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她脚下[西幻]》皿三猫

56、缩小的法弗纳

　　芬里尔焦急地走来走去，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时看看远方，又看看稳若泰山的莉莉丝，忍不住了，

　　“你不着急吗？”他咬住嘴唇，“距离和安娜苏约定的时间已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着急有什么用，”莉莉丝挑眉，“安娜苏会立刻出现？”

　　但虽然她面上平静，莉莉丝周围的一圈草却快被她拔秃了。

　　芬里尔突然竖起耳朵：“你听！”

　　“抱歉，我只是个混血女巫，”莉莉丝抠掉指甲缝里的绿屑，“没有小狼的敏锐听觉。”

　　其实，莉莉丝有些气闷，为安娜苏和芬里尔之间守口如瓶的秘密，这让她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

　　芬里尔急的跺脚：“不是！听……”

　　无需他再解释，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莉莉丝忽的站起：“安娜苏！”语调全然没有方才的平静。

　　原来……芬里尔才恍然大悟，莉莉丝其实也是紧张的。

　　却见那人影——安娜苏身后还拖着什么，莉莉丝眯起眼：“那是什么东西？”

　　不，准确说，那是一个人，待两人走近，莉莉丝和芬里尔才看清他的面目。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发如乌木，肤白胜雪，唇瓣娇艳如玫瑰，他躺在安娜苏施展的御风术上，睫毛微微颤抖——竟是睡过去了。

　　莉莉丝皱眉：“你从哪里弄来的孩子？”不，等等，她端详着男孩的脸，总觉得似曾相识……

　　“啊——！”芬里尔叫起来，“这这这……”他惊恐地看向安娜苏，“法弗纳老师？！”

　　安娜苏擦去滴落的汗，点点头：“是的。”

　　饶是一贯冷静的莉莉丝，也不禁有些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我被逼到了悬崖上，”安娜苏解释，“随后法弗纳老师化身为龙，将我救了出来。”她省去了自己跳崖的事情。

　　说完，又去看芬里尔的表情，莉莉丝是知道法弗纳的真实身份的，可芬里尔……

　　出乎意料的是，芬里尔的表情很平静，见安娜苏不解，他解释：“我的嗅觉很敏锐，一开始便知道了法弗纳老师的身份。”

　　安娜苏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叫我远离他？”

　　“没错，”芬里尔点点头，“因为龙是极为喜怒无常的生物，它们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向来傲慢自矜，我怕法弗纳老师也是如此。”

　　事实上，三人默默将目光投在少年版法弗纳身上，他的确很好展示了一头龙的坏脾气。

　　莉莉丝仍旧想不通：“可是他又怎会变成……这幅鬼样子？”她笼统地画了个圈。

　　芬里尔思忖片刻：“应该是禁咒。”

　　“禁咒？”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

　　“龙是神祇的后裔，拥有过于强大的实力，”被两人的目光注视着，芬里尔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当然……我也是听父亲说的，据说当年神圣一战中有众神参与其中，万神之父得知后震怒，切断了神界与大陆的联系，并封印了龙族的力量。”

　　安娜苏明白过来：“所以法弗纳为了救我，强行化龙，现在被反噬了？”

　　芬里尔不肯定道：“应该是这样没错……”

　　三人又默默看像法弗纳。

　　“你打算怎么办？”莉莉丝直截了当道，“带他走？”

　　安娜苏想也不想：“当然。”

　　芬里尔举起手：“我有个问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关于这个，安娜苏早已构思好了计划，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眼注视着两人：“我们去北方！”

　　“北方？”莉莉丝不太赞同，“那里不是永冻雪原吗？”

　　“不，”芬里尔却摇头，“安娜苏说的地方，应该是永冻雪原的更北端，”他顿了顿，“世界的尽头，圣光之地吧？”

　　莉莉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那是什么地方？”

　　“传说，并不是所有的神话生物都消失了，”安娜苏说，“一些幸存者聚集起来，逃向了极北之巅，人类的势力无法越过永冻雪原，那里是它们最后的伊甸园。”

　　“你想去那里？”莉莉丝紧紧盯着她，“想要寻找神话生物？”

　　“不仅如此，”安娜苏摇头，“我想带它们走出来。”

　　芬里尔轻声接上她：“……走到阳光下。”

　　“对。”安娜苏笑了，烟晶色的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忐忑看向莉莉丝：“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用勉强跟着我们。”毕竟穿越雪原实在是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艰巨任务。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莉莉丝却扬起眉毛，“你认为带着两个拖油瓶，自己能走出多远？”

　　“我……”芬里尔涨红脸，分辨道，“我会变强大的！”

　　莉莉丝：“哼。”

　　“好了好了，”安娜苏赶紧打圆场，“我们都会变得很强。”

　　“强到……”芬里尔眼里闪着希冀的亮光，“不用躲藏周围的视线。”

　　莉莉丝却说：“强到能一招轰死那些王国走狗和白痴。”

　　安娜苏和芬里尔：“……”她好凶残。

　　安娜苏最后接上：“强到……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片大陆上。”

　　三双手交叠在一起，年轻的脸庞上充满希望与期待——因为他们能看到，面前展开的那片褶褶生辉的未来。

　　*****

　　十日后，王国边界城内。

　　“怎么样？”

　　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凑在一起，宽大的斗篷挡住了他们的面容，其中一人四处看看，小心翼翼将兜帽脱下，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庞，正是安娜苏。

　　“我听说中午的防守最薄弱，”她悄声道，“趁那个时候混出去，去永冻雪原。”

　　逃出边界城，他们就脱离了王国的势力范围，来到永冻雪原与王国的交界处。

　　“没有问题吗？”芬里尔犹豫，“如果又有那种探测罗盘……”

　　“不会，”莉莉丝否定道，“我观察过，王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她指的是皇家骑士团发布的三人的通缉令，“况且探测罗盘是极为珍贵的东西，这种小地方不会有。”

　　眼看太阳渐渐移到最高位，安娜苏站起身：“走吧。”

　　另外两人也直起身，从后面牵出一辆小板车，上面躺着法弗纳，他依旧在沉睡，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安娜苏几乎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老师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她目露担忧。

　　“没事的，安娜苏，”芬里尔安慰她，“龙是生命力极强的生物，只要法弗纳还有一丝气息，他就绝不会死去。”

　　“快走，”莉莉丝催促，“你们想错过时机吗？”

　　安娜苏两人只好匆匆结束话题，他们吃力地拉着木板车，混进出城的队伍。

　　就在此时，一只小手拉住安娜苏的衣摆：“请等等。”

　　芬里尔受惊，犬牙差点没收住，好在被莉莉丝一把捂住。

　　安娜苏回过头，看到一个只到她腰部的小女孩，消瘦的脸上满是污渍与伤口，她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女孩抱着一只黑猫，营养不良的身子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比起女孩，那只黑猫的状态更糟糕，它的后脚一片血肉模糊，身上几乎没有肉，恹恹缩在女孩的怀抱中。

　　她局促地蹭了下地，才道：“请问……可以带上我吗？”

　　莉莉丝警惕道：“什么意思？”

　　她气势逼人，女孩被吓得后退两步，怯怯看着莉莉丝：“我……我听到你们也要去永冻雪原，就想跟着一起……”

　　她急切道：“我不会惹麻烦的！请带上我吧！”

　　这样一个小孩，为什么要去永冻雪原？安娜苏不得其解：“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听说，在那里生长着一种曼德拉草，可以使人起死回生，”女孩小心翼翼道，“我想救它……”她举起怀中的黑猫。

　　“怎么办？”安娜苏看向同伴。

　　芬里尔的目光在女孩与黑猫身上来回转，表情踌躇：“我不是很……”

　　“可以。”令人惊讶的是，莉莉丝居然一口应下。

　　“莉莉丝？！”芬里尔睁大眼，他顾不得许多，把两人拉到一边，“那个……那只黑猫，”他急急道，“好像是只魔兽……”

　　怕两人不相信，他又添上一句：“我闻得出来！”

　　原以为莉莉丝会因此改变主意，她却说：“是魔兽反而更好。”

　　“什么？！”

　　“我想，莉莉丝是想利用这一点吧？”安娜苏替她解释，“如果真的不慎被探测器发现，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事情推到魔兽身上，”她顿了顿，“况且，虽然这座城目前还没有接到通缉令，但我们不可没有准备。”

　　“通缉令上写的是三人团体，但如果面对五人，其中两个还只是能算成累赘，”安娜苏问，“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把我们和通缉令联系在一起吧，你见过哪个逃犯会蠢到给自己找拖油瓶？”

　　芬里尔恍然大悟：“所以士兵反而会忽略我们？”

　　安娜苏打了个响指：“没错。”

　　三人商量好，把女孩叫过来：“你可以跟着我们，”安娜苏对她道，“但不许做多余的事情，否则……”

　　她身侧，莉莉丝威胁性地掰了掰指骨。

　　女孩立刻点头如捣蒜：“我明白了！”

　　安娜苏：“……”不得不承认，莉莉丝有时会给人一种街头混混的感觉。

　　见女孩走路吃力，安娜苏想了想，干脆让她坐到板车上：“反正也不多多少重量。”

　　女孩确实太瘦了，安娜苏握住她手腕时，甚至觉得那尖锐的骨头仿佛要刺破她的皮肤。

　　“你叫什么名字？”

　　“娜娜，”女孩轻声道，“谢谢你们。”

　　安娜苏笑了笑：“不客气。”

　　审查的队伍很快，排了没多久，就轮到他们。

　　“名字。”士兵用一根草杆剔着牙，漫不经心地打量众人。

　　他们依次报了名字，又被问出城目的。

　　“想去雪原外把弟弟埋了，”安娜苏示意板车上的法弗纳，“他快死了。”

　　龙是冷血动物，法弗纳面色苍白，体温又低，看起来确实像奄奄一息的样子，加之穷人没钱购置墓地，很多人便会选择出城，随便找处地方将家人的尸体埋了。

　　“恩——？”士兵拖长声音，“是去葬人啊？”

　　他视线上上下下，安娜苏紧张地心脏砰砰直跳，就在她开始怀疑身边芬里尔是否也能听到时，士兵忽然道：“走吧。”

　　她如获大赦，催促其他人：“快走吧。”

　　哪知刚迈出步子，身后传来士兵的声音：“等等。”

　　在那瞬间，安娜苏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她僵硬回头：“还有什么事吗？大人？”

　　士兵走过来，高大的身躯俯视五人，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抬起脚，重重踢了安娜苏肚子一脚。

　　安娜苏哪有防备，立刻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士兵猖狂笑起来，“小崽子，谁允许你直视我的眼了？”他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神色，“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你——！”莉莉丝差点冲过去，被安娜苏拦住：“我们走。”

　　她疼得脸上冒汗，手上没力气，还是被芬里尔给搀扶起来的：“不要节外生枝。”

　　莉莉丝不甘地瞪了眼士兵，却只能转头。

　　“你还好吗？”芬里尔感到安娜苏的手在颤抖，不免担心。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很久没有吃过像模像样的一顿饭，腹中饿到几近抽痛，安娜苏居然还被那个天杀的士兵狠狠踢了一脚。

　　“没事，”安娜苏勉强道，“我们还是——”

　　她的话突然顿住了。

　　一只冰凉的手攀住她的胳膊。

　　“放开她，”一个凉凉的声音道，“把爪子从她的身上撤开，你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狼。”

　　众人震惊回头。

　　不知何时，沉睡的法弗纳已苏醒，那双颜色淡薄的琥珀眼正紧紧盯着安娜苏。

　　男孩沉声道：“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