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故》稷澈

1、第 1 章

　　高考完的夏天总是格外让人心情舒畅。
　　顾巧正无聊躺在木制地板上，贪凉的开了小电风扇，一边举着手机刷爱豆视频，一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零食。
　　“巧巧！”顾妈妈的声音十年如一日的大声，“出来一下。”
　　“啊？什么事啊？”顾巧不情不愿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龟爬似的挪到门口。
　　顾妈妈一把扯过顾巧，介绍道：“这是刚搬来的对门儿，来打招呼的。叫阿姨。”
　　顾巧表面乖巧地问好，“阿姨好。”
　　门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中年女子，五官周正，气质上佳。女子从一边拉过另一个人，笑道：“这是我女儿，跟你们家的一样大，刚高考完。”
　　被扯过来的女孩耳朵里还塞着耳机，被妈妈拉了一下才摘下耳机。
　　女孩跟顾妈妈打过招呼后对着顾巧伸出手，道：“你好，我叫白柏。”
　　顾妈妈向来热情好客，提议让白柏和白妈妈进来喝杯茶聊聊，白妈妈婉拒了，说有些东西还没整理好。
　　白柏却乐意的很，“妈，我想玩一会。”
　　白妈妈皱眉，对女儿的厚脸皮很无奈。
　　顾巧看着白柏礼貌而尴尬的微笑，白柏却是个自来熟，仿佛和顾巧认识好久一般，道：“我家还没收拾好，不能请你去玩了，我们不然出去逛逛吧？”
　　顾巧心里一排省略号，拜托，这么热的天…
　　顾妈妈一向喜欢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对自家女儿唯唯诺诺认生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于是一把拍在顾巧背上，道：“外面天热，来我们家玩吧，巧巧正闲着呢，交交同龄人的朋友多好啊。”
　　白柏笑道：“谢谢阿姨。”
　　白妈妈瞪了白柏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谢：“那打扰你们了，我就不去了，家里实在太乱，我一会就来接小柏回去。”

　　女孩子的友情其实很简单，一个同样讨厌的人，或者一个爱豆。
　　白柏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干净清爽，她习惯性地玩着发尾，坐在地板上扫视了一下顾巧不大的卧室，当视线扫过衣柜上贴着的爱豆帅气面容的海报时，白柏怔住了。
　　“顾巧，”白柏转头看着端着饮料走进来的顾巧，一脸严肃地开口 。
　　“？”顾巧刚寻思着这人真是一点不怕生，直接坐地上了都。
　　被这么严肃的一喊给叫懵了。
　　“顾巧！”白柏突然从地板上蹦起来，一把拉住顾巧的手，“你是不是泡泡的粉丝 ！！”
　　泡泡是现在很火的偶像男团中的主唱，帅气温柔，可甜可盐，入股不亏 ！
　　顾巧瞪大了眼睛，回握住白柏的手：“难道…”
　　“我！也！是！啊！”
　　顾巧激动起来，两个女孩手拉手开始细数爱豆的好，并肩一起看爱豆各种舞台公演和综艺。于是，在白柏妈妈来扯女儿回家的时候，两个妈妈突然发现，自家的两个女儿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已经亲如姐妹，甚至约定好了下次一起开爱豆彩虹屁大会的时间。

　　这大概就是姐妹情吧。

　　家里其实还没收拾完，好几个大箱子有些凌乱的摆在客厅，白柏坐在沙发上看着妈妈继续收拾，想站起来帮着一起，被妈妈拦下了。
　　“你别动了，我来收拾就行。”俞姗之一边手上不停，一边问女儿：“交到好朋友了？”
　　白柏敷衍笑笑，“刚认识，能有多好，就是喜欢同个明星。”
　　俞姗之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白柏看看母亲，“后悔离婚？”
　　“别瞎说。”俞姗之停下活，“唉，我在想，你这样的性格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什么性格，我人缘好着呢。”白柏摇头晃脑。
　　“你…”俞姗之本想说什么，看到白柏吊儿郎当的表情又咽了回去，翻了个白眼。
　　“妈，出去吃饭吧？晚了，你也别做饭了。”
　　“欸，我把床单被套扔洗衣机里，等等。”

　　“巧巧，”顾巧妈给女儿夹菜，“多吃点，别挑食了。”
　　顾巧看着碗里的青椒，在心里叹了第一百口气。
　　“你管孩子呢？”顾巧爸爸嫌弃，“有手有脚的，自己想吃啥自己不会夹么？”
　　顾巧妈怒道：“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啥意思，当我不知道你不爱吃青椒吗？不给你俩夹你俩会主动夹吗？少废话，给我吃！”
　　顾巧爸爸没尊严地闭上了嘴。
　　“巧巧啊，和隔壁小姑娘玩的怎么样？”顾巧妈继续问。
　　“挺好的，白柏人挺好的，她和我喜欢同一个爱豆！加了企鹅微信，说过两天收拾好了让我去她家玩。”顾巧努力地咽下青椒。
　　“新来的邻居吗？”巧巧爸爸问：“打过招呼了？人怎么样啊？”
　　“人刚搬进来就打招呼了，好像是离婚了，带个女儿来的。她家女儿啊听说是成绩不错的，好像被保送S大了。”
　　“保送啊？这么厉害的？”巧巧爸惊叹，“S大啊，那不也是我们巧巧的目标吗？哦对，还有几天出成绩来着？”
　　“3天。”顾巧放下碗筷，“我吃完了。”
　　“吃完了就坐着和我们说说话，别除了吃饭就是玩手机的。”顾巧妈数落道，“隔壁邻居啊好像是个中学老师，不知怎么了就离婚…带小孩不容易啊……”
　　……
　　顾巧就坐在饭桌上静静听着。

　　三天后。
　　顾巧一大早就被妈妈催着爬起来查分数。
　　虽然刚考完的时候感觉考的还不错，但到了真正知道分数的时候顾巧还是有点忐忑地打开电脑，输入了准考证号。
　　“怎么样怎么样？”顾巧妈在一旁催着女儿着急的不得了。
　　顾巧看着跳出来的分数，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道：“挺好的，应该能上S大了。”
　　顾巧妈妈喜出望外：“诶呀！！真的啊！！诶呦，真不错！！我，我赶紧和你爸爸打个电话说说。”
　　接着顾巧就被拽着听顾巧妈妈四处打电话给亲戚们，听着亲戚们各种“女儿都好争气啊”，“真是有福气啊”的褒奖羡慕。

　　顾巧一边乖乖坐着，一边思绪却飞的很远。
　　S大离家不远，乘高铁半小时就能到。终于能住校了，不用一直回家了。
　　不知道同学们都考的怎么样啊，等会问问。
　　填志愿是不是该再填个保底的学校？
　　哦对，白柏好像保送S大了。
　　那以后就和白柏在同一个学校了。
　　白柏为什么说好了会再找我玩的却一直没联系我呢？

　　“我分数出来啦，应该和你一个学校啦！”
　　白柏看着微信，回复到，“真的呀！那太好了！我家刚收拾好，下午要过来吗？”

　　过了一会，顾巧回复道，“你要出来吗？我下午要去学校填志愿，回来的时候我们去街头那家奶茶店吧？”
　　白柏抬头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回复：“好呀！我等你消息。”
　　刚放下手机，手机又震动起来。
　　白柏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来电便直接按了拒接。
　　一分钟过后收到了陌生电话的短信。
　　“你搬家了？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告诉我？接电话啊！”

　　白柏放下手机，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掉到了最低点。
　　“小柏，”俞姗之从厨房探出头，“喝咖啡吗？”
　　“不喝了。邻居妹妹说高考成绩挺好下午找我出去喝奶茶。”
　　“哎哟，真的呀？能上什么学校呀？”俞姗之很高兴的样子，端着咖啡坐到白柏边上。
　　白柏回忆了一下，道：“她说要上S大。”
　　俞姗之放下咖啡杯，笑脸如花，“那就更好了，你们以后就同校了呀！诶呀，我一开始还在担心你一个人去上大学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白柏看着妈妈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地开始说未来的生活，脸上重新绽放出对未来的憧憬，一扫刚离婚时的灰败。
　　白柏笑了起来，撒娇似的捏了捏妈妈的手臂，心情变好了一点。

　　手机再次响了。
　　“你说话啊？一直装死不吭声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跑得掉？”
　　白柏扫了眼手机，直接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黑名单里躺着一堆陌生号码，归属地都是同一个地方。

　　夏天阳光的毒辣，唯有空调和冰奶茶可解！
　　白柏坐在奶茶店里捧着一杯冰奶茶，等着顾巧填完志愿来找自己。
　　高中的同学在没有班主任的班级群里互相交流着成绩，问着有没有同一志愿的，当然，也少不了提到自己。

　　[白柏简直人间蒸发了呀？]
　　[白柏高考都没参加呀，估计早出国玩了吧？毕竟人家成绩好啊！]
　　[都三个月没消息了…私聊也不回的。]
　　[不是说保送S大了吗？我们班有人报S大了嘛？]
　　[学委吧，我看见他填了S大。]
　　[哇哦～]
　　[哇哦～]
　　[懂得都懂～]
　　…
　　…

　　白柏关掉群，又看了看发来的私信，大多数是在约白柏出去玩的，还有少数是在问白柏志愿的，还有问白柏为什么失联的，还有一个，表白的。
　　学委：[白柏同学，你高中的时候说在毕业前不准备谈恋爱，现在高考完了，你可以做我女朋友了吗？]
　　[白柏同学，高考成绩出来了，不出意外我可以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了，不是异地的情侣分手率比异地的情侣分手率低百分之二十，我觉得………]

　　白柏有些无语。虽然说的是不准备谈恋爱，但意思难道不是“你没机会了”，这种话不能自己悟嘛非要我说出口？
　　白柏一边庆幸扣扣上看了聊天不会留下记录，一边继续装死。

　　顾巧倒是一切顺利，她一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就被班主任拉着好好表扬了一番。因为分数比S大往年第一批录取分数线还高十分，顾巧没什么担心地填了S大的会计专业。
　　班主任道：“S大最好的是管理系，你不填个试试嘛？”
　　顾巧想了想道：“我妈妈想让我学个会计。管理就算了。”
　　班主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巧和班主任道别后，班主任摇了摇头，和旁边凑上来询问的其他老师说道：“顾巧是个好学生，虽然不是最聪明的那型，但很努力的。只是…”
　　班主任看了看志愿表，继续道：“她都听妈妈的，而且人际关系有点…班里没什么玩的好的…以后怎么样，让人有点担心的。”

　　顾巧推开奶茶店的门时，正看到白柏和面前一对情侣正说着什么。便走到了白柏旁边，听到白柏说：“我的朋友来了，这椅子我们真的要用了。”
　　顾巧听话地一屁股坐了下去。情侣这才讪讪离开了。
　　“什么情况啊？抢位子啊？”顾巧回头看了看。
　　“差不多吧，问我能不能把椅子搬走，我说你快到了，他们也非得说他们就坐一会会。”
　　顾巧疑惑道：“那你怎么还笑着和他们说话呀，我还以为是你朋友呢！”
　　白柏笑道：“不然我还哭着和他们理论么？”
　　“哦对了，为了庆祝你高考顺利，我请你喝奶茶。”白柏把桌上一杯没开封的推给顾巧，“点了布丁奶茶去冰三分糖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顾巧开心接过，猛地吸了一口，“我最爱喝这个了！”
　　白柏莞尔，“你喜欢就好。”

　　白柏之前扎成马尾的头发披在肩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热裤，踩着双高帮板鞋。顾巧偷偷打量着白柏的脸，上次在屋里阴暗也没看仔细，白柏皮肤很白，眼睛是眼角有些上挑的杏仁眼，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不偏不倚，正正好好，一看就是好脾气的样子。

　　白柏突然抬头笑着问道：“怎么一直偷看我？”
　　顾巧窘迫道：“你好看。”
　　“你也好看。”白柏道，“大眼睛，嘴又小，看起来就很软很乖。”
　　顾巧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商业互吹嘛？”
　　白柏噗嗤又笑了。
　　爱笑的女孩总是讨人喜欢的，更何况是白柏这样挺漂亮的女孩子。
　　顾巧笑眯眯的看着白柏道：“你到了S大想学什么专业呀？我填了会计。不知道我们以后在不在一起上课。”
　　白柏道：“我选的金融，会计也算是商科的一块吧，基础课应该都在一起的。”
　　白柏似乎也不想多说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凑过去问道：“上次泡泡的综艺还没看完呢！快拿出来一起看吗”
　　“好呀好呀！”顾巧一下子也激动起来，掏出手机，两个女孩子便凑在一起快乐地嗑起了爱豆。

　　晚上八点半——
　　“你怎么才回来！”顾巧妈妈一直坐在客厅等着女儿回家。
　　“啊？我和你说了我跟白柏出去玩了呀！”顾巧一边换鞋子一边奇怪道。
　　“出去玩也没说几点回家！也没说回不回家吃饭！你这小孩，怎么从小到大都这样自说自话的？”顾巧妈妈生气地站起来，“给你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你到底是和白柏出去玩了还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男同学出去约会了？！”
　　顾巧被骂懵了，回过神也气道：“你怎么了这是？突然这么大脾气，我高考结束了你也要天天管着我吗？”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男同学？”顾巧一天的好心情被毁了个精光，气的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我没回你微信是因为我和白柏在看综艺，看到有消息就划掉了，我没接你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了，一没电我就回家了。”
　　顾巧爸本来在书房躲着看电脑，听到客厅的动静就赶了出来，就看到女儿一副气鼓鼓快哭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顾巧爸赶紧把顾巧妈拉开，一边哄顾巧：“好了巧巧，你妈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在担心你，你以后哪怕借一下手机打个电话回来呢？是不是？要灵活一点的呀。”

　　顾巧妈瞪着顾巧。

　　若是在平时，顾巧爸要是这么一出来打个圆场，顾巧也就点头顺着台阶走了。今天不知是哪颗小星星给了她勇气，突然就犟了起来。
　　顾巧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声音颤抖道：“我当时没注意微信是我的错，可是我手机关机了根本不知道她给我打过电话，我又怎么会想到要回个电话给她？而且她冲我发脾气是因为这个吗？刀子嘴豆腐心就能说我和不三不四的男同学出去约会吗？”
　　顾巧越说越委屈，冲进房间拿上钱包充电器就跑到玄关换鞋。看着明显没想道顾巧会回嘴而愣住的父母，顾巧继续道：“什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笨，我不够机灵，你们这么聪明怎么没想到敲隔壁门让白柏妈妈给我们打个电话？！”
　　顾巧夺门而出，顾巧妈一下子又慌了，赶紧想追出来。

　　两人一冲出大门就看见了拎着袋垃圾准备去扔掉的白柏。
　　场面就十分尴尬。
　　白柏有点不知所以，看着顾巧带着怒容，眼角带泪，气势汹汹冲出来的场景，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个更气势汹汹的妈。

　　“额…”白柏虽然脑子里很懵，但是镇静的没有表现出来，偷偷把顾巧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躲开顾巧妈妈想拉顾巧的手。
　　”阿姨，我下楼扔个垃圾，让巧巧陪我走一趟吧，我们下午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白柏厚着脸皮笑着对着怒气满面的顾巧妈妈说。
　　“说什么…”顾巧妈拧着眉毛。
　　“好好好，你们去吧你们去吧。”顾巧爸爸及时赶到打断了妈妈的话，不容分说地把挣扎的顾巧妈推回家。

　　门砰的关上了。
　　顾巧就这么低着头被白柏拉着站在楼道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啪”，自动感应灯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