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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念梅花 ...

  •   “代王。”远远见了刘止,陈尧赶忙迎上来行礼,笑道,“大王可算来了,正要差奴婢去催呢!”
      刘止看他一眼,无言走到宣室前一捞下裳,潇洒而跪,长揖朗声道:“臣刘止——请陛下安泰!”说着低伏下去。
      殿门打开的声音很快传来,刘丕走出来横了陈尧一眼,亲自扶刘止起来,淡声道:“朕安。长宁,起来吧。”
      建章宫内四处积了清扫出的厚雪尚未运出,显出朝觐的余欢散去后的颓唐。刘丕错眼看着一路刘止踩踏出的匀称脚印,凌冽的心中微微柔软。
      面前弟弟头戴刘氏冠,月白中衣,苍色内衬,黛色夹衣,同色貂毛内里大氅,全身只衣襟处见得赤金祥云暗纹,透出几分清雅的贵气来。衣物饰物的主人直鼻高眉,唇齿含笑,眼瞳清澈,眉生清秀,相得益彰。刘丕都看在眼里,只觉得比起小时候清隽可爱,如今的刘止更显出丈夫的仪表堂堂来,等人谢过恩,便笑道:“进屋说。”
      刘止闻言也微微一笑,恭声道“诺”。等进殿去脱了大氅,又道:“陛下公务繁忙,臣与内子本该恭敬等待。”
      柳允新得喜讯,夫妻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在万年高层掀起了轩然大波。第二日宫中便有降旨,着代王与夫人一同入宫。刘止本已忐忑,却不防半路被宦官截下,说请代王先至建章入见。柳允则被引去了长乐宫觐见太后、皇后。他自是知道郑荷不会再这样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做什么,但却还是心急,所以不由得出言提醒。
      刘丕含笑看了他一眼,后者略察觉了自己的话中含着焦躁,暗骂自己,低下头去。刘止千言万语尽在喉头舌尖,却不知从何说起,从未想过兄弟二人终有一天相处竟是这样沉默良久,心各有事。半晌踌躇,终于道:“今冬瑞雪,是陛下至德庇佑。臣请陛下保重,努力加餐。”
      刘丕闻言驻脚,深深看他一眼,神色复杂难言,也不是是否听出语中深意,只是沉声道:“承乐,你也是,护好自己。”他回过身去,却又看见一旁案上一个小盅,沉下了脸对着陈尧:“不是早叫你们拿出去,怎么这东西还在这里!”陈尧赶忙告罪,跪下躬身将那一盅端了出去。刘丕在他身后补充道:“出去把门带好,别进来了。”
      陈尧神色愣怔:“陛下……”
      “出去!”
      刘止目光跟随他的背影,微微疑惑:“是什么?”
      “皇后送来的补品。”刘丕的目光也跟随着在陈尧身后关闭的殿门,神色晦暗。
      刘止对于帝后不睦早有耳闻,又知道温佳宁在兄长心目中的重量,所以看这情况更加确定了传言。但又想起自己曾见的皇后似乎也算蕙质兰心,心中暗叹,道:“既是皇后一番心意,兄长不喜,让人端走就是了,何必因此动怒?”见刘丕转眼过来,又笑道,“若兄长还在为臣刚才的话恼怒,那臣只有免冠徒跣跪地以求陛下宽恕了。”说着竟真的举手去拔簪子。
      刘丕听他叫自己“兄长”,已经有几份惊喜,听到后来才忍不住笑起来,直跪起身拉住他的手,没好气地说:“我这里可没有替你梳头的人。”
      刘止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关系?兄长不妨让陈尧来替我篦发,他网罗的功夫可是好呢——梳个头有什么!”
      刘丕听出他意有所指,但想到也只有陈尧不在他才敢这么调侃,便忍不住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鬓发,动作还像小时候一样亲密,语气也缓和许多:“打哪儿学来这么多油腔滑调!”
      但刘止拉住他要收回的手,微微正色,低声道:“兄长找我,可有什么要紧事?”
      刘丕沉默半晌,终究收回手坐到榻上去,下颌微抬,示意他坐到对面。等人坐直,帝王才开口问道:“两月前你推的那个许容与,近来如何?”
      刘止心下了然,答道:“没有异处,兄长宽心。”
      刘丕起那个颇有胡人相貌的俊美男子,沉吟道:“淮阴侯似乎对朝廷并不感冒啊。”
      刘止觉察他的情绪,敛眉道:“许容与自幼不在淮阴侯身边,性子不错。”
      “那也是吴王麾下的——你倒放心?”
      “但他与各大世家交往甚少。再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他能为兄长所用,从哪里出来的又有什么大不了?”刘止辩解。
      刘丕闻言,眼神复杂,半晌笑了:“你与他相识多久?就这般为人说话了?”
      刘止一怔,抿一抿唇,缓缓也笑了:“不瞒兄长……”当下说了第一次拜见因有人在旁未能详尽说明的路上遇刺一事。
      刘丕听着,神色阴沉下来:“可有受伤?”
      “他将我护在身上,半分磕碰也无。”
      “这事你怎么不早与我说?”刘丕心下着急,忍不住扯住人衣袖,声音也大了些,“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还有那些吃白食的东西,连这也搜不出来?”
      “是我命人不必继续追查。”刘止抚上兄长手背,令人平复下来,解释道,“当时尚在赶路途中,山高路远,一时追查不到,以后便也再难寻得,何必费那人力物力。”他见刘丕变色,赶紧继续,“加之就算查出来,兄长以为会是谁?”
      刘丕闻言思索,沉默良久,才咬牙切齿,声音发颤:“畜生!这些畜生……”他反手握紧刘止的手,声音急切,“承乐,你可信我?”
      “从未不信。”刘止对上兄长目光,眼里满是孺子之色。
      刘丕似乎松了口气似的,手下力道松了些,缓缓靠向身后栏杆,仰视宫殿才回雕梁,半晌才道:“可是连我都信不过自己了。承安他……”他收回手一拍桌案,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红成一片,“是我,是我的错啊……”声音哽咽沙哑,“我曾以为做了皇帝,就算不能如父亲一般运筹帷幄,像长兄一样贤德智慧,可也至少能保得住你们兄弟……是我太天真了。”
      他终于说起两人此前避而不谈的话题,却令人伤感不已。刘止心疼,顾不上什么尊卑,只像幼时一样抚着他的肩背,连声道:“我在,我在这里,兄长,我在这里。”刘丕没有回答他,而是默默回抱紧了刘止的脖颈,听见俊朗少年在他鬓侧许诺,“兄长,一切都交给我吧。您不要再为我为难。我会出征,我会替您守好边疆,交给我吧。”
      刘丕一时惊愣,寒气渗入心脉,猛地推开弟弟:“你胡说什么!”他慌不择言,“你真以为自己是谁?以为当年带着禁军在这万年城里跑几圈马就能上战场了?刘长宁——那是奴族,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做球踢的奴族!”他靠近刘止,扯上人衣襟,“谁都可以去,你不行!”见刘止苍白着脸,却又忽然心软又心伤,声音柔软许多,像是诱哄又像是承诺,“没有我的允许,那群人吼得再大声、跳得再高又怎样?你别怕,有兄长在,谁都没法逼……”
      “兄长——”刘止忽然一甩衣袖,豁然站起身来。等到居高临下,却又不忍再看刘丕通红双眸,只觉人像被梦魇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努力维/稳自己声音:“那群人众口嚣嚣于我何加减?我愿意出征,并不是因为他们说什么我害怕,而是因为我理应出征。您是帝皇,我是封王,咱们食天下万民之禄,便当为其奔走承担,这都是先生当年教导!”
      “你知道什么!”刘丕也站起身来,怒气冲冲与人对视,一挥袖袍指向紧闭殿门,沉声道,“你方才进门说瑞雪兆丰年,朕也替江东平原父老高兴。但未必不忧虑西疆北疆早雪而有白灾封草,致使牛羊无料,百姓不给。”刘止微怔,又听他说道,“今年夏日,关中久旱逢雨,朕自是感激,特告慰天地祖宗。但后闻江北成涝,又战战兢兢,又告罪。”他还带着笑,但语气却几分苦涩,“你冠冕堂皇、正义凌然,道我不知受灾的百姓多受难一朝一夕,便也许没了命!是以不敢怠慢朝夕?你道我承这并非我所要的上天恩德,却不为民为国?”
      “臣不敢!”刘止虽仍旧笃信与兄长自幼情谊不致重罚,却也觉方才兴致所到,没了遮掩,此番已经深悔,跪拜在地,但见刘丕神色彷徨、复杂难言,却还是忍不住膝行上前握住人衣袖,“臣并不是说陛下不好。臣是臣,陛下是君,但都为天下万民奔走,是以臣愿意出征,是和陛下一样的为民之心。我们只要行得端坐得正,那些人说什么是他们的事,不是吗?”
      刘丕一挥手扯走袖袍,还没等刘丕因为手中顺滑质感恍神,便听他长久叹息一声:“承乐,你这性子,要吃大亏的。”太过天真自大,自以为正义凛然,还固执,凡事都要随心意而动。
      他心中忍不住埋怨当初的刘劭,父亲啊父亲,您培养出的真君子,却不知如何斗得过这满天下小人啊?
      刘止听他口风已经松动,心中一喜,擅自起来走近几步,用刘丕方才的话调侃道:“兄长不让我吃亏,还有谁能让我吃亏?”他再度请求,“兄长让我去吧。我会保重好自己,我会替您守好边疆、百姓。”
      刘丕瞥他一眼,半晌闭了眼,再说话时伴着一声叹息:“你护好自己再说吧。”俨然已是同意了。
      刘止于是不再嬉闹,面色一肃,退后几步,抚上发簪头冠,一掀蔽膝,正身长跪:“臣刘止,谢陛下恩准。”说着拜下去。
      刘丕看得柔软又心疼,上去扶起人:“既然如此,你不若帮我个忙。”刘止目光疑问,听他继续,“你不是信得过那淮阴侯之子?此次将人一并带去,看看他有些什么能耐,是否堪用。”
      刘止一怔,却也知道兄长重视自己,因着刚才所言,刘丕对许由已上了心,若是此番北上人能有些作为,再回来想也是如虎添翼、步步高升的前景,一时也替人高兴,赶忙答应下来。
      事情告一段落,两人各自整理思绪情绪,一时静默无言,半晌刘丕才继续说道:“我听说柳氏叔子即将娶亲了?”
      刘止闻言,想起上次聚会所见的柳庆治,拱手道:“是有耳闻——应是林氏娘子。”
      刘丕颔首,却又转了话题:“不过那柳仲正可不大安分啊。”见刘止疑惑,便索性挑明,“跟着那些不学无术的东西一日日烟花巷陌,真给先生抹黑。”刘止一怔,已听人继续道,“这事对你不利,你要多提点着,不可让人寻着错处。”
      “唯。”刘止抿唇道。他趁此时也提起来之前便放在心里的要紧事,“还有一事求兄长成全——弟此次北上,内子少不得居留万年,还请兄长替我看顾。”
      刘丕点头应允,又忍不住微笑,“若是个男孩最好!”见刘止不解,便道,“是个男孩,抱来宫中抚养,也没什么不妥。”
      刘止一惊,跪伏下来:“陛下何出此言!”
      刘丕上前扶起他,声音居然十分恳切:“承乐,你还不信我吗?你是我最亲近的兄弟,你的孩子,我必视若己出。”
      刘止攥紧了衣袖,声音却还是平稳的:“陛下春秋鼎盛,后宫佳丽繁华,宫内必有更多龙脉诞生,何爱一小儿?”
      刘丕凝视他的双眼半晌,满不在意笑道:“与这有什么抵触……”
      “笃笃——”
      敲门声突兀传来,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听到陈尧一面开门,一面恭声道:“陛下、大王,长乐宫有请。太后命人来,说饭菜都已经备下。”因方才拉扯,此番二人形容颇落拓,他见之也是微微一愣,但旋即含笑向身后招手,“奴婢为陛下整饰。”
      刘丕缓缓松手站起来,不自觉地伸展双臂,陈尧就跪在他的面前整饰腰带和袍袖。有婢子端了水来,他未注意,也许也是太过紧张,竟蓦地一招手,将水打翻在地。
      刘止本正低头看人替自己整肃仪容,闻声抬起头来,就见水花飞溅上刘丕半个身子,连跪在面前的陈尧也未能幸免。众人皆惊,那婢子跪伏在地告罪,被陈尧一脚踹上肩膀。
      “行了行了,去取衣裳来。”刘丕见了这情形也并不怪罪,反倒开口恕罪。
      等到衣服取来,整饰好的刘止也走上前来为兄长换衣。见那缁色印花敷彩丝绵袍绣工精致,想找一个话题岔开刚才的事,便笑道:“陛下还记得臣幼时赠与陛下那几个陶俑吗?其中一个的衣裳倒与这衣服很像。”
      刘丕闻言展臂仔细看看,也微微笑了:“是有几分相似。”又颇高兴,“我如今收了许多,并着那三个大陶响球,都搁原来房里。”刘止闻言,想起幼时刘丕不被郑荷允许随意外出,形似软禁地待在长秋宫旁一座小楼里,后来又加盖了围墙。刘止还曾在胡沔的帮助下,顺着一扇被围墙挡了小半的窗子溜进楼去玩耍。
      往日种种,尽在不言中,二人相视一笑,挽着手一起走出殿去,陈尧则跟在身后为他们披上大氅。踏雪行走,倒别有一番风致。二人说说笑笑,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又痛彻心扉的争吵都是梦中情境。
      但是踏入长乐宫太后招待的临华殿,刘止还是敏感地觉出半分诡吊。等到刘丕起身后,他恭敬跪下,唱道:“臣刘止,参见太后,参见皇后。臣恭祝皇后福禄康宁,恭祝太后福寿绵长——”说着伏下身去。柳允也走过来跟随他再拜起身。刘止握住妻子的手,只觉冰冷汗湿,诧异转头,眼露询问。
      柳允对他微微笑开,却很快错开目光去。案板都摆上了佳肴,刘止带柳允谢过招待,接过侍候柳允的庖厨手中割肉的刀,颔首笑道:“孤来。”说着亲自为柳允割肉,去掉过于肥腻的部分,只留下精瘦。
      郑荷看在眼中,淡淡笑道:“承乐也会照顾人了。”见诸人都望过来,“想当初先帝宠着你,你喜欢吃的东西宫中只有少几个庖厨会做,先帝便专门尽数调去了你殿里。”
      刘止割好了肉,闻言手下微顿,恭敬从案后走出来跪下,敬郑荷一杯酒,笑道:“娘娘不说,我都忘了。那厨子的烤獐子很好,臣记得诸位兄弟——就连陛下也喜欢去吃呢。”郑荷微笑颔首,他就饮尽杯中酒,膝行上前,伸出手来笑道,“臣也替娘娘割肉。”
      却不防郑荷面色微微一变,抬袖挡住,唇边笑意却不变:“哪用得着你一个封王来做这些事?幸好你没殷勤到庖厨,不然真怕又像你那夫人一样,要把我院里的梅花都做了菜。”
      刘止手在空中一顿,不尴不尬地收回来。一旁刘丕看出端倪,挥袖示意他坐回去,又向郑荷笑道:“承乐也是好意——母亲说什么做不做菜的?”
      郑荷冷笑不答,刘丕又看向白粢。后者敛眉:“回陛下。是代夫人先时在院中与太后、皇后一同观赏梅花之时,说梅花可以入菜煮粥。这梅花……”
      刘止拧眉,想起太后曾经是有禁忌。缘着夭折的永合公主刘皎喜爱梅花,太后也格外宝贝这些梅花,刘丕登基之后,更因为太后请求,将整个长乐宫都种满了梅花。
      方才二人一路在辇子上,夹到的梅花香气扑鼻,分外妖娆。想是柳允并不知道这层禁忌,在代国也常常用梅花做酱料,这才惹了郑荷不快。
      他想到这层,便要站起来告罪,却听刘丕笑道:“不知者无罪。母亲可晓得朕为何来晚了?方才在宣室之时,母亲前段时间刚派给儿的那个婢女端水来,不妨洒了儿一身。但到底是无心之过,儿想到这一层,便饶过她了。”
      郑荷凝眉听罢,带了笑意:“皇帝大度。”
      刘丕示意将自己面前切好的烤肉端给太后,站起来一揖:“是母亲教导得好。”
      刘止也适时搀着柳允起身,对郑荷一揖:“请太后恕罪。”

      待到出宫乘车,刘止将狐皮包裹的手炉放进柳允的手中,语气中带了歉意:“是我耽搁太久。”
      柳允的眼睛温柔又闪亮,闻言只是笑:“没事,皇后也在替我说话的。”
      刘止想起那个面色沉静、容姿姣好的女子,心中生了感激,又道:“我已向陛下请旨,这次我走,万事小心。”
      “好,”柳允纤指拂去他鬓角雪化的水珠,弯了弯眉眼,“你也一切小心。”此前二人已有讨论,她早知道刘止心思志向,又熟知丈夫性子,也明白帝王对刘止的纵容,所以此番并不奇怪,却话罢略有奇怪地盯着正望向她刘止,“在看什么?”
      “没什么。”刘止好脾气地笑,终究没有对她说方才刘丕推心置腹要将孩子抱养入宫的事。
      “还在为方才的事情忧心吗?”二人靠的很近,刘止甚至觉得妻子呼出的如兰气息都尽数吹进自己衣襟。她露出令人宽心的笑来:“你都能处理好这些事,我又有什么不行呢?这些事我们以后一定还会遇到很多次。但是,长宁,我是你的妻子呀。”她轻柔的话语打在刘止的心尖上,令后者微微一颤。
      刘止知道她说的没错,与年幼时一样,面前的人从来都不是柔脆到需要他张开双翼保护的人,柳允虽然温柔谦和,却也带着柳氏坚韧的名士风骨。
      他缓缓伸出手垫在柳允脑后,又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小腹上,那里虽未有动静,他却感到温暖流汇于掌心,孕育着属于两人的生命奇迹。他期盼这个孩子的的到来,只是因为这是她的孩子,他的责任。
      他侵上身去,将唇轻轻印上妻子的唇吻,引导她的动作,感到彼此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马车窗外冬阳高悬,积雪白炽,化过的雪流向万年长街,好似彻夜浇过无声的雨。

      ——卷一 逢纷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我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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