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圣斗士同人》萦姬

43、涅盘之殇•（6）

　　涅盘之殇•（6）

　　梦凡的手捂住面庞，低低地开始哭泣。

　　穆轻轻地移开了她的手指，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已经预知了结局，但是一但真正经历，沧桑才真正能沉淀成悲剧。

　　一条柔软的手帕递上来，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却是氤氲着淡淡的香气。

　　姬诺颜。

　　梦凡惊觉，蓦然才发现，自己又到了那个黑暗虚无之地。

　　“姬诺颜，你……”

　　姬诺颜微笑。

　　“流影古琴留住了我的魂魄。”她道，“我一直生活在这里，快十六年了吧……”

　　“我知道很多关于你们的事……包括，你们的计划。”姬诺颜微笑地对穆说，目光烨烨，“而这正是我找你们来的主要原因。”

　　穆优雅地扶着梦凡，闻言，却也只是淡淡一笑。

　　他淡紫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一掠而过，最终却还是沉在深渊里，摸不透。

　　梦凡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

　　穆注意到了这点。他轻握住梦凡的手，温柔的眼神像是斜开在悬崖边的一朵奇葩，明明已脆弱至此，却还强装美丽。

　　“那姬前辈的希望是……”

　　梦凡注意到了穆的口气。不卑不亢，再不是对待幻境中属于“过去”的姬诺颜那种朋友一般的语气。而是商人一般的，将利益横在两边，一览无余的互惠关系。

　　“合作。”姬诺颜的微笑依然倾国倾城，“和璃岚合作。”

　　“看了那段幻境，你应该知道，就凭你们现在的实力，还远远打不过他。”
　　姬诺颜接着道，“整个琉璃宫的几千年以来，都是属于他的，还有另外一个地方……”

　　“阿斯匹林森林。”穆像是在沉思，“如果再加上琉璃宫……”

　　“还有仙诺宫。”她看了一眼穆，“以及现在的……十二宫。超过了武林的半壁江山。你们拿什么去抵抗……还有他的神之力。”

　　穆偏过头，目光游离在虚无之中。

　　“纱织，一个自愿向神祭献出灵魂的人，获得了虚无的神力。而这虚无的神力，却已经足够用来控制凡人了，不是吗？”她微微一笑，梦凡有些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

　　陌生。

　　十六年的时光，虚无之中，足够让人成长。

　　姬诺颜也是一样。

　　“璃岚是……”穆轻声开口问。那样的问法，却已不是疑问，而是寻求肯定的肯定句。

　　“你们应该也见到了，双生之月心兰。”姬诺颜道。她抬起头，直视穆的眼睛。“没有错，他是——双生之暗面。月心兰，汲取日月光芒所长大。暗面汲取月光，阳面汲取曙光。而璃岚就是夜幕之神嫡亲血系，神之子。”

　　“而那另一个双生子，我想你们十二宫应该也知道了……不然不可能对冥宫发动那么大的一场战争，只为夺回一个人……”

　　“卡妙。双生之阳面，曙光女神嫡亲血系，神之子。”

　　“光有曙光女神嫡亲血系，的确，你们可以暂时制住他。你们所依靠的，也不过是九星连珠之日，极阳之时，曙光女神重生之时，卡妙的力量极强，同时也是夜幕之神极弱之时，若加之以你们十二人化为阳光之剑所带来的能力，足够以诛杀他——”

　　穆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只为了那一刻——如果留着他，九星连珠之日以后，整个武林，人皆将成为祭品……”

　　姬诺颜微笑，“那你以为，我知道了这一点，他会不知道吗？”

　　穆的身体一震。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淡紫色的眼又宛如水晶般透明。

　　他说，“我们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若比起没有希望的绝望，绝望中那点浮沉的希望，我们却还是一直在向往。”

　　“谁都不知道，他想要怎样。做为蜉蝣的我们，卑微地生存着，却那样渴望阳光。以及通向阳光的希望。”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真要追根究底的话……只能说，我们都有太想守护的人。所以我们拒绝死亡。”

　　说到这里，穆看向梦凡。后者怔怔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所云。

　　穆轻笑出声。

　　十指与她的相扣。

　　只因为我们都有太想守护的人……

　　所以拒绝死亡……

　　“……你知道，你们忽略了什么吗？”姬诺颜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

　　穆颔首。“曙光女神。”

　　姬诺颜点头，“曙光女神，这是一个变数。一但她转世成功，必将协助夜幕之神摧毁一切，以人之鲜血来报复上天。”

　　“如今唯一拥有曙光女神嫡系血脉的，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三个人。而可能被转生的只有两个人。”穆分析道，“璃珺，璃璎。”

　　“不……只有璃珺。”姬诺颜道。

　　“纵使璎儿只拥有曙光女神的一半血脉，但是她……”

　　“不，连一半都没有了。她现在拥有的那一半，是夜幕之神的血系。”姬诺颜道，“而这……正是我认定岚儿可以和你们合作的原因……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与夜幕之神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而有一件事，则是连夜幕之神都不知道的……”

　　她轻闭上眼，双手凝结出一道幻景。

　　“你们自己看吧……”

　　“岚儿岚儿！你在哪里……？”

　　天籁般美好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已足够勾摄人心。那是璃萦若，十岁时的璃萦若，五官已初展开，犹如水晶般的玲珑剔透，隐约可看出姬诺颜的轮廓。

　　“自从萦儿将岚儿捡回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形影不离……我的不别而去，不明就理的宫中人以为我……”说到这里，姬诺颜的声音顿了顿，“教中流传着一种流言，说我是巫女，虽然因为镜子的压制而没有外传，但是萦儿也因此没有人与她相伴，与她在一起的，只有璃珺与岚儿而已。”

　　“岚儿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虽然我一直生活在流影古琴中，但可以感受到他对萦儿及深厚的感情。萦儿也非常依赖他，再加之她从小生活在没有母亲的环境中，极度自卑多疑，占有欲极强，所以才会引发这件事……”

　　姬诺颜带着穆与梦凡尾随小小的姬萦若身后，一面走一面地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璃珺很喜欢岚儿，总找借口与岚儿在一起。这时候的萦儿就总是很多疑，以为是她的姐姐抢走了岚儿，而岚儿也背叛了她。”

　　她叹了一口气，“此时的萦儿身边，当真也只有岚儿一人而已。”

　　璃萦若走过了长长的回廊，一路走一路呼唤。几个宫人走过她的身边，见到她，却又开始私下悄悄议论。

　　“看，那就是前任巫女的女儿……”

　　“真不知道宫主为什么这么宠她……”

　　“无法无天，任性地跟什么似的，哪像大小姐，从小温柔贤淑，待人温和有礼。”

　　璃萦若像是听惯了一般，直接扬长而去，不管她们的流言蜚语。

　　她小小的拳头紧握，却还是装出甜美的笑容，目视前方，目空一切。

　　“二小姐。”背后有人在叫她。她转过身来，却是授业的夫子。

　　“今天是结业名次公布，还请二小姐过去领取赏罚单。”

　　璃萦若点了点头，“夫子，你见到岚儿了吗？我正想叫他一起去看……”

　　夫子却像没听见一般，转身便走，连头也没有回。

　　小小的璃萦若微低下头，却马上展出笑容，安慰自己似的，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镜子因为我的事后，成日酗酒，几乎不管宫中事务。大权都落在了莫宛手中。我平日素与莫宛不和，这件事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所以，很多人对萦儿不好也是因为这个。怕受到莫宛的谴责。”

　　“课业都是莫宛选择的，其中有几项根本是我们音乐之神传人的一大弱点。所以萦儿的总业一向不突出，就是因为这几项出了弱点……”

　　璃萦若独自一人来到了结业榜前。琉璃宫内，几乎高权位的人的子女都在这里接受授业。以前的结业，璃岚都是陪着她一起来的……而今天……今天……

　　她抬头看结业榜，瘦小的身躯外盛大的骄傲被剥落，只剩下内心千疮百孔的自卑。

　　科目 琴艺 棋艺 画艺 书法 行文 综合
　　首 璃萦若 璃珺 璃珺 璃岚 璃岚 璃岚
　　尾 顾临之 璃萦若 璃萦若 苏茗 苏茗 苏茗

　　科目 耐力 速度 力量 术法 他艺 综合
　　首 璃珺 璃萦若 璃岚 璃岚 璃萦若 璃岚
　　尾 璃萦若 顾临之 璃萦若 苏茗 黄意 /

　　名次 姓名
　　第一名 璃岚
　　第二名 璃珺
　　…… ……
　　第九名 璃萦若

　　一共只有十五人的地方。她只有第九名。

　　她的岚儿……还有她的姐姐，永远都在她之上。永远不能触及的地方……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什么都是姐姐的……她所擅长的东西，占的分值比例又是那么的小……

　　凭什么……

　　“哈哈哈……笑死人了，还说是天下第一名姬的女儿？”那个女孩子走过来，一脸不屑，“除了让那几个男生为你疯狂之外，你还会什么？就凭你也配占着璃岚不放？”

　　璃萦若优雅地微笑。转身即走。

　　“你跟你姐真的是差太多了……装出来的高贵，还不是披着凤凰皮毛的鸡……”

　　璃萦若继续优雅地微笑。她转过身来，看这个所谓的第三名。

　　“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么？”她左手向前，虚幻出一管玉萧。

　　“当然……呵呵，你背后还有璃岚么，是吗？你以为璃岚会继续管你吗？一个巫婆的女儿算什么……告诉你吧，璃岚现在正在和璃珺在一起呢……你以为你是……”

　　天籁之声。

　　璃萦若轻唱出来的曲调，虽未成形，却柔软地调动了所有的空气，震动出水雾的氤氲。

　　我不想说明什么。我只想证明，我不比别人差而已。

　　姬诺颜道，“这是萦儿第一次自己动手……之前，所有的麻烦，都是岚儿帮她摆平。而这次岚儿之所以不在她身边，是因为璃珺去找他商量萦儿的十岁生日应该怎么过……这是这几年来，岚儿第一次没有跟萦儿说他去哪，也是第一次与她不在一起长达三天之久……”

　　璃萦若喘着虚气，调动大型的音系之术——离迷，对于她这个年龄来说，的确还是不大能驾驭的。

　　看着面前倒下的女子，她的虚荣心一下子得到满足。便也不管后果，急着找璃岚报功。
　　岚儿……你在哪里？

　　我很想你……

　　你离开了好久……

　　我也会自己保护自己……

　　她翻遍了整个琉璃宫，却还是找不到璃岚的身影。

　　日幕西斜，她垂着头，走过那条镶着琉璃的抄手游廊。

　　她坐下，抱紧自己，听着风吹过的声音。

　　岚儿……？

　　你在哪里……？

　　“萦儿！”远远的，是她姐姐璃珺的声音。她快步跑向璃萦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地责备她：

　　“你怎么搞的！怎么伤了陈长老的女儿陈艺淑？岚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第一次生气了你知道吗！真是的，你除了会捣乱还会做什么，母亲又要为你扰心了，你……”
　　璃萦若迟钝地听完了她说的这段话，却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岚儿这三天和你在一起？”

　　璃珺点点头，脸色不自然了一下。

　　怀有一点小小私心的她，根本不想承认，璃岚是被她叫去商量给璃萦办生日的事。他们想给璃萦一个惊喜。

　　怀有一点小小私心的她，也不想承认。璃岚的生气并不是因为璃萦若的所作所为。他生气的，其实只是陈艺淑对于璃萦的欺负而已。

　　这一段不承认，却终造成了璃岚对于她的疏远，以及，她对于璃萦若，抹不去的那段愧疚。

　　“为什么……我的什么东西你都要抢……什么都是你的了……还要跟我抢岚儿……”璃萦若喃喃自语，在她的面前，小声地哭泣。

　　“什么都要跟我抢……为什么……”

　　“我哪有跟你抢！岚儿本来就不属于你好不好！”璃珺气极，“你凭什么说岚儿是你的，你……”

　　“岚儿就是我的！他本来就是我的……”

　　“胡说！我喜欢他，所以他是我的！”璃珺也忘记了平时母亲教导她的温柔，开始失去控制地大吼，“是你一直赖着他，所以他才……”

　　“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偏要说！你的母亲是巫女，以前跟我母亲抢父亲！现在你又来跟我抢璃岚，你凭什么，你说说你凭什么！”此时的璃珺毕竟是孩子，纵然本性有多温柔，碰到这种事情却还是没有足够的自制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璃萦若本身也是小孩子脾气，璃岚的宠和璃镜的惯，再加上她那天生的美丽面容，使得她那自卑外面的骄傲却还是固有的。

　　于是她抬起了手。

　　于是她凝结起了咒。

　　用尽一切力气，包括她所擅长的毒。

　　她先出手。

　　璃珺自然是没有想到，等到她准备抬起手反击时，业已经太晚。

　　空气中弥漫的是萦若的音调。

　　“秋风清，秋月明……”

　　大型法术的施展，让平地生莲，直冲天际。

　　远在一隅的璃岚心蓦得一紧。

　　等到他看到这个景象时，他只来得及反应，然后——

　　用尽全力冲向事发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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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

　　来人单膝跪地，一只手贴在前胸，微微向前俯身行礼。

　　烛火吹散了风的气息。淡雅的熏香朦纱一样的隔起来人近在咫尺的天涯。

　　青竹台上，一人及地的金发流落星光。

　　何为天涯？

　　到不了的，即是天涯。

　　“你的来意我已知道了。”

　　那人转过身来。面容在极亮处却显得黯淡，像是夜色平整地铺就一般，如幕如掩，却不能消融那种霸气。那种霸气是无孔不入的，却又是无形无影的。这种气质没有势力范围，却还像着未央之夜一般，一浪浓过一浪。

　　姬诺颜带着穆和梦凡在一旁站着看。这明明是幻景，却还真实地让人不由心惊。

　　姬诺颜举起手来，指着那青竹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道：

　　“夜幕之神。”

　　穆好象已经知道了一般，一如从前的儒雅稳重。只有梦凡才能感觉到，他身子的突然一僵。

　　“你们那个时代的幻境，我还没有收集完全。”姬诺颜低头道，“但我从以前的梦境中，可以判断他此时应该是去了冥宫……他将月心兰的一半送去了冥宫，目的好象就是为了要取得信任……”

　　穆苦笑了一下，“不假。若我没有判断错的话……”

　　一旁沉静好久的梦凡突然喊起来，“先生你听……他们要做什么……”

　　青竹台下跪着的人道，“殿下，千载难逢的机会，璃萦若居然亲自动手伤害大小姐……”

　　夜幕之神微一颔首，像在沉思状，“我答应了她……绝不伤害她的后代。可是若不除去璃萦若……”

　　青竹台下的人声音谦卑，“请殿下莫要担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此次轮回阁里当班的，是莫宛小姐。”

　　轮回阁内。

　　璃萦若被绑在刑台上。小小的身子被血染透，而那惊为天人的面容上，亦被打得血肉模糊。

　　面前执鞭的人一面犹下鞭，一面还仍在不停地咒骂，“妖女，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打大小姐！你被狼吃了心肺的！”

　　璃萦若身子犹颤抖不停。像风中枯叶，油尽灯枯之时却还仍抱着最后一丝烛火，颤抖地存在着，渺小地不知何物。

　　连恳求的力气都没有了。

　　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像抽丝一样离开。

　　离死亡那么近……

　　岚……

　　记得微笑那么长。

　　记得幸福那么长。

　　记得曾经一起走过的路，那么长。

　　我若是先走了，你会不会悲伤……

　　不会了吧……

　　毕竟连你都已经……离开我了……

　　她身上的血像沙子一样碎裂在地上。独特的颜色，就算在夜里，还是闪着曙光一般的明亮。

　　她左手上缠着一条红绳子，结成穗连至地上。却还隐约可见之中掺杂着，晴岚的模样。

　　莫宛的面容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几次。好几次。她想伸起的双手，却犹落下。

　　不可以……

　　若那样做的话……璃萦若的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外出的璃镜，如果回来的时候，发现再失去了璃萦若……

　　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莫小姐。殿下传话，按原计划进行。”
　　隐约中，璃萦若听见有人走进沉寂的大殿。那人的脚步凌乱中却带着一种频率，很安稳的样子，隐没在大殿中回荡。
　　莫宛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表示明白。却听见另外一个弟子慌张地冲进来，打断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莫夫人……不，不好了，璃岚公子要闯进来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短暂停顿后，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还不待他扑通一下跪下来请愿，莫宛已经接下他的话道：
　　“十重防界，他闯破了几重？”
　　“七重……七重……”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简直……不像人该拥有的力量，来的时候……璃公子的身上好象还带着重伤……”他欲哭无泪状，“平时……平时都不知道……”
　　“带上森林里的人去。务必挡在他在任务完成之后。”莫宛转过身去，背影一下佝偻了许多：“梅络蒂，萱萱！”
　　两个使女装扮的女子上前，皆低着头，不作声。
　　莫宛用尽全身力气，最后一挥手——
　　“行刑！”

　　如果将一个人形容成一个世界，那血，应该就是其中的汪洋大海。
　　占据了世界一半以上的海洋，如果一朝被抽去了一半，那会是什么状况？
　　莫宛不知道。
　　她看到萱萱的手上凝结出的蓝色光芒，一瞬间吞没了早已无知觉的璃萦若。
　　那叫萱萱的十岁的女孩。哦不……应该说这个外表只有十岁的女孩。
　　还有她身旁那个一身黑衣，连自己都不知道身份的梅络蒂。
　　这两个人……都是在不久前，夜幕之神招来给她使唤的婢女。
　　哦不，不应该说是使唤吧……
　　算是，监视吗？

　　莫宛苦笑。神，是否已经看出了她内心的摇摆？
　　神，玩弄人心……但是，终归是有的事情，你无法掌控吧……
　　要否，为什么会让她死亡？

　　璃萦若的脸色愈加苍白。本来还紧握的拳此时却无意识地放开。
　　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昨日明天正在淡去，唯听见她身上的血液流逝的声音，像暴雨中的海平面，波涛汹涌。

　　空气开始渐渐淡化开来。
　　那使女中之一的萱萱终于支持不住，瘫软在了地上。
　　她小声地啜泣，面容不忍，就像普通的邻家女孩。

　　莫宛无言，小步走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蓝光。那蓝光此时已有一半是血红，那血，散着曙光的颜色，明明在光晕中，却还能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抽丝分血法。

　　莫宛苦笑。

　　果然还是只有神……才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她突然想到了姬诺颜。

　　又突然想到了巫则明。

　　她的手微微地开始颤抖。

　　眼前的璃萦若，苍白的面容上，血痕交错。

　　她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却还似蝶翼一般轻剪，不识人间烟火的模样。

　　“让开。”

　　璃岚站在台阶上，一身轻烟白的衣衫上犹沾着血迹。他左手一刀冷月的弯芒，目光清冷，美丽的月蓝色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岚少爷，不是我不让啊，二小姐……”

　　“让开。”

　　璃岚的酒红色的发梢上带起一阵血的腥味。飘拂在他惊若天人的面颊上，却隐约起一种残忍的气息。

　　他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前方大殿的门口似近似远，却禁锢住了那远方之后的远方。

　　面前的侍从还想做继续徒劳的努力。他跪下，扯着璃岚带血的衣袍。却看见璃岚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血光映衬，却显得媚惑起来。

　　手起光落。

　　最后一个人。

　　七阵十重防界，他杀了所有的守阵之人。

　　他的脚步已微有些轻乱，嘴角沁出血丝，却还是不要命地将灵力运在指尖，冲破这最后一道防线。

　　萦儿……

　　等我……

　　“神。”

　　莫宛跪下，双手捧上那个血光之球。

　　夜幕之神微笑，笑里带着很明显的轻蔑，让莫宛心头一震。

　　“属于她的血，全部分完了？”他雍容地笑着，“是的，数量满了。”

　　莫宛全身一僵。

　　“而且，全部都是璃萦若的血，没错。”

　　莫宛突然开始不住地磕头，吻着夜幕之神的脚尖，却被他挥出三米外。

　　他的笑容残忍却雍容。

　　“全部分离完神之血液，确实生还几率不大，于是你就给我混了没有分离过的血？”夜幕之神的眼神突然缓了下来，嘴角勾起玩味的微笑。

　　“来人。将大小姐叫来。”

　　莫宛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夜幕之神的声音残忍却温柔：

　　“既然你这么想留住这个孩子……那么。”

　　“毁去大小姐的容貌，用璃萦若的替换上。”

　　他的笑容破碎成一地的月光的冰寒。

　　“梅络蒂，继续抽去璃萦若剩下的曙光女神之血液。然后——你和萱萱办事不利，容忍这种事发生，自己滚去领罚。”

　　地上跪着的使女突然抬起头，“神，这与萱萱没有……”

　　神的嘴角弧度弯成最冷的月牙，“那么，你领更重的罚。”

　　璃岚冲进轮回阁时，里面已空无一人。

　　不，还有一人。

　　那是被绑在柱子上的璃萦若。

　　月光惨淡。她的容貌全毁，甚至无人与她替上一张新的面容。

　　是的，在他们的心中，这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璃岚一步一步走进。他的脚步轻轻，似乎像是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他身上犹往下滴着血，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地很好听。

　　他伸出手，似乎要触摸上她的面庞。

　　那样温柔，那样地小心翼翼，脆弱地像是初绽的夜昙。

　　他将她平放在地上。

　　然后，生平第一次，吻了她。

　　吻在她轻闭的双眼上，混杂着绝望与苍凉，温柔地不可方物，像是蝶翼一般地轻盈，扫过初夏的梦。

　　他为她整理好衣角，轻轻动着的眼角，目光里没有焦距。

　　他站起身，久久地凝视着她，然后——划破自己本已满是伤痕的手腕。

　　“若是我死了……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地走下去。”

　　他道。声音是那样地轻，而后一句话，甫一出口便消融在了月光落下的的声音里。

　　隐约有风听过，那好象是破碎的三个字。

　　“我爱你。”

　　他将他的手腕，轻贴在璃萦若的额上。

　　他将她拥在怀里，嘴角却轻轻勾起。

　　他左手拿出一朵月白色的小花，淡淡的，却盛开地无比灿烂，犹如月之心脏，跳动着素雅的迷茫。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本想当面给你的……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他轻笑，目光苍茫。

　　他说，禁术，血渊之术。

　　瞬间，一阵光芒围绕开他们，带起刺目的光华，吞噬了他们两人。

　　姬诺颜道，“那朵花，便是晴岚，萦儿之后的武器。”

　　梦凡摇摇头，不可置信地道，“那不是……”

　　姬诺颜微笑，“没错，便是月心兰上的一朵小花，是璃岚心脏部位的一块。”

　　“血渊之术是神之术，与抽丝分血法属于同一等级。那天岚儿刚分出晴岚，已是重伤，又闯了十重防界，再施血渊之术，生还几率与萦儿差不多了吧……”

　　她微笑，眼里盈着泪水。

　　“所幸，两个人都活下来了……岚儿也因此发色褪成银色。”

　　“也是在同天，因为夜幕之神分了心，所以，十二宫发动了对冥宫之战，夺去了卡妙。”

　　“岚给予萦儿暗夜之血的事，夜幕之神并不知道。所以，在九星连珠之时，若夜幕之神会控制一个人来为他做事，萦儿和岚儿之间，你认为，谁会更容易被控制？”

　　穆沉吟了一会，猛然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姬诺颜微笑，“对，自然是萦儿容易被控制。此时，岚儿若去到新生的曙光女神面前，拥有着和夜幕之神同样血液的他，自然极容易被曙光女神所认错……”

　　穆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此时，只要缠住夜幕之神，曙光女神这个变故，便不再是未知数。”

　　姬诺颜点头。

　　“为什么你想告诉我们这个？”听得云里雾里的梦凡拉过穆，藏在身后，一脸警戒地问着姬诺颜。

　　姬诺颜眼里空茫一片。

　　“因为，我想杀了他。”

　　“镜子死了……因为萦儿的事……”

　　“所以，我要杀了他……”

　　穆大惊，“据我所知，璃宫主……”

　　姬诺颜冷笑，“神杀人，不需要理由。”

　　黑色无边的空间，仿若沉积的夜一般，空虚而迷茫。突然，在目所及之处，有一道光晕呈螺旋状展开。一圈圈，荡漾开来，所过之处，腐蚀黑暗。

　　姬诺颜大惊，“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企图进入这个空间……岚！璃岚！他破开了结界，快，梦凡，穆，我送你们回过去……不能再呆在幻之空间里了……”

　　穆还没反应过来，“回过去？”

　　刹那间，只见姬诺颜飞快地结了一个手印。光迅速地到达跟前。穆一把将梦凡揽在怀里，以背相抵到来的光芒。

　　恍然间，只听得姬诺颜的声音：“去阿司匹林森林找……”

　　炽热地光一瞬间包围了他们。恍惚间，只见得周围的景象一步步向后退。

　　人来人往，花落花开。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像是梦一样地展开。

　　回首过处，已无边界。

　　过去与未来，原来只连着一条线。

　　而再无永远。

　　涅盘之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