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所至与清逢》六合清朗

31、第三十章 暴乱

　　阿德利在约堡的西南部，离沈清他们的酒店还有一段路程。
　　沈清坐在车上前排位置，看着窗外的景色。
　　作为世界最大的产金中心、名副其实的黄金之都，约堡的文明与繁华与欧美大城市无异。巨厦鳞次栉比，绿地、树林和公园随处可见。
　　喧哗熙攘的人群中能看到各种肤色的面孔，有光鲜的，有潦倒的，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愤愤不平。
　　沈清这次不再是观光客的心态，而是投资者的身份了。她从众生百态中，敏锐地捕捉到四周涌动着的戾气和不安。
　　她甚至看到右侧一个大型商场的侧门处，一个黑人青年正在抢劫一个白人老太太的挎包。
　　后面一排传来陆北辰低沉的声音，“沈小姐也来过约堡？”
　　沈清侧过头，“在电影里见过。”这一世，确实是她第一次来这儿。
　　陆北辰递给她一只小瓶水，“这里治安不太好，并非投资的首选之地。”
　　沈清知道陆家家大业大，有不少投资项目，“对，失业率太高，□□常有。不过老祖宗说了，富贵险中求。”
　　陆北辰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

　　车子驶离市区，渐渐看得到高出地面的黄色土山，是由开采黄金挖出的砂土堆砌而成的。
　　矿主沙鲁克蓄着浓密的络腮胡，看到车子驶近，很热情地迎过来。
　　沙鲁克带着许若祺他们在矿山外围转了转，介绍矿山的权属、储量、产量情况。他这些年挣够了钱，准备改行，带着老婆孩子去美国定居。
　　看完矿山，大家回到会议室，坐下来正式开始谈判。
　　两边的英语都很好，交流起来很通畅。当然，也免不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双方谈了将近两个小时，虽然没有就最终价格达成一致，但是交流很深入，连地缘政治、劳工、环保以及社区等等细节问题都谈到了，双方都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和专业。
　　谈判接近尾声时，沙鲁克的一个助手进了会议室，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沙鲁克问许若祺，如果他的开价不能接受，是否第二天继续谈。
　　许若祺觉得价格还有下落的空间，并且自己一行人旅途疲惫，状态并非最佳。
　　他跟沈清几人商议，大家一致决定第二天再继续谈。
　　沙鲁克把许若祺他们送到门口，返身匆匆回去了。
　　许若祺一行人上了车，沈清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她对于明天拿下这个矿山很有信心。
　　陆北辰告诉她，“刚刚有一队阿拉伯人也到了矿区，很可能也是买家。”
　　沈清点点头，“潜在买家不少。不过现在的报价还是有些高。咱们明天再来吧。”

　　回程路上风景没什么变化。但是进入市区后，沈清觉得路上的气氛有些紧张，街口的警察数量明显增多。
　　陆北辰接了个电话，向他们解释了情况，“下午有警察在市中心教堂门口没收了几个小贩的商品，双方有肢体冲突。警方加强了治安巡逻力度。”
　　沈清叹了口气，“被执法者是黑人吧。约堡前几年经常发生反对歧视黑人的抗议游行，到最后演变为暴力骚乱。看来陆先生先前的提醒要应验了。”
　　陆北辰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警车，“我们的车带防弹功能，这儿也有安全屋和接应人员，不用太过担心。”
　　许若祺坐在沈清同一排，闻言笑道，“大陆安保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出发前清清跟我极力推荐。”
　　沈清略尴尬地假咳一声。她不过是提过一句，何行舟也觉得大陆靠谱，怎么到舅舅这儿就成了她“极力推荐”了？！
　　陆北辰面上表情不变，但是眼角的鱼尾纹深了一些。

　　车子到了宾馆。陆北辰带手下在许若祺几个人的房间检查了一圈，就离开了。
　　沈清上网查看新闻，发现形势被描述得有些严重。
　　网上果然有不少煽动游行抗议的消息。还有人在带节奏，将黑人就业形式的糟糕归咎于外来人的掠夺，号召要进行第二次革命。
　　沈清清楚地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约堡并没有闹出让全球媒体关注的大动静来，所以这次事件估计会很快平息。
　　她正要准备洗澡，手机响起来，屏幕显示“何三少”。
　　沈清接起来，那头响起焦灼的声音，“清清，约堡可能要发生暴乱。你们现在安全吗？要不要提前回来？”
　　沈清靠坐在床头，“目前街上还算平静，大陆安保的防护措施很到位，暂且没有人身危险。明天把我们矿山谈下来，马上就回去。”
　　何行舟听到沈清轻松的声音，略略放了心。他知道她要倒时差休息，纵然有很多话想说，也忍住了，简单聊了几句，就收了线。
　　沈清想了想，打了许若祺房间电话，约他一会儿到酒店的自助餐厅一起用餐。
　　晚饭时两人商定，第二天即便沙鲁克不肯降价，也把合同签了，尽快回国。

　　第二天一早，沈清打开电视机，调到当地新闻频道，发现事态升级了。
　　凌晨时分，几个黑人青年向事发地旁边的白人教堂投掷了□□。警察在附近的黑人区排查嫌疑犯过程中，再次跟黑人居民发生冲突，引发了小规模暴乱。
　　沈清皱了皱眉，这个情形可不太妙。约堡历史上多次发生严重动乱和流血事件，实际上都肇始于细微小事。
　　那些闲散无业的年轻黑人，一见有事就冲在前线，无非就是为了趁乱砸店抢钱，挣点饭费。在这样特殊的历史原因和社会现状下，一点火星就能引发燎原大火。
　　所以，前世的经验也不一定能完全照搬。
　　许若祺也看到了新闻。他提醒大家提早收拾好行李，签完合同直接去机场。

　　到了约定的出发时间，许若祺几人等在一楼大堂，但是大陆安保的车迟迟不见踪影，负责跟他们联络的人的电话也打不通。
　　沈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陆北辰如果迟到，一定是遇到了很严重的状况。
　　许若祺向外面张望了一下，跟许氏几人商议，“看来外面乱起来了。我们不能贸然出去，还是先回房间，等他们的消息。”
　　大家都赞同，毕竟安全第一。
　　沈清也回到了自己房间。电视里当地频道正在直播，出事的教堂遭到一伙极端分子围攻。这座教堂就在他们酒店后面的那条街上。
　　沈清不知道陆北辰意外爽约，是不是跟这座教堂有关联。
　　当初在马场时，陆北辰让妹妹借马给她，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沈清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过去看看。
　　她利索地脱下正装，换了件宽松的连帽衫。然后把衣柜里的两段金属挂衣杆取下来，顺进两只袖子里，出了门。
　　酒店前的大马路上基本没有车辆行驶。
　　沈清绕到酒店后面，往教堂方向去。
　　刚转过街角，就看到在马路对面，陆北辰踉踉跄跄往这边跑，怀里抱着一个人。
　　他身后四五步远追着六七个黑人，手里举着斧子锤子，口里恶狠狠地叫嚷着什么。
　　陆北辰应该是左腿受了伤，行动不便，眼看着要被黑人追上了。
　　沈清迅即冲过马路，迎向陆北辰。她从袖子里抽出金属杆左右开弓，把当头两个黑人手中的凶器打掉，又对准几个人的膝盖乒乓横扫。
　　沈清出手快狠准，暴徒们被连串干翻，倒地不起。
　　不远处传来警笛声，还传来几声枪响。几个黑人互相使了眼色，没有继续打斗，爬起来四散离开。

　　沈清回过身，看到陆北辰靠在路边的广告牌上，左腿裤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年轻女子，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一头棕色的卷发垂下来，衣服上有血迹。
　　“还能走吗？”沈清指指陆北辰的左腿。
　　陆北辰声音沙哑，“我没事，先到酒店里止血。”
　　沈清跑到酒店前台，询问是否有止血药和绷带。
　　前台小伙子波澜不惊地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个急救包来，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陆北辰随后走进来，就在酒店大堂沙发上给他带来的女子包扎伤口。
　　沈清扫了一眼她的容貌，轮廓立体精致，五官长相像中东人。刚才那么危急的情势下，陆北辰也没有抛下她，看来是对他十分重要的人。
　　沈清对陆北辰的个人恩怨并不感兴趣，对他拼死救护的女子也不甚好奇。
　　沈清只是有些郁闷，看来一时半会儿去不了阿德利了。
　　她走到酒店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街上传来更密集的警笛声。
　　沈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许若祺。
　　沈清接起来，“舅舅，什么事？”
　　许若祺有点急，“清清你去哪儿了？房间电话没人接。”
　　沈清向角落位置走了几步，“我闲着无聊，就在酒店大堂转转。现在外面有些乱，出动了不少警察。”
　　许若祺叮嘱她，“你不要出去，我下去找你。”
　　沈清瞥了一眼在沙发旁打电话的陆北辰，“舅舅你不用下来，我马上去你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