞒。

　　后来，宿主为结束大旱，献祭而亡。

　　它想，果然如此。

　　任务失败，它也许很快会被格式化，随着宿主一起消亡。

　　被磨灭掉所有情感的AI，其实也不再是它了。

　　它想起它的制造者对它说的话：“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你会慢慢生出像人类一样的感情，也许可以进化成智慧生命。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一旦你选定的的宿主失败，你将被格式化，抹掉感情，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系统。”

　　制造者的眼神中有几丝狂热，还有一点高高在上的，像是掌控万物的冷漠与轻视：“好自为之。”

　　这是它数据里映象最深的画面。

　　它其实是有一点遗憾的。

　　遗憾没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它的宿主面前，告诉他：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系统，我叫θαμα。”

　　在希腊语中，译为“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