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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在铸铁大陆的北方,一个小到不被外人知晓的村子里,年轻的巫人柯里格躺在农田边的树荫下悠哉的哼着小曲。他遵循父亲的命令在田间留心着践踏作物的妖兽的同时,也将着田间当做了他每日练习剑术的道场。天边被秋天的夕阳染成了美丽的红色,他看着天边流淌的云,想着村北的年轻姑娘阿丽亚,“等这次丰收之后,就可以告诉阿丽亚自己的心意了吧。”他想着,温柔的眼角流露出一阵笑意。
      “柯里格,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驾着马车的大叔从田间的小路穿行而过,喊道柯里格。大叔是这个村子里的商人,他经常代表村子与附近的城镇互通有无,与一般的商人不一样的是,他从村外运送进村子里的货物一分钱的涨价都没有,原封不动的售卖给当地的村民,而村民们也会好意的给他一些运费和感谢费让他维持家计。也正因为这样,大叔在村子里拥有着极好的口碑,又因为他的热心肠,收获了全村人的爱戴和赞美。
      “知道啦!”柯里格懒洋洋的一摆手,“您出城一路顺风!”
      大叔爽朗的笑着,在马车驶远前最后留下一句“如果一直这么懒散的话,是抢不到阿丽亚的哦!”
      柯里格被这调侃的玩笑气的跳了起来,向大叔远去的方向挥舞着拳头,“阿丽亚肯定是我的!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大叔!”
      傍晚很快便降临,一蓝一白的两个月亮已慢慢升上了天空,柯里格与家人围坐在桌旁。柯里格的父亲是村子里首屈一指的剑豪,而他的母亲则是峡门镇的女巫师,用柯里格父亲的话说便是不知道哪位神灵赐福,才让他可以娶一名镇上的巫师。虽说是柯里格的父亲与母亲,但由于巫人们长久的寿命,他们还都保持着与柯里格一般年轻的面容。妹妹习里尔金带着甜美的笑容从厨房端出了一个木盆,木盆中盛放的清澈的汤汁散发着温暖的热气。
      “感谢乌西历雅德为我们带来丰收。”父亲向巫人们主管丰收与森林的神明祷告着,随后吩咐母亲为柯里格兄妹分发木盆中的果汤。
      “柯里格你最近一直在帮爸爸看管田地,真是辛苦了。”母亲一边为柯里格盛汤一边说道。
      “咱们村子的法力要比别的村子浓厚多了,妖兽什么的,离得很远就能轻易感知到。”柯里格很轻松的说着。
      “不过如果真的有妖兽的话,柯里格还是不要太过勉强,去冒险者集会找他们清除妖兽就好。”母亲笑着说道。
      “没有必要让那些私生儿出面啦,我的剑术又进步了呢。”柯里格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哪天我陪你比试比试,看看为父的剑术是不是退步了。”父亲笑着说道。
      “不过没想到哥哥你还真的成长了呢。”妹妹习里尔金一边品尝着果汤一边说道。
      柯里格听着妹妹的话十分疑惑,“你发现我剑术进步了?”
      “不是说这件事啊。”
      柯里格越加疑惑地追问道,“那是什么事啊?”
      “阿丽亚订婚的事情啊,我和妈妈都以为你要气得找蒲罗波决斗呢。”习里尔金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会对哥哥造成巨大的伤害,慢悠悠地说道,“看来你比我们想的要成熟不少呢。”
      阿丽亚订婚的消息如同最伟大的巫师放出的毁灭巫术般,震撼着柯里格的内心。柯里格从小便喜欢着阿丽亚,两人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就连阿丽亚第一次感受到法力的流动都是他在一旁见证的。他早以为阿丽亚与她一样,早已将彼此看做密不可分的伴侣,便一直都并没有与阿丽亚表明心意。但未曾想到阿丽亚也有着她的焦虑,如此长久的陪伴,但阿丽亚一直都未能盼来柯里格坦白自己的心意,便以为这个自童年起的玩伴对自己只有兄长般的情谊。焦虑的心情慢慢转变为失落和低迷,她便在不久前答应了同是童年好友的蒲罗波的示爱。
      柯里格的法力随着怒火沸腾,他摔下了手中的木勺,摔门而出。
      就在门狠狠撞上门框的瞬间,由法力凝聚的烛火猛地摇摆起来,在空气中怪异地扭动着幽蓝色火苗,在几经挣扎后,幽蓝色的火苗瞬间熄灭,柯里格的家中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
      巫人向来对空气中法力极为敏感,如同水中的鱼可以感受到洋流的变化。屋子中的三人感受到屋子中的法力在一瞬间如同被抽走了般陷入了干涸,而随后便恢复了原样。
      “啊!”柯里格的惨叫在同时从屋外传了进来,柯里格的父亲急忙推开了门。
      父亲如同冻结般僵在了门口,儿子的身体已分成了两截倒在街头,父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转过了头,“习里尔金快带你妈妈跑!”他用着生平未用过的音量喊道。“咯啦”一声,嘴巴还未来得及合上的父亲的头颅突然歪向了一旁,落在了地上。
      母女二人尖叫着蜷缩到家里的一角,门外缓缓走入了一个身着厚重黑色铠甲的人型怪物,毫无表情的红色眼睛冷冰冰的看着躲在墙角的母女二人。
      母亲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挡在了习里尔金面前,她催动着巫术,凝聚起她从未凝聚过的强大法力,两个火球在她是双手猛地显现,“习里尔金!快从窗户跑!”她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习里尔金看着逐步逼近的人型怪物,“我去外面找人帮忙!”她控制住自己发软的双腿,笨拙的从窗户翻了出去,急忙回头查看母亲的状况。母亲的火球还未从手中飞射而出,习里尔金便看见那人型怪物的黑色利剑刺透了母亲的胸膛。
      “谁能来帮帮我们!救命!”习里尔金大声向街坊们求救,却发现整个村子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街上几个和她家里别无二致的怪物听见了她的呼声,缓缓地向她走去。

      与此同时,青泽城内,亘古圣女寝宫,亘古圣女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着身体,温润的清水擦拭着阿朵瓦丰腴光滑的肌肤,乌黑的头发犹如一汪黑泉在水池中荡漾。美丽的侍女正捧着瓦罐,为阿朵瓦倾倒着温水。随着空气中法力的陡然震动,侍女吓得失手摔破了瓦罐。她被自己冒失的行为吓得连忙跪地,请求亘古圣女的宽恕。
      如今已从母亲手中接任亘古圣女名号三百二十四年的阿朵瓦,她在巫人心中的精神地位远高于她的政治地位,亘古圣女之名象征着巫人们共同的母亲,并作为生命女神薪王帝迪礼的代言人,在诸多巫人部族中,她皆享有着足够崇高的尊敬。
      阿朵瓦享受着巫人同胞们对她的爱戴,对于现在各个部族拥立了各自的领袖,各自定居在富饶的铸铁大陆的各个角落的现状,她十分满足。她并不赞同身旁幕僚们所构筑的由亘古圣女对各个部族的直接统治的构想,而是认为自己应该像个母亲,只需要安心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在外各自打拼自己的生活便好。只有在部族间偶尔爆发起来的战火过于强烈时,她才会像阻止兄弟们打架的母亲般站出来干涉。由于她对各个部族不偏不倚的爱,各个部族也多半会听从亘古圣女的干涉。
      先前沐浴在池水放松着自己的躯体和精神中的阿朵瓦,正感慨着巫人们已经多年未有内战,她回忆着母亲在世时,陪她在圣女寝宫的花园中玩耍时的场景。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季,整个花园被白雪所覆盖,而母亲运用着温柔的巫术,让整个花园刹那间绽放出了花朵。亘古圣女用那朵由母亲亲手摘下并送给她的花朵所包含的温柔和爱,提醒自己要用同样的爱意关怀着整个巫人同胞。
      未等阿朵瓦开口,首席侍女便从浴室的门口快步走向摔破瓦罐的侍女,一记狠狠的掌掴将跪地的侍女打倒在地。“圣女大人您没受伤吧?”首席侍女紧忙关心地问道阿朵瓦。
      瓦罐的碎片在阿朵瓦白皙的背后划出了几道血痕,阿朵瓦使出巫术,绿色的浅光在伤口处流转,很快血痕便不见了踪迹。“无妨。”阿朵瓦表情凝重地说着,适才法力的震荡后,她清楚地在法力中嗅到了一阵阵不容忽视的邪恶气息。阿朵瓦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法力异常,她回忆着老师们与母亲的教诲,却无法判断这次法力异常的原因,随即她便开始担心这异变对巫人们的威胁。她温柔的眼神得变得越发凝重。
      首席侍女从未见过阿朵瓦如此凝重的表情,她生怕那笨手笨脚的侍女真的触怒了阿朵瓦,便大声斥责那个侍女,将她赶出浴室,一面遣来两旁的侍女,收拾散落在浴池旁的瓦罐碎片。
      “刚刚是什么?”阿朵瓦仔细的回忆了所有有关法力异变的记载而找不到答案后问道。
      首席侍女慌张的答道,“就是个笨手笨脚的傻姑娘。”
      “我说的是刚刚的法力异变是怎么回事。”阿朵瓦匆匆走出了浴池,不耐烦的再次问道。
      “我这就去查明。”首席侍女急忙说道。
      “辛苦了。”阿朵瓦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不耐烦,她试着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努力用着自己平时的温柔语气说道。
      首席侍女微微欠了欠身子,便缓缓地退出浴室。待首席侍女缓缓关上浴室的木质大门,首席侍女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已布满了汗水。她一直以来侍奉阿朵瓦,即便面对诸部族的内战阿朵瓦也未曾表现得如此焦虑。她快步走向信使塔,却和一个揣着手快步走向浴室的侍女撞个满怀。
      “大胆!”首席侍女急切的喝到。
      那侍女连忙起身行了个礼,“姐姐赎罪,信使塔收到了消息。”
      信使塔是巫人每个城池都会有的设施,在巫人巫师先人的精心设计下,特定的巫人信使可以凭借信使塔上凝聚的法力与整片大陆上任意的信使塔进行快速的交流。
      首席侍女听闻是信使塔传来的消息,神色有所缓和,侍女低着头局促着说道,“有三个王国的二十余个村庄遭到了不知名敌人的入侵。”
      首席侍女立刻蹙起了眉头,显示出了极度的愤怒,“这些该死的纵欲教派!”首席侍女立即将这恶行的罪魁祸首怪罪为信奉朵迦的灰烬教派,让一向温柔的亘古圣女变得如此焦虑,在首席侍女心中便是最大的罪过。
      由于诞生自浓厚的法力之中,巫人们往往可以拥有千年的寿命,而其中受到神明眷顾的巫人,更可以拥有四千年以上的寿命。正因为这漫长的寿命,巫人们往往不需要过早的孕育后代,相爱的情侣仅需要通过法力的流转交换彼此的情感便足以满足爱侣的慰藉,而由于巫人们的生理构造,他们的生育能力十分低下,只有在生命女神薪王帝迪礼的祝福下,他们的交合才会确保产生后代。也因此信仰薪王帝迪礼的巫人们会在相对较晚的年龄为了孕育后代刻意去神殿寻求祝福后再进行□□的交合。这一习俗逐渐导致巫人们认为□□的交合是克制且隐晦的,只有在帝迪礼的注视下,这丑陋低级的行为才可以被允许和宽恕。
      而灰烬教派是巫人众神信仰中最为独特的教派,作为享乐之神的烟王朵迦宣扬着自然的□□所带来的极致快乐,无论是味蕾的欢愉还是音律的享受,更包含□□所带来的欢乐。再加上他们的从不对其他教徒展示的秘密的祭祀方式,使得灰烬教派渐渐成了丑陋低贱的象征,并被称为纵欲教派。
      教义间的分歧导致了多次教派间的争斗,也成为了多次巫人内战的导火索,这使得灰烬教派更加被其他教派信徒诋毁,并将其看做了一切祸端的象征。
      侍女小声说道,“劳烦姐姐代为向圣女大人传达。”随后将信使抄写的信息转交给首席侍女后,轻轻行了个礼,揣着手快步离开了。首席侍女无奈的又打开了才刚刚关上的浴室大门。
      亘古圣女已披上了丝绸般洁白柔顺的薄袍,正在焦急等待首席侍女探明消息的亘古圣女看着她将将出门便退了回来,不禁有些不悦,但修养极好的她迅速藏起了自己的不悦。
      首席侍女自然读出了阿朵瓦眼睛中瞬间消失的不悦,“刚刚信使塔传来消息,有二十余个村子被未知的敌人入侵了。”
      阿朵瓦焦急地问道,“受难者有多少?”
      “这些村子隶属于三个王国,总计的人数还未统计出来。但这一切肯定是纵欲教派干得!”首席侍女狠狠地咬牙说道。
      “信使塔加派人手,务必要留意每一条信息。”听着有如此多的民众因这异变而遇到危险,阿朵瓦顿时感觉头脑发沉,她找到石凳缓缓坐了上去,轻揉着脑袋,“另外现在没有现象证明是灰烬教派动的手,不要轻易下结论。”

      当天深夜,在摒风山脉外环西侧的黑地郊外,另一处被烧毁的村庄还在散发着灰烬。除了被烧成黑色的木头时不时地发出噼啪的声响外,一切声音都如同被施了静寂咒语般沉寂。巫人们遗骸被压在瓦砾之下,鲜血被灼热的火焰烤的早已干涸,仅留下一团团深褐色的血迹黏着在墙壁和地面。听闻村中发生异变的三名黑地武士赶到了在傍晚便被屠戮一空的村庄查看现状,看着这一片惨剧,武士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们翻找着村庄的残骸,试图找到做出这一切惨剧的凶手的蛛丝马迹。
      武士将手中的长柄战斧插在地上,并不粗壮但肌肉紧致的臂膀掀开倾倒在村民遗骸的瓦砾。几名武士搜遍了各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一丝关于凶手的线索,哪怕是一片旌旗一片碎裂的盔甲都未能找到。正当几人毫无思绪而苦恼时。
      黑地的王,暗影之主席德金从硝烟中显出了身形,“不可光凭肉眼寻觅不可寻觅之踪迹。”
      几名武士立即向他们的国王行礼,席德金微微闭着眼,感受着空气中法力的流向。他刚一细嗅法力,就感到一阵邪恶与黑暗的恶臭夹杂在法力潮汐中。他寻找着这恶臭的流向,猛然间睁开了眼,“给我来。”他说道,随即他从背上取下了他的长弓,循着法力的踪迹向南方跑去。

      当天下午,几艘由冒险者驾驶的船只刚刚停泊在位于铸铁群岛正南方的新大陆。连绵的黄沙一直漫延至远方的南方天际,另一旁磅礴汹涌的海水与北方的天空连成一线,而黄沙与海水在海岸线上紧密的联结着,构成了一副蓝与黄之海的画卷。自从十年前有一支冒险者队伍刚刚抵达此处向他们的雇主发出消息发现这片大陆后,那些冒险者便再也失去了消息。
      直到今日,白塔城才雇佣新的冒险者负责搜寻他们的下落。在富饶的铸铁大陆,没有一个巫人愿意离开家园,他们都享受着肥沃的土地带给他们美好的生活。而总有人需要远赴海外为巫人们探查大陆以外的世界,而未受到薪王帝迪礼祝福而私自降生的私生儿们承受了所有巫人针对着灰烬教派的歧视,这些私自来到这个世上的无辜孩童自小便被培养成负责远离家乡为雇主工作的冒险者。
      年轻的冒险者宝翁隆德正是这些搜救者中的一员,他站在甲板上,灰色的眸子看着北方怔怔的发
      呆。
      “嘿,宝翁隆德你快绑好船帆!发什么愣呢!”一旁的冒险家同伴唤醒了宝翁隆德,宝翁隆德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精神涣散地走到桅杆旁。
      “我说,”冒险者同伴挎着宝翁隆德的脖子,“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到底在干什么!”
      “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
      从宝翁隆德从白塔城启航时,这个声音便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先是认为是自己过于疲乏出现了幻听,但在船舱中休息了一天一夜后,这个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强烈。他意识到只有面朝铸铁大陆所在的北方时,脑中的声音便会稍微好转。
      “我说,古丁特尔,”宝翁隆德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我觉得铸铁大陆要出事了。”
      名叫古丁特尔的冒险者已和宝翁隆德一同参加过无数次危险的冒险,从未见过宝翁隆德如此失魂落魄的他小声问道,“喂喂,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宝翁隆德懊恼着自己的多言,竟然将幻觉当成事实说出来,他不禁暗暗骂道自己的愚蠢,“哈哈哈,对啊,铸铁群岛上,你的情人们全都要疯掉了。”宝翁隆德赔上笑脸,顺着自己的失语打趣道。
      在众人的笑声中,一缕黑色的光芒在日轮边一闪而过,空气中法力骤然间开始剧烈地颤抖,宝翁隆德与一旁的巫人探险者们瞬间随着这法力气息的异变开始不自主的战栗,巫人们纷纷看向北方的天空,几缕黑色的闪电紧随着一闪而逝的黑色光芒汇聚在铸铁大陆所在的北方。
      “喂喂喂,我说这铸铁群岛是不是出事了啊?”巫人们纷纷议论。
      “还好我们早就离开了,喂,谁有信使啊?放一只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啊。”另一个冒险者招呼着有携带着信使的同伴。信使为是冒险者和雇主及时联络而设计的无数道具,其像鸟一般的身形却可以有着比一切鸟都要快的速度。
      “铸铁群岛将陷入血腥与混乱。”宝翁隆德不自主地将脑中的声音说了出来。听见自己声音的宝翁隆德突然惊醒般,他意识脑中的声音兴许正是神对他的神谕,他转身对身边的同伴们说道,
      “你们都感受到这邪恶的法力了吗,铸铁大陆可能出事了。”
      同伴们都感受到了这法力的异变,四肢不停颤抖的他们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他们欺骗自己感受不到这空气中突然迸发出的恐惧。“没有,我想你是多虑了,宝翁隆德。”他们纷纷劝阻着宝翁隆德,以打消宝翁隆德试图拉着他们一同回铸铁大陆的念头。
      “而且就算是出事了,那又怎么样。”另一个冒险者吓得扶着船舷,一边颤抖一边说道,“他们仗着自己有着帝迪礼的祝福,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又不是我们愿意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
      宝翁隆德没来得及听完身旁同伴的劝阻,便爬上了最大的那艘船的桅杆,眺望着北方的铸铁群岛。目之所及之处仅有海水和耀眼的太阳,脑海中的声音竟突然消失,但安静了片刻后,巫人们的惨叫声却如同梦魇般飘入了宝翁隆德的耳朵里。
      宝翁隆德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险些从桅杆上摔下来,他稳住了身形从一艘船的桅杆跳至另一艘船的桅杆,直到他登上那艘最小的朱玉号的桅杆,他回头对同伴们喊道,“我真的听见了同胞们的惨叫与哀嚎,他们需要我们。”
      “你疯了吗宝翁隆德?这离铸铁大陆可要足足一周的航程!”“对啊!不可能听得见的。”在确认了剩下的同伴都一致了态度不愿回铸铁大陆,探险者们的声音越发的坚定和整齐。
      宝翁隆德看着这些因恐惧和平日里遭受巫人欺压积怨已久的同伴们,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早地醒悟神谕。“神需要我的力量。”他想着,操控法力,降下了珠玉号的风帆。在风帆张开的同时,自己顺势借着风帆从桅杆上滑了下来,跑到船锚旁,一人吃力地扳动着沉重的绞盘。
      “你要做什么!”古丁特尔奔向朱玉号问道。
      宝翁隆德一边扳动着绞盘一边回答,“既然你们不愿和我一起回到铸铁大陆,那我自己开着最小的这艘船回去!”
      船锚渐渐升起,“等一下!”古丁特尔抓住船锚,随着船锚缓缓升了上去。
      “你手无寸铁的回去能做什么!”
      宝翁隆德传动了身子,露出了腰间的匕首,“至少我有这个。”
      “至少拿着这把剑吧。”古丁特尔说着,待到船锚升到了一定的高度,那人将自己腰间的宝剑扔上了甲板,随后便松手从船锚上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沙滩上。冒险者们纷纷扶起古丁特尔。
      待宝翁隆德固定好了升起的船锚,他捡起扔上来的剑,“谢谢你,古丁特尔!”他将宝剑跨入自己的腰带,随后跑向了船舵,吟唱起了法术,巨大的狂风骤然出现,鼓起了船帆,宝翁隆德一人掌着舵,缓缓驶离了这片刚刚抵达的黄沙大陆。

      这是对亘古圣女最严峻的考验,在阿朵瓦历三百二十四年,未知的敌人大举进犯铸铁大陆,这不单单是威胁到了亘古圣女的统治更是面临着整个巫人的灭族之灾。在未知的敌人出现在铸铁大陆后的当天亘古圣女号召各个部族领袖在青泽城内会谈。
      五天后,在圣女寝宫的帝迪礼神像面前,亘古圣女跪着向神祷告。“伟大的祖先,请指引我巫人的道路吧。”她看着高耸的帝迪礼雕像,神像塑造时便是低垂着眼眉的形象,以展现薪王那倾听声音的慈爱。而此时,洁白的的雕像的眼眸如同与阿朵瓦对视一般,阿朵瓦期待地等待着帝迪礼一如既往的神谕,然而过了良久,帝迪礼仅仅沉默地看着美丽的阿朵瓦。
      神殿的门被打开了,“圣女大人,”首席侍女带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女走进了神殿,“各个族长都到了。”
      亘古圣女站起身,整理了因跪伏太久而褶皱的长裙,想到即将面对各大部族的族长,阿朵瓦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们走吧。”
      几名侍女推开了神殿的大门,阿朵瓦率着身旁的几名侍女走出神殿,前往议事的庭院,在通向庭院的白色回廊,一个穿着一身紫色锦服的男性巫人倚在摇曳着白色帷幔的洁白石柱上。阿朵瓦一眼就认出他是多次向自己示爱并掌控着白塔城的部族族长李德玺,李德玺那即便在巫人中也称得上俊朗的脸上露出来一抹微笑,他优雅地向亘古圣女行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而后将手伸向阿朵瓦。
      这礼仪本是象征着向亘古圣女献出心脏的含义,但在多次向自己示爱的李德玺身上做出这个动作再配上他那玩味的微笑,让亘古圣女感到了另一层令她不适的含义。
      “圣女大人,多年不见您依旧如此令人动容。”李德玺翘着嘴角缓缓说道。
      “你也一样,李德玺。”阿朵瓦并未停下脚步,她领着侍女们从他面前并未停顿地走了过去。
      “现在的战况很危险,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为您献上我部全部的力量。”李德玺说道。
      阿朵瓦停下了脚步,她听得出李德玺的弦外之音,他所谓的奉献力量是建立在自己答应李德玺的示爱这一条件之上。阿朵瓦顿了顿,“作为最富有的部族,李德玺,我希望金币是筑起让你扩宽视野的高台,而不是遮蔽视野的幕布。”
      看着说完一席话便离去的阿朵瓦,李德玺优雅的脸上逐渐扭曲,他狠狠砸了一拳身后倚靠的立柱,然后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盯着阿朵瓦婀娜离去的背影。
      “真是下流的屁股。”
      当阿朵瓦走入庭院,几名巫人族长与代表已围在摆放着浅色鲜花的白色长桌旁,阿朵瓦打量着庭院中的人们。蓝色眼眸身形高大的是巫人首屈一指的大巫师务罗卖部族的兽王务罗卖,他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洁白项坠;站在墙角抱着双臂披着黑色斗篷的是黑地的暗影之主席德金,站在他身后披着蓝色斗篷的,想必是他的长子安德翁;穿着与一般巫人的宽松长袍不同,身着劲装露着孔武有力臂膀的是占据着沛武城的宝德罗亚,上次见宝德罗亚,始自二十年前沛武城与白塔城的领土争端。当时巨剑与铁骑战作一团,白塔城甚至雇佣了骏城的骑兵与沛武城交战,为防止战事扩大,阿朵瓦亲自调停了战斗,使这场战争以宝德罗亚割让了大片土地而告终。坐在椅子上,披着毯子的年迈巫人是下銮城的雄主泰奇。另外还有三名未曾见过的巫人想必是骏城、北滨城和上銮城遣来的使者。
      众人纷纷看向登场的亘古圣女,各自将右手放在胸口,左手搭在额头,意为为亘古圣女献上生命与智慧。泰奇更是在侍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诸位请落座。”阿朵瓦挥了下手,自己随即便坐到了长桌的一端。在场的族长纷纷入座,而只是代替族长而来的使者,则是站在了属于自己主人的空位后方。待众人落座后,阿朵瓦环视了一下周围,“今天我执行亘古圣女的权力,相约各位贵族于此集会,是因为在我们铸铁大陆面临了新的威……”
      “啊呀,不好意思啊。我是到晚了吗?”李德玺推开庭院的门,大大咧咧的说道。
      “大胆!你竟……”首席侍女娇眉一横,大声斥责,却立刻被亘古圣女阻止。
      “现在小小的侍从都可以斥责鄙人了?”李德玺慢慢悠悠落座,玩味地看着首席侍女憋到通红的脸,“还是说跟在圣女大人身边太久,忘了自己就是个下人了?”李德玺渐渐收齐了轻蔑的笑脸转而为严厉的表情,伸出手指指着首席侍女,“你,给我上茶。”
      “翠黛拉,去,为大人们备茶。”阿朵瓦使唤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另一名侍女,“各位族长十分抱歉,事态仅仅我竟忘了为各位备茶,是我怠慢了。”
      “不,就让她去。”李德玺脸上挂着微笑,说着。
      泰奇开口劝阻,“李德玺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毕竟是在圣女的号召下聚在此处。”
      李德玺没有做声,静静地看着首席侍女。
      “我身为一个女子,不像在座各位麾下庇护着数以万计的巫人同胞,但我想手下的侍女哪位负责端茶倒水,这种鸡毛小事就不用劳烦诸位操心了吧。”阿朵瓦说道。
      “没事,我去!”首席侍女生怕亘古圣女为了自己与部族间产生矛盾,她气得转身离开,为诸位族长备茶。
      “好了好了,刚刚发生了些许小的不愉快。竟然打断了圣女大人的发言,还敢问圣女大人,着急我们是为何事?”李德玺说道,他将打乱圣女发言的责任全推给了首席侍女,全然不顾自己才是真正打断圣女发言的人。
      在座的族长纷纷皱着眉头看着李德玺,阿朵瓦也微微蹙起眉头,接在李德玺一席话后继续发言,仿佛自己被李德玺操控一般,心里极不自在。她沉默数秒调整心情后说道,“现如今铸铁大陆各处都出现了未知的敌人,我认为这将是对我们巫人最大的威胁。请诸位到此,无非是想互通有无,摸清他们的目的,以及探明他们究竟是什么。”阿朵瓦随后将手立在石桌上,“不过在此之前,请替族长到场的几位使者解释下你们领主缺席的缘由。”
      “我们家大人在城中积极备战,在骏城四周的马场有三成被魔灵破坏,战况一触即发,所以领主大人才未能抽身拜见圣女,还请圣女恕罪。”骏城使者鞠躬说道。骏城位于白塔城西北方,东临内海,西倚摒风山脉,在摒风山脉与内海间的大面积草原上,骏城已盛产优质的战马而得名,而如今三成马场被毁,对于骏城而言想必损失颇多。
      “魔灵?”席德金藏在斗篷下的眼睛凌厉地看着骏城使者。“说说他们的特征。”
      “是的,村民们称呼他们是魔灵,久而久之在我们这,这个称呼就传开了。”骏城使者坦白地说道,“据目击者传言,是群身材高大,身着黑色重甲的敌人,但目击者实在太少而大多都因为惊吓而神志不清,所以在下并不确定描述是否属实。”
      阴影之主席德金点点头,“在下于黑地见过魔灵,与他描述的差不多。”
      席德金的话语震惊了在座各位,虽然几乎每个族长的领地内都出现了魔灵的痕迹,但席德金却是唯一一名在第一时间便亲自目击了魔灵的族长。
      “真是个野蛮人。”李德玺默默想着,李德玺家族凭借着经营商业从而雄踞一方,在他的概念里,领主应该做的事是坐镇后方运筹帷幄,而非亲自涉险。
      “那你还有什么线索吗?”泰奇问道。
      “等其他使者解释完毕我再细说。”席德金说着,示意另两名使者。
      “他们北滨城的领主没有出席,我们领主为了防止他们要在背后搞鬼,就未能前来。”上銮城使者说着。上銮城处在整个铸铁大陆外环东北,南邻下銮城,西临北滨城。
      “我们家大人就知道到了亘古圣女这里就要听你们这些人的诬告。”北滨城使者说着,“反正在你们眼里,所有的威胁都是我们灰烬教徒干得。”他扬了扬脖子,“看在亘古圣女的份上,大人特地遣我而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宝德罗亚用力拍了下桌子,“放屁!你敢对众神起誓吗?一定是你们纵欲教派在背后捣鬼吧。”
      “起誓有什么意义,你们违背的誓言难道就少吗?”北滨城使者轻蔑地看着宝德罗亚。
      宝德罗亚穷极一生钻研剑道,口舌倒显得有些愚笨,一时间语塞,北滨城使者得意的冷笑一声。
      此时首席侍女端着茶水而来,新鲜的花瓣浸泡的茶水承在如玻璃搬透明的茶壶中,首席侍女从坐在亘古圣女左手方第一位的兽王务罗卖开始依次递茶。“现在就认为灰烬教派是罪魁祸首为时尚早,除非在座的各位有什么确实的证据。”阿朵瓦说着。
      “我通过法力中透露出的邪恶气息,制作了这张地图,其中黑影便是异变伊始出现魔灵的大略位置。”务罗卖缓缓开口,他使用巫术在桌子中央投显出巨大的莹蓝色的铸铁大陆地图,黑色旋涡状的黑影如同曲奇上的芝麻般散布在圆形的铸铁大陆。“北滨城的附近也展现了不少的魔灵。”
      能够用巫术绘制出广袤的铸铁大陆,还能分别散发的法力气息从而定位数量众多的魔灵来源,诸位族长无一不暗暗佩服号称铸铁大陆第一巫师的务罗卖。
      “那也不能排除是他们干的。”李德玺接过首席侍女手中的茶杯,还有意无意地摸了下首席侍女的手,首席侍女恶狠狠地瞪了李德玺一眼。
      “那也不能证明是他们做的。”务罗卖说道,“我只能大概根据魔灵的气息掌握大致的动向,现在大部分魔灵还在各自徘徊,四处掠夺,即便是在北滨城的魔灵也不例外。可以知道的是,他们是通过某种巫术凭空出现的,而他们出现时的巫术会产生强烈的法力波动。”
      “但是骏城附近的魔灵好像集结了不少。”泰奇用手指着地图。
      “他们这是在向白塔城进军?”席德金问道。
      “如果白塔城覆灭,那对于整个巫人而言都是灾难。”务罗卖说着,白塔城作为铸铁大陆最大的航运枢纽,又地处内海与外海的海口,如果白塔城被覆灭,那对于整个巫人的经济而言都会是重大的打击。
      阿朵瓦默默注视着地图上的黑影,每个部族都在同时面临着魔灵的威胁,即便是境内大量魔灵集结南下的情况下的骏城,也依旧不能忽视零散的魔灵部队南下驰援白塔城。
      “如果我们可以组建一支精锐的联军,在白塔城击溃集结的魔灵,那我们这支联军便可以逐步清扫整个铸铁大陆所有的威胁。但……”泰奇说着,随后他想到诸多部族肯定会选择巩固兵力以保护自己的领土便闭口不言。
      阿朵瓦也想到此次联军组建的艰难,她考虑再三,率先说道:“诸位,我意图率领我的铸铁姐妹团先行前往白塔城,不知道是否有部愿意与我并肩奋战。”
      “圣女,您这……”身旁的首席侍女皱着眉悄悄劝谏,显然作为侍女,相比于国家大事,自己侍奉的圣女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而且令她更加气愤的是,让亘古圣女以身犯险前去支援的,竟是那惹人生厌的李德玺。
      “无妨。”阿朵瓦用在座全员都可以听见的声音回答,“如果今日让敌方部队合兵一处攻克了白塔城,那便会是我们整个巫人共同的灾难。”
      “没想到居然盼到了和圣女大人并肩作战的一天。”李德玺盯着阿朵瓦的眼睛说着,“那由我麾下白塔卫兵与亘古圣女依仗着白塔城坚不可摧的城墙,定能令魔灵有来无回。”
      “不,战场不在白塔城。”阿朵瓦出人意料地说道,她盯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要在白塔城外击溃魔灵大军。此番作战是为了击溃魔灵不假,但更重要的战略意义是保证白塔城的航路通畅以及保护更多的巫人同胞。若白塔城一直被魔灵包围,陷入战火,那保证航路通畅的目的便已经失败,另外,塔滨镇处在骏城通向白塔城的沿途,如果我们弃守塔滨镇,那会有多少同胞惨死于魔灵之手。”
      塔滨镇得名于坐落在白塔城畔,凭借着白塔城优秀的航运能力,塔滨镇盛产的塔滨酒也闻名于整个大陆。富饶的塔滨镇有着一万多巫人居民,他们也是亘古圣女选择放弃依托城墙,转而拱卫塔滨的重要原因。
      “塔滨镇只有几处土墙,守卫塔滨镇是不是太危险了。”李德玺道。
      “不是守卫塔滨镇,而是在塔滨镇西郊与魔灵野战。”亘古圣女说着,她意料到放弃守卫城池转而野战定会让在座诸位议论纷纷。
      “圣女,敌人到底是什么我们尚且不知,如何随您应战?”沛武城族长宝德罗亚问道,
      在他的眼中,亘古圣女确实是巫人们的精神信仰,但她也只是个资质尚浅的女人,她那部署也过于冒险。其他几名族长虽没有做声,但眼神中全是暗暗地赞同。
      “那么由黑地的席德金说说看吧,您不是已经和魔灵交过手了?”阿朵瓦说道。
      “是,圣女大人。我辈已亲自与敌方交手,”暗影之主席德金站了出来, “可以确认的是魔灵与传言一致,身形高大,体型健硕,英勇善战且装备精良,而且他们身上散发着难以言表的邪恶与混乱的气息。但抱歉圣女大人,我未能带来哪怕一丝一毫表明他们身份的证据。”席德金说着,“他们每每死亡,便会化作黑雾消失于虚空。”
      席德金的话让在座的族长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可以化作虚空的生物,这悚然听闻的信息让他们对敌人更加的惧怕和担忧。
      “务罗卖部会派遣援军支援圣女,”说道,“除了留下必要的兵力守卫领土,我将率领部族部队全力支援圣女。现在我们掌握有关魔灵的情报太少了,唯有正面战场交战才会得到更多可以帮助我们战胜魔灵的情报。”
      “黑地也会由我率领亲卫赶来参战。”席德金说道。
      雄主泰奇沉默了良久,“下銮城会派遣一支舰队前来支援圣女,愿阿西底保佑。”
      “出行前领主并未交付我这个权力,不过我猜北滨城的勇士没有必要为诸位赴死。”北滨城使者说道。
      上銮城与骏城使者纷纷说回去会与族长交涉,最大可能地促成联军的组建。
      宝德罗亚沉默了良久,“抱歉圣女大人,沛武城敌患严重,请容许我此次不参与联军,”他随后看了看李德玺,“李德玺大人,亘古圣女亲自为你固守领土,想必你会倾力帮助吧。”
      李德玺摩挲着手掌,“李德玺自然会派遣部队前去支援圣女,不过白塔城不得不多加防范,所以我会亲自坐镇白塔城,等候圣女的捷报。”
      首席侍女恶狠狠地盯着李德玺。“这样便好,感谢诸位祝我庇护巫人同胞。”阿朵瓦站了起来,
      “请诸位回到领土后尽快部署,此番可能是巫人们将面临的最大危机。”
      “愿帝迪礼保佑您,”众人纷纷向亘古圣女行礼,随后离开了庭院。
      阿朵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任由众族长从她身后的门中离去,她静静的盯着眼前空荡荡的长桌,思考着母亲在位时,是如何面对巫人的危机。

      一周多的海上漂泊,归乡的行程约莫走了八成的距离,仓促间返程的宝翁隆德当时仅拥有为来得及卸下的零星的物资,淡水早已用尽,而今剩下的补给仅仅只有铸铁大陆盛产的塔滨酒和早已见底的植物香料以及几片肉干。
      急迫的渴望返乡的宝翁隆德无心寻找更合适的水文,为了尽快回到铸铁大陆,他近乎一直在用风之法术鼓动着风帆,导致如今的他法力也消耗的所剩无几。几夜未眠的宝翁隆德倚在舵轮上,边用自己的左手和下巴调整着舵的方向,边用右手大口地喝着所剩不多的塔滨酒。
      宝翁隆德思考着神谕为何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他不禁想到莫非自己拥有着不为人知的巨大力量。他幻想着自己拯救了全体部族后,各个部族的首领与他举杯庆祝,想象着性感迷人的巫人美女为他斟倒美酒,还在宴会后抛给了他一个值得寻味的眼神,“将我这样的私生儿奉作英雄,真是太棒了。”他不禁笑了起来。嘴上唱着冒险者和水手们都传唱的歌谣,全然不顾海风、饥饿、疲乏与贫瘠的法力储备在交相折磨着他的意志。
      随着船越来越靠近铸铁大陆,璀璨的星光和两轮月亮的月光越变得暗淡,而天际的火光变得愈发明亮。“到底发生了什么。”宝翁隆德紧锁着眉头。
      几声尖啸的鸟鸣打破了红色夜幕的寂静,宝翁隆德从未听过这样的鸟鸣,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远方数十只巨大的鸟在围着海上的火焰盘旋。
      不对,这哪是什么海上的火焰,而是几艘在海面熊熊燃烧的铸铁大陆战舰,战舰残破的船体有的早已断成两节,火焰在甲板上熊熊燃烧着,落水的船员的呼救声也若有若无地飘进了宝翁隆德的耳朵里。那数十只黑色的鸟影在天空时而盘旋时而俯冲入水面,仿佛是在捕食海里的鱼类。
      宝翁隆德急忙催动起适才才从空气中吸收的法力,法力所化成的风再度鼓起了风帆,驶向火海。红玉号离火海近了,宝翁隆德渐渐看清了空中盘旋的鸟的样貌,这哪里是什么鸟,而是生着翅膀浑身黝黑的人型怪物,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证明他们有着充足的智慧。“咚”得一声,一只鸟人落在了红玉号的甲板上,宝翁隆德这才真切的看清他们的样子。
      与其说像鸟,不如说更像是蝙蝠,近三米高的身体上长着的两个巨大的翅膀并没有附着羽毛,翅膀展开震动空气的声音如鼓声般作响。他全身穿着闪耀着光芒的漆黑盔甲,唯独那张狰狞丑恶的脸上以及背上的翅膀并没有被那盔甲覆盖。
      宝翁隆德明显感到了那怪人身上那浓郁的邪恶的气息,与他在法力潮汐中感受的邪恶气息别无二致。那怪人抬起了左手握着的两米余长的沉重宝剑,让宝翁隆德更加确信了来者不善。
      宝翁隆德拔出了古丁特尔送他的那柄宝剑,纤细的剑身闪着流光,剑鞘所镶嵌的宝石让宝翁隆德感到了古丁特尔的恩情。宝翁隆德将镶嵌着硕大宝石的剑鞘扔至一旁,双手握着剑,缓缓举到了齐耳的位置。“你是什么人!”宝翁隆德大喊道。
      “我?”那张狰狞丑陋的脸上扭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是邪恶,是混乱,是混沌,是世界的灭亡,是一切恐惧的汇集,是你们所有人的噩梦!”随后便是极其刺耳且尖锐的笑声。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宝翁隆德不由分说快步上前提剑抢攻,作为自出生起便被训练为负责替巫人们清扫妖兽或是探索充满未知危险的遗迹的冒险者,宝翁隆德对自己的剑术颇为自信。手中的宝剑顺势顺劈而下,在空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银色曲线,绕过了前来格挡的巨剑,直直地刺向了那巨大怪人的胸膛。这一击得手,宝翁隆德暗暗得意,这精湛的剑技已经帮助他逃脱了多次九死一生的威胁,自己果然是拯救巫人的英雄。
      但从剑身传来的异样的阻力让宝翁隆德大吃一惊,如此精良的一把剑竟然未能刺穿这怪人那闪着异样光芒的黑色战甲。纵然凭借着巫人们那高超的锻造技术才不至于让这柄宝剑因为这一刺而从中折断,但随着剑身传来的力道却让宝翁隆德手腕生痛,险些将宝剑脱手。
      “明明是靠翅膀飞在天上的,怎么还能穿这么厚重的铠甲。”
      但怪人并没有给宝翁隆德再思考下去的机会,巨大的黑剑鼓动着空气挥向宝翁隆德,宝翁隆德从未想过竟然有人可以将如此沉重的巨剑挥动的如此灵活。仓皇躲过一击后,怪人接连的挥砍让宝翁隆德无力招架,只得让宝翁隆德一味的后退和躲闪。
      宝翁隆德手中的宝剑才陪伴他不到寥寥几天,甚至在这些日子中,他连这柄宝剑的样子都没有怎么仔细揣摩过,这柄剑长度、重心的位置对于宝翁隆德都太过陌生。而那怪人的巨剑仿佛就像长在他的身上一般,每一次挥砍都如心使臂,所有的挥砍都恰到好处。
      一味地躲闪让宝翁隆德越见仓促,甚至身后的缆绳也无暇注意。躲过了那怪人的横扫后,宝翁隆德被脚下的缆绳绊倒,跌坐在甲板上。怪人的笑声更加尖锐,漆黑的巨剑举过头顶,狠狠地劈向了宝翁隆德。
      宝翁隆德举起手中的剑,抵挡那势如破竹的一剑。纤细的银色剑身与厚重的黑色剑身交错在一起,不消半秒便是一声脆响,银色宝剑拦腰被斩断,但这短暂的格挡让宝翁隆德稍有时间歪着脑袋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巨大的剑身贴着宝翁隆德的耳朵砸在了甲板上。
      巨剑砸穿了甲板,一时间没有办法及时收回,宝翁隆德看准时机,从怪人的两腿间钻到了怪人的背后,随后他跳上了怪人的后背,掏出了腰间的匕首,狠狠的刺向了怪人的翼膜。
      剧痛使怪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怪人松开了拔剑的手,反向背后试图将身后的宝翁隆德抓住。宝翁隆德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双手握住了刺入翼膜的匕首,将全身的重量放在匕首上,匕首犹如撕开致密的黏土般,缓缓在翅膀上留下了巨大的伤口,直到匕首撕开了整张翼膜后才停滞下来。怪人巨大的翅膀被这一击砍得只剩下上面一点皮肉还联结在一起,下面裂开了巨大的伤口,粘稠的鲜血顺着伤口洒了一地。
      剧痛使得怪人变得暴怒,他转身面向握着匕首的宝翁隆德,“我要扭断你的脖子!”说着,那怪人空着双手向宝翁隆德扑来,宝翁隆德一跃而起,将匕首死死地插向那怪人的额头。
      怪人的手死死地钳住了宝翁隆德的脖子,纤细的脖子在那粗壮巨大的手中如同树枝般不堪一击,但宝翁隆德的匕首也埋入了怪人的额头。怪人举着宝翁隆德大叫着,手上的力气不断施展,宝翁隆德被怪人钳在半空,他不能想象竟然额头被匕首刺入那怪人竟然还有力气,也只能孤注一掷地用力的扳动手中的匕首,让匕首在怪人的额头上尽可能的造成伤害。
      那双巨大的手上青筋越发的狰狞,宝翁隆德的怒吼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喉咙间的咕噜声。宝翁隆德脸上暴起了几条巨大的青筋,脸也涨成了紫红色,舌头开始不自主的向外伸着,就连眼球都开始向外突出。
      两人如同用各自的生命拔河般,赌上了各自全部的力量,在死亡的界限前僵持。
      就连宝翁隆德都不能相信,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输掉这场拉锯时,那怪人的手却先失去了力气,握着匕首的宝翁隆德随着“咯啦”一声从半空中落到甲板上,当他抬头看那怪人时,怪人已被顺势落下的他将脸劈成了两半。
      宝翁隆德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前巨大的怪人全身包括铠甲和掉落在一旁的巨剑都如同沸腾般剧烈翻腾起来,释放出了浓烈的黑色雾气,待雾气散尽,甲板上除了一滩滩血迹和被巨剑砸碎的坑洞,仅剩下宝翁隆德一个人,那怪人似乎从未出现过。
      待到宝翁隆德将匕首收入刀鞘,俯身检查地上一滩滩的黑色血迹时。身后传来“咚”“咚”“咚”“咚”如四个重物砸落甲板的声音,宝翁隆德连回头看的必要都没有,他猜到定是又有四只那样怪人又落在了甲板上。
      “我这是在做什么梦啊。”宝翁隆德苦笑道。手中暗使巫术,法力迅速凝结成火焰,火焰直接顺着砸裂的甲板伸向了船舱中的仓库。
      “轰”的一声,被火焰点燃的塔滨酒裹挟着同样贮藏在船舱中的巫术结晶,在密闭的船舱里掀起了巨大的爆炸。
      红玉号的甲板瞬间被这巨大的爆炸掀开,宝翁隆德被这爆炸飞向空中,远远的落在了海水中。宝翁隆德看见火海中的近百名巫人的尸体漂浮在海中,他们身上穿着下銮城的战甲,折断的风帆也绘制着巨大的下銮城纹章。水中的巫人尸体任由海水冲刷着上下浮沉,他们的眼睛似乎全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宝翁隆德嘲笑着自己莫名而来的英雄梦想,他开始挨个数着自己认识的人里有谁会在意他的死亡。作为生下来便被遗弃的他,父母自然是不会惦念他的;冒险者的同伴?不,冒险者的同伴早就见惯了伙伴的死亡,毕竟就连他也经历了三个好友与他仅仅简单地作别踏上行程后,便了无音讯;女人吗?宝翁隆德回忆在闪耀熏风酒馆中与大家一同唱着歌颂着冒险者的歌谣的日子,他想起那个总是藏着柱子后面偷偷看着他的巫人女孩,“她到底是迷上我了呢,还是和别人一样,这只是对私生儿的恐惧和好奇?该死,我至少应该主动找她聊聊。”他渐渐地失去了意识,逐渐沉入海水,任由海水侵入他的口鼻。

      众部族会议一周后,由阿朵瓦率领的铸铁姐妹团如约抵达了塔滨镇,与兽王务罗卖亲自率领的先头部队和席德金的黑地守卫集结一处。
      魔灵的袭扰让镇中的百姓纷纷放弃了家中的财富,举家搬往拥有者高耸城墙的白塔城,如今留在塔滨镇的百姓也只有不愿放弃家乡的少数巫人和来此地贩卖武器的投机者。阿朵瓦骑着白色的天马,身后跟着的便是她的首席侍女和其他随从们,在这曾富饶的塔滨镇街道穿行。未来得及搬迁的塔滨镇居民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街上瞻仰亘古圣女真容的男女老少激动地看着阿朵瓦。
      “她好美啊,”一个女孩问道,“妈妈,她是谁?”
      “她就是我们的亘古圣女啊。”
      女孩望着那匹白色骏马上的俊美的容颜,只觉得小时候听母亲形容的仙女的容貌才能匹得上这面前的亘古圣女,她转动起她的脑瓜,思索着要为这位凡世间的仙女献上怎样的祝颂。
      “亘古圣女永存。”女孩小声嘟囔着自己费尽心思想到的词语。
      “亘古圣女永存!”旁边激动的观众隐约听见女孩嘟囔的词语,便大声喊了出来。
      “亘古圣女永存!亘古圣女永存!”声音渐渐从更多人的口中喊了出来,听着整条街的人都在喊着自己想出来的词语,女孩也开心的喊道,“亘古圣女永存!”
      阿朵瓦听着人们的赞颂声,她知道自己是如今这些人心中唯一的希望,也知道这些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离开这个即将面临威胁的城市的巫人正是她要守护的对象。她回头仔细看了看这日益凋敝的塔滨镇,她清楚地了解,这只是魔灵入侵中最轻微的一个影响,如果她们战败,那等待她和整个巫人的更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阿朵瓦的头开始一阵阵的胀痛,她甚至懊恼为什么不是自己的母亲来面对这一切,
      “要是母亲的话,这一切一定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吧。”身后的首席侍女拍马赶上,走到阿朵瓦的身边,“圣女大人,您应该多休息了,大战在即您应该养精蓄锐。”
      阿朵瓦一只手捂着作痛的头,另一只手摆了摆,“身为圣女,我有义务在此镇中游走,以振民心。”首席侍女微微颔首,随后便退回到阿朵瓦的身后。
      “圣女大人,”一年轻的军官从阿朵瓦队列的后方拍马跑至阿朵瓦的面前,却被阿朵瓦的首席侍女拦了下来,“什么事!”首席侍女对这名军官不知礼数的行为有些恼怒,她皱着眉头盯着这名年轻的军官。那军官控制着□□的战马,而战马却在焦躁的来回踱步。
      “无妨。”阿朵瓦遣退了挡在前面的首席侍女,阿朵瓦料想定是战事的原因,并不是纠正宫廷礼仪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首席侍女不甘心地退到了阿朵瓦的身后,她纵然明白军情紧急,但在她眼里,世界上最要紧的事便是亘古圣女的威严,觐见亘古圣女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入了圣女的队列,如此无礼的人定要接受她的斥责。阿朵瓦盯着那名军官,冷静的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那名军官看着亘古圣女的俊美的面庞一时出神,他首先惊讶于亘古圣女的那犹如蓝色月亮般年轻又细腻的美貌,更惊讶于如此温润的面颊上竟会挂着如此疲惫的眼神。
      被这锐利的眼神打量的亘古圣女不禁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
      年轻军官慌忙收回了自己失礼的目光,急忙说道,“白塔城援军已经抵达塔滨镇,务罗卖大人和席德金大人正等待圣女大人参加作战会议。”
      等阿朵瓦推开城镇中心的大门,站立大门两侧的十六名巫人士兵整齐划一的举起武器,“呼、喝!”一声。这突然的军礼让从未进入军营的阿朵瓦微微地吓了一跳,而在士兵尽头的务罗卖和席德金微微皱眉,他们虽下定决心跟随亘古圣女踏上战场,但还是暗自怀疑常年隐居在青泽圣女殿内的阿朵瓦是否能有胆量面对即将到来的恐怖的魔灵军队。
      阿朵瓦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干练、冷峻的表情,快步走向了守卫尽头的指挥沙盘。
      务罗卖和席德金略微的向阿朵瓦颔首以示敬礼,阿朵瓦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回礼。再与务罗卖和席德金相处的军旅时光里,亘古圣女只觉得学着他们用简洁的军中礼节更能与士兵们打成一片,便只是以战友的身份互相致意,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巫人们的圣女,而是即将一同面对恐惧的战友。
      “我的雄鹰在附近发现了魔灵的踪迹,他们正昼夜不息的向塔滨行军,正如我们预料的,他们的目标是白塔城。”兽王务罗卖凭借着自己特殊的巫术,掌握着与动物交流的能力。
      “人数呢?”阿朵瓦问道。
      “五千。”席德金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五千?”纵然阿朵瓦努力遏制自己脸上的惊讶,但这数量众多的魔灵军队着实让她的音调变得高亢。阿朵瓦接着深呼吸再次调整了自己的仪态,“我们现在军队集结的如何。”
      还未等务罗卖和席德金回答,门外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我白塔城三百骑兵任您差遣,亘古圣女。”白塔城军官白阾南随着声音走进了城镇中心,他快步走向阿朵瓦,随后单膝跪地,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放在额头,“愿为您献上我的智慧与生命,圣女。”
      阿朵瓦示意白阾南起身,李德玺仅仅派遣三百人参与,纵然阿朵瓦一向未对李德玺抱有太多期望,但这支援军的人数还是有些过于稀少。而后阿朵瓦问席德金,“其他的族长的回应呢?”
      “骏城被魔灵搅得自顾不暇,现在明确将派遣军队支援我们的,只有焰王教派的阿保祭司和下銮城部族。”席德金平缓的说出了这个噩耗。巫人的信仰是九大神灵的多神信仰,其中焰王阿保是他们掌握光明与正义的神,而焰王教派则是信奉焰王教义的巫人们为了传播和侍奉阿保所成立的教派,其中信仰最坚定者,便会被选为阿保祭司以侍奉阿保。
      “预计三天时间,魔灵就会抵达这附近了。”务罗卖说着,“阿保祭司们在这之前应该可以赶到。我已经通知我部援军加快步伐,但三天时间内能否赶到还未尝可知。”
      纵然结果并不满意,但至少不再是孤立无援,阿朵瓦稍稍舒了口气,盯着沙盘盘算起来。
      现在构成塔滨镇防线的部队只有一百名由阿朵瓦率领的铸铁姐妹团的侍女们,由白阾南率领的三百白塔骑兵,还有务罗卖的三百重装步兵和五十人的巫师部队,以及席德金的四百轻步兵。而后即将赶来的阿保祭司们可能会达到一个可观的数量,但祭司部队毕竟未接受过严密的军事训练,这让阿朵瓦难以对他们给予厚望。但下銮城部族的舰队和务罗卖的一千多名援军却是这次战斗胜利的关键,只要阿朵瓦可以守住战线,直到援军到来,获胜也不再是痴心妄想。
      “我们这次的作战目标不是歼灭魔灵,而是以最小的伤亡化解他们的第一波攻势,而后等援军到来后,便将他们一网打尽。首先我们的决胜力量便是白塔骑兵,我们将在塔滨西郊构筑起防线以逸待劳,等行军中的魔灵们与我们严阵以待的部队发生接触后,由步兵组成防线阻止魔灵的进军,而后左翼的白塔骑兵顺势冲入敌阵,以化解他们的第一次进攻,等第一次进攻化解,那我们的战略目标便达到了。”阿朵瓦在沙盘上摆弄着棋子说着。
      听着亘古圣女将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白阾南升起了作为白塔城武士的荣耀感,连声表示自己定不当辜负使命。务罗卖和席德金听着阿朵瓦的部署也略微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在沙盘上摆弄起了棋子,与阿朵瓦讨论着后续的细节。

      白塔城内,李德玺站在白塔顶端,身后站着七名侍女及一位全副武装的白塔守卫,看着西侧塔滨镇的方向,手中璀璨的酒杯盛满了塔滨镇最出色的酿酒师所进贡的美酒。“圣女大人,一切投资都是需要利益作为回报的。”他抿了一口酒,咂摸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
      他挥挥手叫来身后站立的白塔守卫,“塔基提,你尝尝这个。”说着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塔基提面前。
      塔基提是白塔守卫的元帅,他跪在李德玺身旁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李德玺看着塔基提将酒一饮而尽,顿时脸上浮现出一抹嫌弃,“这酒怎么样?”
      塔基提连忙答道,“好酒,好酒。”
      “那……”李德玺打量着塔基提未修边幅的宽脸,“这酒好在哪了?”
      “这……”将酒一饮而尽的塔基提哪里像李德玺般会欣赏酒的美好,他盯着李德玺一时间语塞。
      “你真是扶不上墙的臭泥巴。这么好的一杯酒,居然不是慢慢欣赏它的色泽,然后细细的闻着它散发的酒香,最后再慢慢品啜它那香甜的味道和柔软的口感。”李德玺看着塔基提,“而你,就这样把他灌倒了你那粗俗低劣的喉咙。”他拔出了腰间镶着宝石的匕首,抵在塔基提的喉咙,
      “我是不是该割破你的喉咙,挽救这被践踏的美酒?”
      “领主……领主您教训的是。”塔基提颤抖着答道,他虽然习惯面对喜怒无常的李德玺,但他依旧感到恐惧。
      “罢了,我也不吝啬。”李德玺将匕首收入鞘中,“这酒,你想经常享受吗?”
      “不、不想。”塔基提慌乱答道。
      “嗯?”李德玺眉头一挑,“想,想。”塔基提连忙改口道。
      “那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可以将这一桶便可抵得上一艘战舰的美酒拿来擦拭盔甲的了?”
      “请领主明示。”
      “很简单啊,不做任何没有回报的事情。”李德玺弯下腰盯着塔基提的眼睛,缓缓说道,“说起来是不是很简单,就像宇宙的公理?但是,要做到真的真的很难哦。”李德玺突然换了张脸孔,他板着脸说道,“集结白塔守卫,留下五百人留守白塔城,其他人夜晚随我出城。”
      塔基提如释重负,连忙称是,随后退了下去。
      “等一下!”李德玺叫停了塔基提,塔基提被李德玺这一声叫停吓得盔甲都都抖出了声音。
      “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听明白了吗?”李德玺说着。
      “是!”这次塔基提答是后不敢擅自离开,生怕再次触怒身后的那位大人,他尴尬地站在原地,却久未听见李德玺的斥责。他正要悄悄扭头观察他身后的李德玺的神色。
      “还等什么!滚!”李德玺喝到。
      塔基提几乎是蹦了起来,连忙冲进了白塔。

      第三天凌晨,塔滨镇外的荒野,露水还细密地附着在满地的青草之上,等到了阿保祭司们支援的一千五百名巫人士兵列阵在山坡后方。阿保祭司们不单单是率领了四百余名信徒,甚至将燃烧着阿保神炎的巨大祭坛抬上了战场,众巫人士兵看着这象征着光明的阿保的神炎,不由得士气大振。
      焰王教派祭司走到亘古圣女面前,不卑不亢地向亘古圣女行礼,“愿您安好,圣女大人。”
      亘古圣女不失风度地向祭司颔首,说道,“愿阿保早日降临,打破一切的因果,成为铸铁大陆的王。”
      这则预言是当年焰王阿保战胜锻王克尹后,飞升而去所留下的一则预言,在之后的漫漫岁月中,这则神谕便成了对阿保信徒最为善意的致意。
      如在沙盘上所推演的,焰王教派信徒与阿朵瓦铸铁姐妹团共同驻守中军,由务罗卖率领的步兵及巫师们镇守右翼,左翼便是蓄势待发的白塔骑兵与席德金的部队。
      阿朵瓦在军队前骑马巡视着整支部队,“发誓将生命与智慧献给我的子民们!现在混乱和毁灭已经降临在铸铁大陆,时刻都在屠戮我们的同伴!而我,将亲自证明,焰王阿保的子民,神炎必将烧毁一切邪恶与堕落!”
      随着空中盘桓的雄鹰的长啸,“列~~阵!”阿朵瓦下起了命令,随后整个军队的各个伍长均传递阿朵瓦的军令。随着命令的传递,右翼的首排的巫人步兵们将巨盾立在身前,闪烁着寒光的长枪从巨盾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组成了一道钢铁的荆棘。其后所掩护的巫师部队则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巫术结晶、巫杖、巫力典籍等帮助巫师们更快更有效率地利用空气中的法术的武器随着巫师们口中念念的咒语,纷纷凝聚起幽幽的奥秘光芒。左翼的席德金部穿着着精致铠甲的战士们纷纷抬起了手中的巨斧,其侧后方的白塔骑兵的战马们一阵长嘶,似乎随着命令便可立即脱缰冲出。中军镇守在阿朵瓦身旁的便是她的铸铁姐妹团,铸铁姐妹团全由阿朵瓦的侍女们组成,手中的长弓随着侍女们口中的吟唱,渐渐浮现出一层巫术的光芒。而焰王教派的信徒们则是握着手中的权杖、铁锤等武器,眼神中闪烁着渴望为焰王阿保献身的狂热的目光。
      “前~~进!”阿朵瓦的第二声军令传出,整个部队有序的从山坡上渐渐向前移动着,在整个战线踏上平缓的山坡,远方已缓缓走来的魔灵军队们毫无隐瞒的展现在巫人军队面前。魔灵大军散发出的邪恶的气息甚至让巫人们觉得窒息。毫不结阵的魔灵们穿着厚重的铠甲,手中拿着的巨大武器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在这些人型的魔灵身后,甚至还有不可名状的扭曲生物,他们生长着四五只人足,硕大臃肿的身体靠着这几只人足在地面拖动,在那巨大的身躯之上,握着各种武器的手臂从各个方向伸出,章鱼般的触手也在半空舞动着,眼睛、口器也如随手安置般长在了那巨大肉瘤般的身体各处。
      “这是何等的污秽。”看着面前的魔灵军队,焰王祭司说道。
      天空中还飞翔着几只长着翅膀的魔灵,他们盘旋在空中,如同雄鹰般灵活。在魔灵军队的最后,一尊金属的巨大器械被数头魔兽拖动着,随着军队缓缓挪动。
      在巫人们从山坡后展现出自己军队的全貌时,进军的魔灵们一致停下了脚步,毫无声息的盯着对面的巫人军队。一声撕破天际的惨叫般的嘶吼从魔灵军队中传出。瞬间沉寂的魔灵军队发出了各样诡异的叫啸,沉重的魔灵部队散乱着阵型冲向了巫人的部队。
      “准~~备!”阿朵瓦的第三句军令响彻全军。整个战线由务罗卖的右翼站着最前,左翼在最后的方向倾斜着对敌,随着准备的命令,务罗卖的步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巨盾和长枪,纵然久经训练,但面对这样一只可怕的军队,身体的颤抖让盔甲轻微的发出了呤叮的碰撞声。
      待到魔灵迈入了铸铁姐妹团的弓箭射程,“射击!”阿朵瓦的第四句军令发出,随着一阵急促的弓箭尾羽的破空声,裹挟着巫力的箭矢纷纷抛向空中,落向魔灵军队。蕴藏的巫力的箭羽落下后,迸发出一阵爆炸,刹那间魔灵的先锋便被这一片爆炸所笼罩。爆炸掀开了荒野上郁郁葱葱的青草,泥土被冲击卷了起来,无数的尘埃随着巫术的光芒,遮挡住了两军的视野。
      “为了焰王阿保!”阿保祭司看着这一片宏伟的巫术爆破,一直压抑着对混乱的憎恨爆发而出,阿保祭司未等阿朵瓦的下令,便率领着四百信徒发起了进攻。顷刻间这些狂热的信徒便超越了右翼的务罗卖部,孤军冲向了魔灵部队。
      待到铸铁姐妹团的巫术箭矢所引发的爆炸渐渐消散,被爆炸所笼罩的魔灵军队渐渐从尘土中冲了出来。位列部队最前方的焰王教派信徒们纷纷瞪大了眼,这一轮箭雨的齐射所造成的杀伤远远不如所预想的那般,仅仅被弓箭射中的魔灵士兵因此而化成了黑色的雾气,其他仅仅被爆炸所波及的魔灵士兵无非是残破了些许的盔甲。但对焰王阿保的信仰让他们的恐惧仅仅存在了一瞬便被狂热所掩盖,在随军冲锋的焰王神炎的照耀下,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权杖,呐喊着继续他们的冲锋。
      务罗卖看见贸然行动的中军,当机立断下令右翼的步兵维持阵型向前推进。如果这支冲向敌人的孤军被敌人两侧包围,那他们在战场上的牺牲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只有自己的部队可以去支援祭司们的右翼。务罗卖的重步兵们维持着一手持巨盾一手维持枪林的姿势,每将盾立在土地、站定脚步时,都会用巫术为盾增添成倍的质量,每提起盾向前行进时,都会将这增重的巫术驱散,立盾、施法、驱散、提盾与行进的步伐如同呼吸般自然而熟练的交织在一起,有序、整齐但缓慢地向前方推进。
      阿朵瓦看着这两支脱离指挥独自行动的部队气的蹙起了眉毛,阿朵瓦下令道,“推进射击!”
      训练有素的铸铁姐妹团听着号令,向前踏出整齐的步伐,每行进两步,便快速的搭起弓箭进行一轮射击,时刻保持着焰王教派的信徒们可以处在她们弓箭的掩护之下。席德金也急忙率领部队上前,以巩固阿保祭司的左翼。白阾南的白塔骑兵则开始向左侧包抄,寻觅着冲锋的机会。
      在神炎的照耀下,冲锋的阿保祭司与魔灵部队冲撞到一起,由于魔灵部队最先头的部队,而且在途还受到箭雨的袭扰,此时的阿保祭司与信徒们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他们趁着人多,信徒们几个人围住一个魔灵,手中的铁锤如骤雨般倾泻在魔灵的身上。信徒们手中的铁锤为了彰显阿保的威严,铸造成了特别的模样,中空的锤首留有几个洞口,在挥舞之中发出阵阵风哨声。刹那间信徒的呐喊、魔灵的嘶号、铁锤敲击在盔甲的碰撞声和铁锤的哨鸣汇成了地狱般的交响。
      然而在魔灵厚重的铠甲下,这铁锤和权杖的作用微乎其微,反倒是魔灵的巨剑如死神的镰刀般须臾间便夺走了仅仅穿着链甲的信徒的生命。往往三四名信徒的牺牲才可换取一个魔灵的倒下。
      左右两翼也逐步跟上了阿保祭司的队伍,训练有素的重步兵保持着有序的阵列抵御着一拥而上的魔灵。
      年轻的巫人骑士塔金提作为光荣的白塔骑兵跟随着他的领袖白阾南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了,他依旧不能忘记当年他不顾作为香料商人的父亲的反对,为了能有机会加入白塔骑兵,每天都练习剑术五个小时。那些时日里,纵然他的父亲每天都在埋怨和责怪他不务正业,但也尽他可能地请到了最好的剑术老师和骑术老师教导他。而如今,他终于可以伴随白塔城最受人敬仰的骑士白阾南一同出战,保护千万与他父亲一样的巫人同胞。不知道此时在白塔城的父亲在做什么,定是在商铺前一边说什么完全不关心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边为我自豪吧。塔金提想着,他笑了笑,真是好奇回去之后他的父亲会用一种什么表情看着自己。
      随着白阾南的部队迂回至战场的侧翼,塔金提清楚的看见了正在正面战场厮杀的部队,巫人的银色盔甲与魔灵的黑色铠甲冲撞在一起,纵然巫人军队的阵型单薄,但依旧□□的守住了战线,挡住了后续源源不断的魔灵部队的冲锋。“此番冲锋过去,一定能立下大功吧!”塔金提想着,身前的领帅白阾南抽出了腰中的长剑,“白塔勇士们!随我冲锋!”
      塔金提顿时全身充满了力量,最完美的冲击角度和最完备的阵型,面对数倍于己的魔灵军队,他丝毫不感到畏惧,纵然是那坚固的铠甲,又哪里可以阻挡势如破竹的白塔骑兵。塔金提与组成了楔形阵的白塔士兵们纷纷提起了长枪,由白阾南亲作先锋的骑兵移动了起来。战马的脚步越来越快,从踱步到纵身驰骋奔赴魔灵部队。
      突然一声沉闷的响雷声炸起,整个大地都随着这个声音为之颤抖。塔金提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枚巨大的火球从远方魔灵的巨大金属器械中飞射而出,直直的指向了队列最前端的白阾南。
      没有给白阾南发出下一个命令的时间,混乱巨炮所射出的地狱岩浆弹瞬间覆盖了包括白阾南在内的半数白塔骑兵,待炮弹所掀起的灰烬渐渐散去,刚刚阵容整齐的白塔骑兵在仅仅一发炮弹的洗礼下,排在楔形阵最前的几排士兵瞬间化作了焦黑土地上的碳色残骨,被炮火正中的白阾南甚至连尸身都不见了踪迹。塔金提被爆炸的冲击击落马下,远远地落在松软的草丛中,口中充满了鲜血。他看向自己的战马,如同战友般的伙伴如今在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着,他急忙试图爬起身,去治疗自己的爱马,却发现自己竟感受不到自己的腿。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不知去向,双腿尽失的与慢慢涌上来的剧痛让塔金提不禁仰天发出了长长的哀嚎。
      听着满地的哀嚎声,幸存下来的白塔骑士面色惨白,他们的大脑仅有时间庆幸于自己没有被那一炮击中,而再也没有余力思考如何重整阵型冲向敌阵,如同木人一般呆坐在战马上,任由受惊的马匹四散逃窜。

      骑兵的巨变让在中军指挥的阿朵瓦脸色大变,但魔灵并没有给阿朵瓦惊呼的时间,数十名长着翅膀的魔灵从天际掠过,径直地冲向了阿朵瓦所在的由铸铁姐妹团组建的弓箭手阵列。“向天空射击!”首席侍女立刻下令,并迅速挡在了阿朵瓦身前。
      黑色的剑光一闪而逝,首席侍女被俯冲而下的魔灵拦腰斩成了两截,此时的铸铁姐妹团才纷纷反应过来,搭起弓箭向空中不断接近的有翼魔灵射击。“不!”阿朵瓦看着那侍奉她一生的首席侍女顷刻间便香消玉损,亘古圣女阿朵瓦终于克制不住一直以来为了展现给众人威严而压抑的恐惧,悲痛的呼喊起来,□□的天马也被这突然而至的威胁吓得掀起了马蹄,长长的嘶鸣一声。
      亘古圣女面前的魔灵瞬间被阿朵瓦两侧的近卫射成了筛子,但不断落入姐妹团阵营的有翼魔灵总能在被训练有素的巫人射手们消灭前带走几条鲜活的生命。右翼的务罗卖发现了中军的混乱,他吹响了一声长哨。长哨的哨音还未落下,鹰鸣便从四面八方响起,铸铁群岛的巨鹰纷纷响应着务罗卖的呼唤,冲向了威胁着阿朵瓦的有翼魔灵。
      阿朵瓦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首席侍女的遗体,纵然她早在踏上征程前便已做好了面对这场残酷战争的准备,为此她以为自己早早做好了觉悟。但如今首席侍女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在她的面前被撕成了两半,她才真正意识到这场战争的残酷,以往史诗中描写的战争都在歌颂着光荣和伟大,但真正展现在阿朵瓦面前的,只有暴力、血腥和混乱。因为亘古圣女的身份,她从未对人透露出一丝对这场威胁的惧怕或是紧张,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年轻的少女(比较巫人的寿命而言),先前在民众面前表现出的坚强和果断,就如同锡棒一般轻易地折成了两节。

      塔滨镇交战一天前,宝翁隆德缓缓的睁开了眼,他夹杂在散发着强烈鱼腥味的麻袋中间,身边坐满了村民样貌的巫人,马车正吱呀吱呀地在荒野间奔行。“我这是在哪?”宝翁隆德确认了身边的环境,发现身旁已不再是汹涌危险的海浪,而是熟悉又平静的铸铁大陆后,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哥你醒了啊。”马车上的巫人村民看了眼昏迷已久的宝翁隆德,“在海滩上发现你的时候,大家都说你已经没救了呢。”
      “那还真是多谢各位了。”宝翁隆德浑身的骨头都如同被战马踩踏过一般剧烈地疼痛着,他缓缓从马车上坐起,身上除了那把匕首外就再无其他的财物。“这是要去哪”
      “支援前线啊,我们正前往塔滨镇。”
      “前线?”宝翁隆德恍惚间问道。
      “啊,您还不知道吗?已经不知道魔灵军队烧光了多少个村子了,现在塔滨镇我们的亘古圣女已经率领军队要和魔灵开战了。”村民指了指身旁的几架马车,马车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巫人村民,“我们想着要是圣女输了,那我们逃到哪里不都一样,就决定来给圣女帮帮忙。”
      听到魔灵两个字,宝翁隆德突然回想起落水前在朱玉号上遇见的可怕的有翼生物。他猛然间想到既然连亘古圣女都亲自上了战场,现在的这片熟悉的铸铁大陆表面平静与安全都仅仅是假象,潜伏在这片大陆的威胁甚至比在海洋上航行时更多。
      “小哥,你是不是很疼啊?”村民问道,随即丢给宝翁隆德一个装满晒干的草叶的小皮囊,
      “你旁边应该有烟斗,拿着抽两口吧。对你有好处的。”
      宝翁隆德接过皮囊,忍着肩膀的剧痛,在行李中翻找出一个满是油垢的烟斗,“谢谢你了。”宝翁隆德将草叶塞入凝着草木灰的烟斗中,一个小小的火焰巫术点燃了烟斗,他小小的抽了一口。
      从烟斗中传来一阵奇异的香味,因为油垢塞满了烟道宝翁隆德并没有从烟斗中抽到太多的烟雾,他随即狠狠抽了一口,浓浓的烟气迅速充满了宝翁隆德的气管,他狠狠的咳了两下,而这两声咳嗽带动着他的腹肌与胸肌一同撕裂般疼痛起来。
      “小哥,你慢点。”看着宝翁隆德笨拙的动作,村民们爽朗的哈哈笑道。
      宝翁隆德渐渐掌握了抽的力度,又品尝几口后,宝翁隆德的脸上舒展开久违的笑容。在这草叶的熏陶下,他渐渐感到身体完全的放松,身体仿佛轻到可以飘到天际。身上的疼痛也逐渐消散,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流淌的云慢慢变换着各种形状,甚至空气中无形的法力都染上了浅浅的蓝色,像丝绸般流淌在风中。宝翁隆德开始享受这草叶带给他的奇妙感觉,他发现脑海中无论是宣告铸铁群岛将陷入混乱的告诫还是巫人们的尖叫声都已消弭。
      宝翁隆德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他开始思考自己回到铸铁大陆的意义。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什么天生神力,面对一个魔灵自己已经是侥幸险胜,而现在自己也仅仅是捡回了一条命。他又看着身边同乘马车的村民,没有亲眼见过魔灵恐怖的他们眼中还透露着无知的坚毅。
      宝翁隆德开始自嘲自己的自负,竟然莫名其妙地相信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拯救整个巫人,而如今自己一腔热血地从海外赶回铸铁大陆,连自保都是问题。宝翁隆德感到一丝无奈,这些自降生就受到帝迪礼庇护的人们尚且难以渡过难关,自己这个私生儿又能做什么。他想起临行前同伴们说的话,“他们仗着自己有着帝迪礼的祝福,是怎么对待我们的。”这是他们巫人的威胁,就让他们自己面对便好了。宝翁隆德暗暗下了决心。
      “小哥一会儿我们路过前面的驿馆,我们就要把你放下来了,再往前走就危险了。”
      “那真是辛苦了。”刚刚还在思考如何告别的宝翁隆德松了一口气。
      坐在马车上的村民中最年轻的是亚平宁,他是正驾驶着马车的马夫的儿子,他用那一双充满纯真的大眼睛盯着宝翁隆德,仿佛在欣赏一尊雕像。
      “那么先生,您之前是经历了什么海难了吗?”亚平宁问道。
      “我从南方大陆回来的途中,遇见了魔灵,他们捣毁了下銮城的舰队时,我刚好路过。”宝翁隆德躺在众人的脚边,头倚着马车的栏板说道。他看着马车上的众人,心里暗暗盘算,这些日常连妖兽都需要雇佣像自己一样的冒险者去驱逐的村民,怕是在战场上十分钟都活不下来,不妨告诉他们魔灵的可怕,早早劝他们回到自己的村子里,也算是报答了他们的救命之恩。连下銮城的舰队都无法抵达的魔灵,想必这些村民会有自知之明。
      果不其然,宝翁隆德的话音刚落,巫人们便议论起来,“下銮城舰队覆灭了?那不是要支援亘古圣女的舰队吗?”
      “那我们更要赶快启程告诉亘古圣女这个消息啊。”
      但村民的反应大出宝翁隆德所料,原本是为了尽早让这些村民打道回府,却不曾想到他们竟然更坚决地要去支援亘古圣女。而得知自己见证的正是亘古圣女的援军覆灭,宝翁隆德自己也吓了一跳。在那样多的有翼魔灵的围攻下,恐怕下銮城舰队连消息都没能放出去便遭到了覆灭,而自己可能是唯一的知情者。
      不过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宝翁隆德想着,既然这些村民一心求死,他到是不要破坏了他们的一腔热情。
      “您从南方大陆回来?”亚平宁从他的话里找到了新的线索,“莫非您是?”
      发现自己暴露了自己是冒险者身份的宝翁隆德冷哼了一声,他预见自己即将被这些村民赶下马车的画面。“对,我是冒险者。”宝翁隆德说着。
      “他是私生儿。”
      “不会不吉利吧。”
      “真晦气。”
      村民的果真议论起来,亚平宁更是激动地拍了拍驾驶着马车的父亲,“父亲父亲,停车!”
      “吁!”奔驰的马车被车夫拉停。
      宝翁隆德笑了笑,“不用劳烦你们了。”随即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从车厢爬了起来,吃力的翻下了马车。下车后的宝翁隆德径直地朝着远离马车的方向走去,他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地。他不太愿意回到白塔城,继续为李德玺卖命,虽然李德玺确实是众多部族中佣金最高的,但想自己从南方大陆偷偷溜回来,定是少不了被李德玺的狗腿子冷嘲热讽。
      “先生等一下!”身后亚平宁的喊声让宝翁隆德将思绪抽了回来,他不耐烦地回头看着亚平宁,自己都已经主动离开了,这些巫人难不成还要把自己围起来咒骂一顿不成?
      只见亚平宁捧着一裹污秽的布向自己跑过来,“这又要搞什么新花样。”宝翁隆德想着,他对于巫人对他的排挤早已习以为常,面对讥讽,毫不在乎的反应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宝翁隆德
      站在原地看着向他跑来的亚平宁。
      亚平宁跑到宝翁隆德身前,从布中间抽出了一把长剑。亚平宁将长剑递给宝翁隆德。
      “这……”事情的发展出乎宝翁隆德的意料。
      “先生,现在铸铁大陆比原先危险得多,这是我们最好的剑了,您拿着防身吧。”亚平宁说着,“这么好的剑,我们拿着也没有用,如果是您持有的话,想必可以帮助更多的人吧。”适才亚平宁喊住停车,无非是想去一旁专门存放武器的马车上为宝翁隆德选取这把剑罢了。
      宝翁隆德打量着亚平宁的表情,与别的巫人不同,亚平宁的眼中全是诚恳。宝翁隆德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长剑。握住长剑的瞬间,剑中蕴含的法力迅速与宝翁隆德身上的法力联结在一起,宝翁隆德迅速感受到这柄剑蕴藏的惊人法力。他诧异地端详这柄运用法力铸造的长剑,整把剑混元一体,剑柄处铸着一只龙头,龙的口中衔着一颗暗红色的法力宝石,无论是精妙的重心还是锋利的剑刃,都在彰显着这把长剑的价值。
      这把剑的价钱至少可以养活一个普通的渔村全村半年,这不可能是亚平宁他们这些村民可以承受的宝物。宝翁隆德冷冷地盯着亚平宁,“我想你需要解释下这剑的来历。”
      亚平宁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支支吾吾却说不出剑的来历,这更另宝翁隆德感到怀疑。“说。” 宝翁隆德的眼神更加凌冽,亚平宁的眼泪顿时被吓了出来,在眼眶中打转。
      “这……这是我们在逃难的路上……从战死的守卫身上捡的……”亚平宁不敢看着宝翁隆德的眼睛,他头僵硬的转向一边说道,随后又把手中那个污秽的布递给了宝翁隆德,“这个也是一起捡来的……”
      宝翁隆德展开破布,才发现这是沾满了血和泥土的旌旗,上面的巨龙残破不堪。与手中的长剑一样,宝翁隆德意识到这是务罗卖部的旌旗与武器。他理解了亚平宁吞吞吐吐的表情,作为安安稳稳生活了一生的村民,自然会将盗取死者财物的事情看做难以启齿的罪责。但宝翁隆德并不在意这些,事实上如果冒险者还会在意这种道德准则,那如今铸铁群岛还能活下来的冒险者就只能是最懒惰的那些人了。
      宝翁隆德的语气渐渐放缓,“不要去塔滨镇了,你们去了仅仅是白白送命。”
      “先生,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亚平宁低着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逃难的路上,我们不知道见证了多少付之一炬的村子,而后父亲说,父亲说,如果我们不战胜魔灵,那所有的巫人都会无家可归。”
      “最后我们得知了亘古圣女已经准备和魔灵开战,大家才决意一同去前线的。”亚平宁说着,转身跑回马车,“先生您多保重。”
      宝翁隆德看着手中的剑,又看着这些见识过恐惧而又愿意再度面对恐惧的村民。他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他才意识到亚平宁和自己一样无处容身,宝翁隆德横下心喊道,“等一下。”
      亚平宁停了下来,看着宝翁隆德。
      “那我就接受保护你的委托吧。”这是宝翁隆德感受到巫人给他的关心,而他实在不忍心让着关心他的亚平宁自己走上一条死路,他说着,收起了长剑,自顾自地踏上马车。
      “可是我没有……”亚平宁说着,却被宝翁隆德打断。宝翁隆德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用全车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着,“就这柄宝剑的价格,足以让我这种要钱不要命的私生儿保护你了。”

      当晚入夜,在野外扎住营地的村民们在帐篷间搭起了篝火,巫人们逐渐接纳了主动选择保护他们的宝翁隆德,他们邀请宝翁隆德到篝火旁坐下,便问起宝翁隆德以前的轶事。
      宝翁隆德向众人讲述着自己作为冒险者时经历的种种经历,而最吸引村民的故事便是宝翁隆德在铸铁大陆西北方的失落者大陆寻找到古城蛇城。在失落者大陆的最北方,靠近极寒的永久冻土的群山中,隐藏着无主的古城蛇城。无人知晓蛇城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成为了一座空城,但漆黑的砖墙和阴暗逼仄的宫殿却实实在在的矗立在群山之间。
      “宝翁隆德先生,那您是因为什么从黄沙的大陆赶回来的?”亚平宁打断了宝翁隆德问道。
      宝翁隆德喝了口酒,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说起来我都不信,当时我的脑袋里一直响着一个声音,说什么铸铁大陆将陷入危险。”
      “然后您就遇见了魔灵?”亚平宁瞪圆了眼睛问道。
      “对啊,然后我就遇见了魔灵,”宝翁隆德坦然答道,“即便用尽全力,我也只能杀掉一个。”
      宝翁隆德的回答让所有听见宝翁隆德这席话的人纷纷惊呼,在焰王阿保久未降下神谕的年月,宝翁隆德竟收到了神亲自的指示。而这个获得神谕的男人,竟然可以一个人战胜魔灵,在村民的眼中,这已然是令人敬仰的壮举。“想必您一定是焰王阿保派遣而来就救世主吧。”有村民说道。
      “如果我真有什么使命,那我也就是负责告诉亘古圣女,说‘喂!你知不知道下銮城的舰队都覆灭了。’”宝翁隆德借着酒劲开玩笑道,“什么神谕,一个人能做的事情终究是有限的。”
      “那您的使命就是替阿保传递消息?”村民说道。
      宝翁隆德苦笑着,随意敷衍着,“那可能就是这样吧。”
      村民们兴致勃勃的一边喝着家乡的酒,一边听着宝翁隆德讲述历险,恍惚间忘记了他们即将奔赴塔滨镇,成为与魔灵厮杀的一员。
      年轻的亚平宁从马车上取下了琴,在琴的拨弄下,亚平宁唱起来:

      年轻的宝翁隆德生来悲惨,未有女神的祝福他私降凡间。
      陪伴他的是海风和艰险,心却只怀有对塔滨酒的惦念。
      他拔出长剑,和魔灵作战。
      他听从阿保的召唤,救我们出苦难。
      他撑起风帆,和魔灵作战。
      他听从众神的呼唤,救我们出苦难。
      蛇城的宝翁隆德注定不凡,身为冒险者征服了一切试炼。
      等待他的是化身为火焰,火中重生才是他的考验。
      他拔出长剑,和魔灵作战。
      他听从阿保的召唤,救我们出苦难。
      他撑起风帆,和魔灵作战。
      他听从众神的呼唤,救我们出苦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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