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沧海惊鸿

13、第13章

　　温柠其实也觉得2203那扇门挺奇怪的。
　　她倒不至于像程悠悠似的，往恐怖悬疑片上面想。
　　温柠就是觉得，2203的门镜后面的那个人，始终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
　　这让她对那个人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想要确认的冲动。

　　“哈尼啊，要不你别住这儿了……”程悠悠缩着肩膀，显得那小肩膀更细溜溜了。
　　温柠赶紧摇头。
　　她不是来B城玩儿的，已经荒废掉了两天，明天她还得打起精神谈事儿呢！
　　要是还得为住处的事儿犯愁，温柠就真疯了。

　　程悠悠也知道温柠的难处。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我爸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风水大师，姓柳，是个女的。据说这人特别厉害，能降妖除魔的那种……不过她不在B城。要不，我明天把她请来，弄点儿手段镇镇宅什么的？”
　　像程家这种生意人，多信风水，温柠懂。
　　据温柠所知，她家老头子也偶尔去市郊的庙上进香。
　　不过，温柠是不信这些的。
　　而且，谁说2203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温柠丢给程悠悠一个“别瞎说”的眼神儿。
　　程悠悠了然地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双掌合十，嘴里面嘀哩咕噜：“狐仙黄仙众位大仙，我们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敢情，程悠悠以为温柠在提醒她，别口无遮拦冒犯了“众位大仙”。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柠朝天花板上直翻白眼儿。

　　打发走了程悠悠，温柠关上房门，在里面反锁。
　　她忍不住趴在自家门镜上，往外面看——
　　楼道里什么都没有。
　　温柠的目光落在2203的门上，停留了几秒钟。
　　2203的门自然还是紧闭着的。
　　温柠的嘴唇也抿紧了。

　　在程悠悠的小三居里转了一圈，熟悉环境。
　　不得不说，程大小姐这套房子就像她自己说的，很干净。
　　连床具和窗帘，包括玄关和卫生间的地垫，都是换的簇新的。
　　毛巾、浴巾、牙刷、牙杯等等一应俱全。
　　温柠极度怀疑，这些都是程悠悠直接打发人从温氏酒店里搬来的。

　　唯一的美中不足，冰箱是空的。
　　温柠怀疑打扫卫生的阿姨刚刚整理干净冰箱，还没来得及买东西填满。
　　她也不指望程悠悠事无巨细，程悠悠为她做的这些，已经很让她感动了。
　　锦绣家园附近，就有一家大型超市，温柠打算趁现在去采购一番。
　　不过，在那之前……

　　屋里屋外地熟悉环境的过程中，温柠不止一次跑到门镜处，往外看。
　　每一次看到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空荡荡的楼道，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的2203。
　　既然2203一直让她放不下，那么她何必始终把它当作心事揣在心底？
　　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结果了吗？

　　温柠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等待和被动的人。
　　所谓“山不就我我就山”，温柠打开房门，径直朝2203走去。
　　两扇门只有相隔十几步的距离，温柠却忍不住屏气凝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心情。
　　反正，就很莫名其妙。

　　十几步走了一半，只要她再向前走几步，就能够到2203的房门。
　　温柠的心脏突然急跳了起来。
　　她甚至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住在2203的那个人，之前让她觉得始终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的那个人，此刻就在门镜的那头，那个人看到越来越近的自己，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会慌乱吗？会意外吗？
　　还是会……面部表情的，淡定？

　　在距离2203的门还有不到一米的时候，温柠停下。
　　她调整着呼吸，同时凝神听里面的动静。
　　确切地说，走过来的十几步中间，温柠始终都在凝神听2203里的动静。
　　然而，什么动静都没有。

　　也许房门的质量太好太隔音，也许对方根本就无所谓，甚至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切都只是错觉……
　　温柠的脑子里，一股脑地涌出无数可能。
　　她抬起手轻叩房门，同时嘴角扯起一个得体的微笑——
　　你好，我是对面2201的邻居。很高兴认识你！
　　温柠已经准备好了要说的话。
　　无论对方是个怎样的人，这样的开场白，都不至于让其感到被冒犯吧？

　　叩门声响过了一秒，两秒……约莫五六秒之后，2203的门锁被从里面打开。
　　没有听到敲门后的急促脚步声，没有男人或者女人的声音问上一句“谁？”，只是近乎静默地打开了房门。
　　文橙沉静的脸，在打开的房门后面全部露出来的时候，温柠听到了自己心底长出了一口气——
　　一块石头落了地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她之前隐隐的、不敢确认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为真了吗？

　　温柠不想细琢磨。
　　这种感觉，它就不应该被细琢磨。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公事化的微笑，那是身为社会人的本能的反应。
　　而她说出的话，却多多少少暴露了她的内心：“好巧啊！”

　　温柠听到自己刚说了啥的时候，心里面“呸”了声。
　　这是什么糟糕的打招呼的方式？
　　她现在正常的反应，不是应该先诧异、惊奇、意外，然后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不正常的打招呼法儿，文橙会怎么想？

　　“是啊，好巧。”文橙说。
　　温柠清清楚楚地听到文橙这样说。
　　这才是最让温柠感到意外的。
　　她好几秒都像是神游了，呆愣愣地盯着文橙的脸，直到文橙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失礼了失礼了！
　　温柠心里骂自己。
　　她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的气氛。
　　“我可以进去说话吗？”她朝屋门里指了指。
　　说完，温柠就在心里骂自己：太不要脸了！打个招呼，就登堂入室了？人家让你进了吗？

　　文橙显然没想到温柠会这么问。
　　本意上她应该是想拒绝的，但是涵养和本能让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甚至还侧身让出了去路。
　　温柠假装没看到文橙咬得泛白的嘴唇，厚着脸皮就登堂入室了。

　　2203也是一套小三居，和程悠悠的那套格局基本一致。
　　温柠站在玄关处，敏锐的目光已经把屋内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室内格局什么样，吸引不了温柠的注意力。
　　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倚靠在玄关旁的银色行李箱，还有散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几件衣服——
　　任谁看到这幅情景，想到的都会是：这是要收拾行李离开吧？

　　“你在收拾行李啊？”温柠问。
　　文橙咬着嘴唇没说话。
　　“我帮你吧。”温柠自来熟地说。
　　文橙的脸色白了白。
　　温柠已经换了鞋，提起那只银色的行李箱：“哪屋有柜子？我把这个放进去……你可以收拾你的衣服，都挂起来。”

　　文橙以为她所说的“收拾行李”是“收拾起行李”的意思，以为她已经看出来自己打算离开了。
　　结果呢？
　　温柠竟然拎着她装了一半的行李箱就往里面走。
　　文橙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温柠其实说的，正好是相反的意思。

　　汉语言博大精深。温柠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博大精深？
　　文橙凝着温柠的背影，眼底蕴上阴霾——
　　她不信，以温柠的聪明，看不出来她正要离开这里。
　　可以，温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偏偏，面对这样自作主张的温柠，文橙竟然不能抗拒。
　　甚至还在心里，有一丝丝的庆幸……

　　八月的天气，很热。
　　温柠安顿好那只行李箱之后，就出了一身的汗。
　　她随意地抹了一把汗水。
　　眼前影儿一晃，温柠看到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文橙递给她的。

　　有那么一刹那，温柠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盯着那瓶矿泉水出神。
　　文橙察觉到温柠异样的眼神，举着瓶子的手，微微颤抖——
　　她真的以为，温柠想起了什么。

　　然而，温柠很快就神色如常。
　　“谢谢嫂子。”她朝文橙笑。
　　两排小白牙晃花了文橙的双眼，也晃疼了文橙的心。
　　她胸口发滞，连“不客气”三个字都没法顺畅地说出口，抽回了手。

　　那只行李箱已经装了一半的东西，温柠提溜的时候就发现了。
　　很沉。
　　她没有说破。
　　温柠的力气不小，拎那只行李箱也累出了汗，何况还这么热的天。
　　她确实渴了。

　　将要拧开矿泉水瓶盖前的一秒，温柠突然发现了什么。
　　“你的水呢？”她问文橙。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文橙的手里，并没有水。
　　“我不渴。”文橙淡然回答。

　　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不渴？
　　温柠看着文橙额角晶莹的细汗，她皱了皱眉。
　　也就是说，只有这么一瓶水，文橙选择给了她，而自己忍着渴……
　　温柠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温柠看都没看，径直把瓶口递向了文橙。
　　文橙猝不及防，瓶口几乎怼到了她的唇边。
　　她下意识地向后躲。
　　却听到温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喝了它。”

　　温柠一旦露出强势的一面，是令人难以抗拒的。
　　至少，文橙自问无力抗拒那种强势。
　　“我、我自己拿着……”她抖着手，从温柠的手里接过水瓶。
　　之前那种像极了温柠喂她喝水的样子，算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