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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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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宜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伤感的神色,虽是父亲,可当今寡恩,与子女都不亲近,近两年后宫也都成了摆设,她这个公主若不是每年年宴上还能看上一眼,只怕是连父亲的长相都要忘却了。
所以比起悲伤,惠宜更多的是要为自己的未来做考虑。
谢妩知道内情,立刻就都懂了,女子的青春短暂,惠宜今年已经十八,若是皇帝驾崩,按照旧年的例子,公主们的婚事至少会被搁置三年,京中适婚年纪的士族男子也就那些,本朝贵族女子虽说比起前朝晚婚,但大多也都是早早将婚事定下,一旦过了二十,也就难再有更多挑拣的余地了。
若是错过三年,或许就是错过一生。
所以,惠宜没有更多的时间,等着一个更好的人出现了。
与其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并不亲厚的异母兄弟,不如趁着还能做主的时候,挑一个还算可心的。
裴炎纵有千般不好,但有那两点,惠宜公主也算是满意了。
想到惠宜的婚事就要因为这样的事情敲定下来,谢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快,脸上也跟着带了出来。
惠宜看她嘴都撅起来了,就劝她:“我这样算是不错了,至少不用像永安姑姑那样嫁去突厥……”
谢妩本来还气闷惠宜要嫁的男子不好,但听了惠宜的话,好像比起去突厥和亲,这桩婚事是很好了。
事情似乎是这么个事情,可谢妩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却更浓了,一时是生气,一时又讨厌自己的无能力为,不禁脱口而出:“我要是男子就好了!”
惠宜先是被她傻话逗得要笑,但即使贵为公主,听了这话也是有些艳羡,不由跟着畅想起来,若她们都是男子,日子该是怎样的快活逍遥?
至少此时,她就根本不必为婚事烦扰吧!
念想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惠宜怕自己想多了意难平,只笑着打趣说:“你要是男子,就给我当驸马,那我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谢妩知道她是有心哄自己,回过神来也有些懊恼,本来这事情就是惠宜难过更多些,她刚才那样实在是不应该,便也打起精神和惠宜说笑起来,调子故意拖得长长的:“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呢——”
惠宜本来只是玩笑,可听谢妩竟不乐意当她的驸马,她又不服气:“怎么不愿意了!难道你还想娶别人不成!”
谢妩狡黠一笑,悠悠道:“娶妻嘛,我总要挑个温柔可意的才好。”
惠宜登时跳起来伸手就往谢妩腰间痒痒肉上挠:“好啊你!你就是喜欢姓王的多过喜欢我!”
谢妩一边躲一边忍不住笑着调戏她:“皎皎多好啊!又温柔又漂亮!”
惠宜就听不得谢妩说这个,非要她改口说自己更温柔更漂亮,谢妩才不轻易让她得逞,憋着坏看准了时机一下扭转了战局,登时把惠宜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了,惹得惠宜痒得忍不住大笑又死要面子不肯跟谢妩求饶,直笑得力气都没了。
这俩人好歹是因为公主体力不支消停下来,门外等着的人也轻轻叩了叩门板。
谢妩和惠宜都闻声看过去,就见一穿着素白衣裙,气质绝俗眉心有一点朱砂痣的美貌少女站在门前。
谢妩一见她,便惊喜唤道:“皎皎!”
王昭回以一笑,抬步进了厢房,打趣说:“我刚才可是听见有人说我温柔又漂亮,还要娶我做夫人呢。”
谢妩根本就不害臊:“是我是我,皎皎你愿不愿意?”
惠宜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却是跟着谢妩一起往榻里挪了挪,给王昭留出来一块能坐的位置来。
王昭也不嫌弃这榻上挤,优雅落座之后,才状似为难地看着谢妩:“这可怎么是好,我一早就在佛祖面前许了愿,将来是要做在家的居士的。”
王昭这话倒也不全是玩笑,她那点朱砂痣出生时候便被信佛的祖母说是观音痣,丧母之后又一直被祖母养在膝下,从小跟着修习佛法,最近两年更是长久在寺里斋戒听经。
她们仨人今日在大慈恩寺相会,也是因着王昭在寺里的关系。
惠宜当时就笑出了声,甚是揶揄地看着谢妩,摇头晃脑地调侃:“没想到啊没想到,谢妩你的皎皎不愿意呢!”
谢妩长叹一声,拉起王昭一只手,情真意切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做了驸马,在心里念着你了……”
惠宜一时都傻眼了,满脸的难以置信,这,怎么还有这样的!
王昭是温柔体贴的性子,看惠宜这样,就将手从谢妩手里抽了出来,笑道:“那可不好,要是如此,我在佛前如何静心?”
谢妩也是逗弄够了惠宜,这会也哄她:“如此,我一心对公主就是了。”
惠宜“哼哼”两声,本来想骂她们就会联手来哄自己,可见王昭貌美温柔,谢妩更是国色倾城,这会又都捧着她,那点小性子和酸劲不由就都软下去了。
公主自己算是有了着落,就忧心起两位闺中密友来,不禁喃喃道:“也不知你们两朵美人花,最后会是被谁得了去……”
她是不看好王昭真的去当什么在家的居士的,所谓“在家”就是不嫁人的意思,惠宜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嫁了人不照样可以当居士?现在说一句不嫁人容易,但万一等到年纪大了,后悔了,岂不是只能给些鳏夫当继室?
还有谢妩,纵使在惠宜心里她千般万般好,可谢妩的娘亲是胡女,之前惠宜故意要在裴炎面前诋毁谢妩,搜肠刮肚也只想出这一条缺点来,可偏偏这一条最是要命。
若不是因为这个,谢氏女当皇后那也只有谢妩不乐意的,没有皇家挑拣的份。
想到此处,惠宜不由捏了捏自己的袖子,里面有个荷包,这是她出宫时候,有人求她带给谢妩的,只是惠宜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给她。
被惠宜忧心的二人却是一点没有自觉,王昭是铁了心要当在家的居士的,谢妩更是没有难嫁的觉悟,她与王昭已是有两年未见,此时哪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惠宜见这俩都不搭腔,反而有来有往的问起分别两年对方的近况,就觉得挺没意思,从袖子里将那荷包掏出来塞给谢妩,也不多说什么,只一句:“喏,有人让我给你,说看了就知道。”
谢妩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嫌弃地丢开手去:“你就不该给我!”
惠宜被说得有些气虚:“他求了我许久……”
以前都玩在一起的,现在虽说疏远了,但到底还是有些旧情在的,惠宜是有点抹不开面子。
谢妩听惠宜这么说,非但不心软,只觉得更嫌弃了:“他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我给他做侧妃不成?萧慎他也配?”
惠宜立刻接道:“他不配!”
谢妩也知道这事情怪不了惠宜,但想起萧慎,再看他今日举动,她就有些犯恶心,还有些因为识人不清的羞耻。
萧慎是当今第三子,他们几个以前好得很,那时候年幼,并不懂什么爱慕与否,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比旁人更要好是真的,只后来不知从哪里来的闲话,说萧慎是谢琛给自己挑中的女婿。
谢妩知道不是,爹爹从头到尾都没瞧上过萧慎,倒是谢妩那时候觉得,他们青梅竹马,萧慎的母亲出身低微,只是个宫奴,其中与她有几分同病相怜,萧慎又喜欢她,让他当自己的夫君,似乎也不错。
可就是一直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萧慎,背地里却一直与崔皇后的侄女书信来往,互诉衷肠。
谢妩知道的那一日问萧慎是否是变了心,她也不是非要嫁他,只是不懂,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摆在那里,萧慎做什么要骗自己,他若是大方说出来,她谢妩难道会纠缠不成?
可萧慎却流着泪与她说:“阿妩,你等等我好不好?等我有一天能自己做主,我一定会让你变成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谢妩看得分明,他眼睛里也许有愧疚,但更多的是蓬勃的野心,那是权利的星火,他或许是真的喜欢自己,但那些喜欢在皇权的衬托下就像是晨曦下的露水。
谢妩知道,不会了。
不论萧慎是否有那一天,她绝对不会成为他的皇后,靠女人往上走的男人的誓言,如何相信?
即便萧慎说的是真心话,谢妩也不屑当这个皇后,她只觉得恶心,萧慎说这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崔幼娘?
若萧慎能一心为了权利放弃自己,好好待崔幼娘,谢妩还能敬重他几分,人若是能分清自己心中孰轻孰重一往无前,也还有些君子风度。
可萧慎呢?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舍不得崔氏带来的好处,却还想要她的情谊,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谢妩两年前跟着父亲外放离京,就是为了斩断与萧慎的关系,却不想事到如今,他仍旧是这般作态,真是好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