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愿皆星河》星却

4、第 4 章

　　“我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苏遇过得这么辛苦，我希望他能够早日远离苦难。”——第4只千纸鹤

　　*
　　“一个月的房租才八百，这四中附近都找不到比我这里更便宜的房子了吧？这都已经拖了三天了。你以为我不要吃饭的吗？”男人的声音很大，回荡在狭小的楼道里，让人耳膜都震得疼。

　　苏家在五楼，夏星河跟在苏遇身后狂奔，她头一回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实在是对不起了，我这段时间都身体不太好，没有办法工作，看病已经把积蓄都花完了，实在是手头有点紧，咳咳咳……”苏琦边说边咳，“您大人有大量，请您再宽限几天。”

　　“每次都来这一套，现在还有人拿不出八百块钱吗？我看你他妈的就是想赖账！”男人冷笑，“当初看着你带着一个小孩子大晚上都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才收留你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睡到大街上！”

　　苏遇腿长，速度比夏星河快了不少，等她到四楼的时候，苏遇已经到了。

　　男人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什么，夏星河没听到，但是苏遇的声音却令她心头一颤。
　　“你不要太过分了。”夏星河很少看到苏遇发火，但是她此刻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如同火山爆发，岩浆烫的她心尖发颤。

　　夏星河一踏上五楼就看到这么一幅场景——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叔叔扯着苏遇的衣服，原本就破了的领口烂的更大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还来教训我？”

　　苏琦在一旁手足无措，一会儿对男人苦苦哀求，“他年纪小不懂事，您不要跟他计较。”一会儿又让儿子道歉。

　　苏遇没有理会他的母亲，只是瞪着那个男人，眼睛里都是血丝，他的拳头握的紧紧的、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忍耐，夏星河甚至觉得下一秒苏遇的拳头就要朝男人脸上挥去。

　　夏星河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手脚冰凉，但是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苏遇千万不能先动手，他会被学校处分的，于是鬼使神差地，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苏遇的手。

　　苏遇耳边回荡着眼前的男人对自己母亲说的那句粗鲁的脏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的怒气值一点一点地攀升，他觉得内心深处被关着的那头野兽就要冲出牢笼。

　　这时，一双小手包住了他的拳头，苏遇的身体僵了一瞬，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了四肢百骸，令他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你……你放开他，不就是钱吗？我有，我可以给你。”夏星河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里几张钞票，“你不就是来收房租的吗？闹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不，不可以，怎么能星河让你来拿钱呢？”苏琦拒绝道。
　　“怎么，她不拿你能拿的出来吗？”男人没有理会苏琦的拒绝，直接从夏星河手从抽走了钱。

　　男人终于走了，夏星河靠在墙上有些脱力，天知道她刚刚有多么害怕。

　　苏琦一直在低低的抽泣，没有人愿意被晚辈撞见这些事情，尽管她极力挽留，但是夏星河还是没有留下来吃饭。
　　苏遇把夏星河送到了小区门口。

　　“我不留下来吃饭是因为我看苏姨今天心情不太好，我不在她会稍微自然一点，你别误会。”夏星河解释道。

　　“我知道，今天谢谢你，钱我们会尽快还给你的。”苏遇顿了顿，“还有，对不起。”

　　“苏姨一直对我很好，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你真的不考虑来做我的家教么？”夏星河掰着手指头数着理由，“首先，时薪不低，苏姨现在身体不好需要钱；第二，你教我做题，也可以帮助你巩固知识点；第三，一天就两个小时，比你去外面兼职省事多了，我们现在快高三了，时间可宝贵了呢；第四……”

　　“好我答应你。”苏遇这回没有拒绝她，“只是这件事情你暂时先不要跟我妈说，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夏星河愣怔了一瞬，随即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真……真的？”

　　“真的。”即使苏遇声音还是很冷清，但是她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动听。

　　“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夏星河看着苏遇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踮起脚来，用拇指指腹碰了碰他的眉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总皱眉头。”

　　刚刚说完，她没去看苏遇的表情，就收手跑开了。
　　直到出了小区，她才缓缓停了下来，一股后怕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如果今天她不在这件事会怎么解决。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苏家的日子这么苦，她摸了摸心口处，真疼啊。

　　*
　　夜晚的风总算是少了点暑气，穿过已经有些年头的纱窗，给屋子里带来了一丝丝的清凉。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楼下还传来了阵阵醉酒后的吆喝声和抱怨声。

　　透明胶带似乎还是没有堵住纱窗上的洞，耳边是蚊子嗡嗡的叫声，明天起床得贴一个新的透明胶了，苏遇在沉沉睡去前这样想着。

　　梦中又回到了七岁的那年的暑假，苏遇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有些恍惚，这是夏家的那片别墅区，是他曾经待了六年的地方，他站在树荫底下，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空地上一群孩子嬉闹。

　　盛夏的上午，毒辣的太阳高高地挂在了天空中，花园里的喷泉在太阳底下经过色散和反射形成了漂亮的人造彩虹，然而由于温度实在是太高了，家家户户家门紧闭，只有调皮的孩子们在外面玩耍。

　　“苏遇，你在外面给我们站岗吧，如果你看到有敌人来了，就吹响你手中的口哨，好吗？”一群小孩围在一起，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指着太阳底下的一块空地，说道。

　　其中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小男孩听到自己被点名猛地抬起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羞赧。
　　那个孩子站在一群孩子之间很有辨识度，他皮肤很白，又高又瘦，裤子有点短了，露出白皙的脚踝。

　　游戏开始，所有的孩子作鸟兽散，只留下那个衣服不合身的小男孩一个人笔直地站在太阳底下。
　　时间推移，他的小伙伴们一直没有回来。临近正午的阳光越来越毒辣，被汗打湿的衣服粘在了身上很不舒服，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流进了眼睛里，男孩伸手揉了揉。

　　“苏遇——苏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年轻女人的叫唤声，看到了许久未归的儿子后她脸上的焦急才退去。

　　“你怎么热成这样了？大中午的干嘛站在太阳底下？走，跟我回去。”女人看见男孩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质问道。

　　男孩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在和小胖他们做游戏，我现在还不能走。”
　　“你傻不傻，我一个小时前就看到他已经回家了！”

　　当天晚上，苏遇站在夏家的一间佣人房门口，门虚掩着，他透过门缝可以清晰地看清楚里面的景象。

　　房间很小，但是比他现在住的房间要稍微宽敞一点。

　　那个小男孩因为中午的暴晒中暑了，现在躺在床上难受地哼哼。

　　母亲给他喂了药，坐在床沿边有些难过地抹着眼泪。
　　“你以后少跟那些人在一起玩，你只是佣人的孩子，何必和那些小姐少爷凑在一起呢？你们之间的社会阶层你这辈子都难以跨越，他们又没有把你当朋友，你有时间还不如多读书，否则以后你的孩子也只能像现在的你一样。”

　　小男孩虽然似懂非懂，但是眼里的光芒还是暗了下去，看见母亲哭泣，他有些着急，“妈妈我知道了，您别哭了，我以后、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女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晚上还有工作要做，她陪了一会儿子就离开了。

　　小男孩的母亲走之后，苏遇推开了房间的门。
　　小男孩看见他进来，眼睛一亮，“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听见妈妈跟我说的话了呀？我看到你一直都站在门口。”

　　“嗯。”
　　“那妈妈说的对吗？以前我想跟他们玩，他们都不怎么理我，今天我终于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了，但是妈妈却生气了。”

　　苏遇帮他扯了扯被子，“对，但也不对。”
　　小男孩好奇地望着他。

　　“你们之间现在的差距确实很大，他们一生下来就在金字塔的顶端，而你一生下来就在底层。”
　　“真的一辈子都难以跨越吗？”

　　“不，不是。”苏遇快速地反驳道，“你以后一定可以比他们站得更高，一定可以的。”
　　他的声音轻快又坚定，对十年前地自己说，也对现在的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