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03、十年生聚一

　　除了长青，和琥珀同去军队的还有一众天龙书院的生员，作为新兵，他们首先去的地方叫新兵训练营，又称训练营。倒是蔷薇免去了作为新兵的训练之苦，在其父的安排下，被提前调到了后勤处。
　　虽说都是新兵，但论实力而言书院出身的琥珀几人比之其他人自然不止强上一筹。
　　但军队不似宽松的书院，又不同于现实的社会，它首先注重的是协同与纪律，以此为基础，实力才会成为加分项。
　　空有实力而无视纪律之人，在军队里被称为刺头，是军官们极力针对与打压的对象。
　　琥珀自认为打从进入军营伊始便始终恪守本分，绝无越矩之嫌，他也不曾听闻一起从军的同窗中谁有过任何违纪之举。尽管如此，可他还是明显地感受到了教官们对于学院一众的打压。
　　比如绕场跑时，琥珀几人总是被要求多跑一到三圈，按教官们的说法，这是高标准，严要求；又比如练军体拳时，其他人错了教官一般会勉励指导，书院里的人错了则会立刻引来一番嘲讽乃至谩骂，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训练新兵的主教官姓葛名文竹，葛教官于书院之人的敌意大家自然看在眼里。在此之上琥珀直觉教官于自己的敌意又更深了一层，虽然由于他的表现在一群新人中向来出类拔萃着，因此实际说来教官倒是从未主动针对过他。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但琥珀自打将体内的内力转换为灵力之后，自认为便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他的直觉变得异常精准起来。因此这次琥珀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可琥珀仔细回忆了过往，确定自己与对方从无交集，更谈不上有任何的交恶了。
　　好歹过往的经历总算使琥珀成熟了起来，虽然不明白教官的举动是因为历年来接触过的书院生员们的坏印象而产生的经验，还是仅仅出自于妒忌。
　　原因如何并不重要，琥珀虽然身还在训练营，唯独一颗心却早已飘到了前方的战场。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会计较教官们的偏心与刻薄，反正新兵的训练也不过两三个月，稍微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琥珀这样想，其他人可不觉得，天龙书院出身的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尤其各个还都是些年轻人。教官们一次两次的区别对待大家虽然还能忍耐，但心中的怨气却在不断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水涨船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结果还是爆发了，而且是踏入训练营刚过一个月便爆发了。事后想来当初的细节已经不那么清晰了，甚至于当时谁先动的手都早已模糊，说来大部分的暴力和冲突大概都有这个特点。
　　琥珀却依稀还记得那时教官正在教导一套军体拳，其中一个书院生员做错了动作，教官按照惯例嘲讽了几句，对方早已有了心理预期，也就默默应承了下来，此事本来应该作为一个小插曲就此结束的。
　　但偏偏其后的训练中这名新兵居然在同一个动作上又错了，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尤其发生在天龙书院的生员身上，但琥珀知道其行为有其合理性，一方面‘错误’的动作在一定程度上与‘正确’的动作存在着某种极高的相似性，另一方面对方之前一定因为学习了其它的武功，在‘错误’的动作上下过苦功，做过很多次，以至于身体都形成了某种惯性，学武之人都懂要想短时间改变这种惯性是非常困难的。
　　琥珀知晓其原因，却并不代表葛教官也能懂这种原因，或者对方也根本不想去懂这种原因，琥珀知道教官对于此事一定很气愤，果然对方从嘲讽到谩骂之后终于动了拳脚。
　　书院生员原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此时终于不出所料地还击了，然后，生员与教官的对抗转眼间便演化成了两波人之间的攻击。其中一波人自然是天龙书院一方的，而教官和其他的新兵则结成了与之敌对的另一方。
　　书院一方单兵作战的能力虽然高了其他新兵不止一筹，但耐不住对方人多，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琥珀主动从争斗的双方中抽离了出来，他不仅自己抽离了出来，甚至制止了一旁蠢蠢欲动的长青加入战团。
　　在这种情况下，教官一方渐渐显露出了优势，不过弱势的书院一方短时间内似乎也没有立刻崩溃的趋势，反而随着对抗不断升级，使得这一个多月的不公平待遇形成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在双方有差距的对抗中，其实如果差距非常大，一方溃败的迅速，反而大概率并不会对双方造成太多实质性的伤害，尤其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破坏着军营的规矩，心底泛起的嘀咕或多或少总会让他们收着拳脚。
　　但如今弱势一方的书院一派爆发了，不仅在劣势中坚持了下来，甚至让双方形成了如今的僵持，更隐隐有着占了一丝上风的感觉。
　　对方既然发了力，教练一方当然不甘示弱，于是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但你来我往的时间越久，双方的理智也渐渐消耗殆尽，收着手脚的众人终于慢慢放开了手脚。
　　随着双方的对抗愈加激烈，第一个伤者出现了，有了第一个，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然后便是接二连三了。
　　长青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此时的他居然有些开始佩服起身边依然还在作壁上观的琥珀。琥珀初时阻止了他进入‘战场’，此刻则极力保护着他不被波及。
　　混战还在继续，不过总算因为大量的减员而渐现出即将结束的趋势，就在长青以为身边的琥珀会静静地看完整场私斗时，他却突然出手了。
　　打从很久之前亲身体会过铁客的轻身功法之后，多年来长青一直对于北山之巅以外的所有武功都嗤之以鼻着，唯一的一次例外大概还得追溯到更久以前阿奴前辈突袭八仙居的那次，不过那时他出山不久，眼界还未开阔到足以体会到对方的强大之处。
　　如今，‘例外’终于再次出现了。
　　琥珀不动则已，一动便势若雷霆，此时场上站着的还有接近二十余人，但见琥珀随意捏了个手刀，接着迅速游离于战场之中，手起刀落粗暴而轻松地解决掉了在场的所有有生力量。
　　所有人都震惊于琥珀的雷霆出手，大概只有‘见多识广’的长青还能生出其他心思，长青万分笃定琥珀绝对没有使出全力，其实这一点倒是不难发现，毕竟琥珀刚刚的出手是如此的轻松写意，但凡有些眼力的人应当不难发现。
　　但另外的两点可就不是平常人能够轻易留意到的了，和铁客的武功以‘柔’为主不同，琥珀的功夫明显是以‘刚’见长的，所以一出手便会给人雷霆霹雳的感觉，刚猛的武功原本最难得的地方在于控制，偏偏刚才琥珀的一招一式之间却毫无顿挫之感，手刀一出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辗转腾挪着从二十个目标身上经过，直到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才收手。
　　既雷霆万钧又行云流水，既充满矛盾却又合理的存在着，端得是一副诡异场景。
　　偏偏诡异之处还不仅仅与此，方才剩下的二十多人中以教官离琥珀所在的距离最远，他大概也是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一个。所以琥珀动手之时理所当然地将他留到了最后。也正因为如此，在被攻击之前，教官见到了琥珀的出手，当琥珀向自己攻来时，他甚至有时间来闪躲。
　　然后，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当教官向左躲避时，攻击而来的琥珀跟着向左偏转；接着教官只好换了个方向向右躲避，琥珀立刻又跟着向右。整个过程中，琥珀的变向完全与教官同步，同步即是不存在时间差，至少在长青眼中两人的动作完全如出一辙，绝对看不出先后来。
　　正常的武者于攻击时即使看到了对方闪躲，也是眼睛将对应的信息传递给大脑，大脑通过分析之后将命令下达给身体，再之后才是身体做出反应。
　　唯独琥珀在攻击之时却可以完全违反这种正常的生理机制，做到同步变向，就好像他的身体四肢中都长着一个脑子，每一个部位都可以自行分析，做出反应一般。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能行云流水般地使出雷霆万钧的招式吧！
　　长青自忖若是自己处在空灵之态时或许也能有这种表现，但他十分清楚琥珀的武功与永恒功法全然不同，那就很可怕了。
　　其实真要对比起来，且不说长青的空灵之态有着时间上的限制，何况相比于琥珀能在大范围内辗转腾挪，永恒功法却更注重在极小方寸间的精确掌控。相较而言，永恒功法的空灵之态更像是一种辅助，而琥珀一身诡异的武功则更加适合用在战斗对敌之中，一如当年的轮回诀之于惜羽功一般。
　　“外面有人来了。”强逼双方停手的琥珀淡定地陈述着某个事实，却让斗争中的双方瞬间恢复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