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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下半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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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场是最后一组的选手,而这一场是开场,沈之岚回到这个圆形的舞台,甚至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听着台下的掌声,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俞晓,刚好和她的视线对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的妆容奇诡,这样的笑容,反而显得有些虚假,尤其是在身边的人的衬托之下,却是刚好入戏。
音乐响起,沈之岚的笑容便不再收起,灯光下每一个动作夸张僵硬。
俞晓亦是如此,刻意描绘出来的凶狠,反而带着虚张声势的可怜,即使披着狼皮的羊,自然在真正的豺狼面前被伤的的体无完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灯光忽而转暗,音乐声停止,几秒钟的寂静过后,伴随着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铜锣声,俞晓躲在沈之岚的背后,仿佛是她的影子,也仿佛是被护在羽翼之下幼崽,闭上眼睛,不许看这可以称得上是凶残的世界。
一束灯光打下来,落到沈之岚阴冷的脸上,暗夜的屠杀从此展开。
打更的声音暂停,灯光陆陆续续的洒下,沈之岚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两人位置调换,不同于俞晓在黑夜中紧闭双眼,她尽管困倦,依旧恶劣的张牙舞爪。
传闻中,人有善恶两魂,再投入双生子之中,善恶两魂有了各自的躯壳,善魂好说,恶魂却会因为失去了束缚而为祸人间。
人性复杂,人们喜爱善魂慷慨,却也因此过度索取,任性伤害。
恶魂为了容于世间悉心伪装,善魂为了少受欺凌虚张声势。
这是生存的一种选择。
故事的最后,主角放弃了第一种选择,反而得到了真正的自在。
他们彼此是彼此的守护,彼此也是彼此的束缚,他们才是彼此最为亲密的人。
故事的高潮是她们想要互相逃离对方的束缚,却因为本能上对于对方的依赖而互相靠近,在舞台设计中以一个背对背的跳跃展现,对于舞者的肢体控制能力具有极大的挑战。
在跳跃的过程中肢体呈互相靠近的趋势,四肢却是向外延展的姿态。
这并不容易,幸好最后的定格还算满意。
跳完这一场,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跳下来的感觉都是满意这一次的发挥的,最后能不能拿到这一场比赛的胜利,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索性就放平了心态,饶有兴致的开始观战。
对面的舞者是展示了母与子。
母亲日复一日工作洗衣做饭辅导孩子,而孩子日复一日的在母亲的要求和规划下学习生活。
一如无数普通的职工家庭,几乎每个观众看了都会引起共鸣。
不仅仅是孩子,母亲同样也被限制在这个身份中,母子的关系亲近而遥远,像是在悬崖边走钢索,稍有不慎,便是全然倾覆。
母亲把所有的精力和情感都奉献给了家庭,而孩子,承载着父母的爱,背负着父母的期望,亦或是控制。
一个偶然的契机,他在同学的带领下,有了不同于父母规划中的爱好和梦想。
自我的意识在发芽。
而母亲因为婚姻的失败无所适从,放松了对孩子的掌控,也松懈自我的奉献。
一顿混乱而颓废的生活结束,她以外的发现孩子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而自己也得到了久违的轻松,顿时反应过来婚姻的生活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而她的孩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他并不是一个背负着她曾经未能实现的梦想的提线木偶。
两人开诚布公,彼此祝福,母亲捡起自己曾经放弃的梦想,而孩子,继续追究自己的梦想,他们彼此成为彼此的后盾。
故事的高潮并非母子间关系隐约的决裂,而是彼此找到真正的自己,开始追求各自的梦想。
定格在舞台中心,两束光交会在母子二人的身上,又开始向外散射开来,虽然步伐姿态迈向不同的角度,落在地上的影子却交缠在一起,每个人的前方都是明亮的光源。
这是光与影的艺术的极致。
沈之岚不禁为这样的设计鼓掌,低头,感受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仰起头眨了眨眼睛,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了评委席上面,很快便移开了。
她们或许也能像剧中的母子一样和解,或许一生都是这样针锋相对。
而她,最重要的是要学会释怀。
正如她没有办法让十多年前的俞枫善待她的女儿,多给她的女儿一点温暖,她也没有办法替年幼的自己放下那些痛苦和悲伤。
掌声过了很久才响起来,这或许就是故事的魅力,因为共情,简短的舞剧之中像是浓缩了无数个家庭的一生。
她一边鼓掌,一边发散性的想到,这大概就是俞枫希望她做到的。
沈之岚发现,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一种极为幼稚的状态中,她封闭内心,她抗拒一切与俞枫相关的事情,甚至包括俞枫多年舞蹈生涯中堪称珍宝的经验,穆姨纵容她,林期纵容她,亲哥沈玉树也纵容她。
舞蹈从来是打动人心的艺术。
沈之岚总觉得俞枫这个母亲做的实在差劲,潜意识的便否认了她的一切,这段时间,不管是不打招呼取了户口本去结婚,还是看到杜悦孟磨难种种过后,依旧向阳,她感觉到自己这些年来束缚在心头的枷锁松开了许多。
只是还是会这样,幼年的自己绝望的跳楼,稚嫩的笔触书写下字字锥心的遗书,沈之岚不知道那些话是否触动过冷硬的父母,她只知道,这些话总是会浮现在她的心头,和想要放下过去的自己不断撕扯。
胜利是一定的,林期,沈玉树,俞晓,宋辞,杜悦孟,穆姨,林叔……她一路走来遇到过的那么多真诚,都是添加在现在的自己这一方的砝码。
导师席位的比分持平,最后以微弱的优势拿下了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不管比分咬的多近,至少我们这次是开门红!”离开舞台后,俞晓以为身边的姑娘对比分不满意。
沈之岚回过神你来,没有立刻去找林期,反而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师姐觉得俞老师对我的评价怎么样?”
她问的语焉不详,俞晓却神奇的get到了她真正想问的,我初赛的时候失去的那一票是我确实的问题,还是关系冷硬的母亲给出的下马威?
说实话,俞晓还是很震惊沈之岚会开口向她问这个问题,而不是和她关系更亲近的林期,亦或是两位团长。
沈之岚看出了她的疑惑,“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状况很不好,他们算是因噎废食吧,我如果没有特别强烈的想要走出舒适圈的念头的话,他们大概率有所保留。”
“我本来以为只有足够高难度的动作才能打动观众,可是刚刚给我的震撼太大了。”沈之岚顿了顿,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更为合适,“我喜欢完成高难度动作,会给我一种肯定的感觉。”
“师姐知道的,我和俞老师,以及林老师的关系都不好,也不擅长人际关系。”
沈之岚还想继续说,俞晓听得却已经开始心疼了,她无意探究对方的隐私,更不想她回忆过去不快的种种。
“那会是你一个巨大的突破。”俞晓给出了她的答案,“你已经足够优秀,这种表达无法一蹴而就,我的经验可能并不适用于你。但我相信你,你很快就能学会。”
因为我看到你看表演时眼中氤氲的泪花,因为我听见你向我问出了这个问题,向我剖白你的过去,更因为我感受到了你在表演中投入的情感,只是你自己还未曾发现。
林期已经上场,这一次他搭档的是街舞舞者,尽管是在这样紧张感拉满的比赛上,他竟然没有选择自己最擅长的芭蕾,而是选择了纯粹的街舞。
沈之岚看到舞台屏幕上投影出来的表演,他在一群专业的街舞舞者之中毫不逊色,或许动作上稍有逊色于专业的街舞舞者,但也在他多年的舞台技巧的帮助下得以补足。
或许之前的她不会想到这一层,因为林期在她的心中很多时候都在靠谱的哥哥和勇敢的冒险家切换,她会相信林期作出这个选择肯定是考虑了评委和观众的喜好。
可是现在,她在想,会不会是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行动,让她获得突破的灵感和勇气。没有一个舞者不想自己能够不断地突破和进步,没有一个舞者不想站到这条道路的顶峰。
他确实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他似乎天生沉静,在沈玉树四处疯玩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耐心重复枯燥的舞蹈动作,能够耐心的哄爱哭的自己。
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沈之岚有些自责,她竟然想不起来,也竟然没有发现。
俞晓去找宋辞,组里年纪最小的选手有些过度紧张,她去帮宋辞的忙,沈之岚难得一个人坐在观赛的台子上,看着演播厅的实时转播。
效果肯定比不上剪辑过后的,沈之岚想起来上周节目播出了第一期,她拿手机找出了自己的视频,舞台上的女人美则美矣,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想的入了神,连林期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注意到。
“看视频?”林期在她身边坐下,他视力不错,看到沈之岚在看她初赛的视频剪辑,“有想法?”
备赛的节奏太紧张,以至于两个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安静的相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