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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农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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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郡王和贝勒搬出宫后,日子过得是及其充实的,一开始是各家的乔迁礼,一共有六家的宴要赴,还有各种生辰礼,孩子满月或者周岁,如今可不像是在宫里了,大家窜个门也就走个十来分钟,宫外头各家王府贝勒府,除了几家挨得近的,大部分都要坐马车,近则一刻,多则半个多时辰。请的人也多了,官员僚属,门人清客,还有各家近亲远戚,都不能落下,几位皇子如今都还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来但凡接到请柬少有会不来赴宴的,甚至还有的拖家带口地来,就为了拉关系人脉。
娴谙的社交范围一下子从宫里的妯娌和后妃转移到了宫外的外命妇里,几年没有熟悉人员变动,她还抓紧时间猛补了一阵,才没把一些升上来的新贵给认错。
这种时候又体现出娘家的重要性,娴谙这里,家里额娘出身宗室,几个嫂子也都是望族来的,但凡有个什么宴席,自自然然地往娴谙身边一坐,就是个自动报名机,娴谙听过一次,再把脸对上号,下回就不再会抓瞎了——她见的人一般来说档次不会太低,年轻些的至少都是个六品官夫人或者佐领太太,年长的若是没个副都统内大臣的丈夫,也不会站在她面前,所以娴谙见的人里面,重复率其实很高,人员更替得也比较少,她要弄明白的主要还是各家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到了弘晖抓周的时候,娴谙已经能很自然地和各种外命妇们谈笑风生,话题也从宫内转到了宫外,谁家丈夫升了官,谁家又生了几个孩子,京城里又新出了什么首饰,女人之间无非就是这些话题,再私密一点的,最多也就是哪家挨千刀的去喝了花酒赌输了银子。
更深层次的话题不会出现在这种宴席上,目前来说娴谙的位置还不至于碍到谁被下套什么的,所以她只需要面带微笑和众人继续重复且没有营养的废话罢了。
整个抓周礼办得中规中矩,弘晖要抓的东西都是娴谙提前训练好的,一样是胤禛之前贴身带的一个白玉小印,一样是挂着彩穗的小弓,弘晖抓完后就爬到了娴谙身边,傻笑着把东西往她怀里塞。
众人一看都乐了:“小阿哥是个孝顺的,福晋日后要享大福呢!”
娴谙笑眯眯地抱着儿子一一谢过,心里泛起一阵空乏的喜悦。
娴谙的生活从一开始的忙碌并充实很快过渡到了忙绿却无聊的状态,虽然每天都还是有那么多事情,但她却感觉比起在宫里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见的人不同,说的话却差不多,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这么熬了几个月,娴谙终于感觉有些受不了了,胤禛又要跟康熙南下的时候,她抓住机会表示:“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在府里呆着挺没意思的。”
胤禛被她突然提出的要求怔了一下,有些无奈道:“如今巡幸的队伍已经定下来了,就算能带女眷,也不能现在添人,你若是想去,下回我提前跟汗阿玛禀报,何况,这回南下主要还是去治理水患,路上并不轻松。”
“只能下回啊……”娴谙有些遗憾。
胤禛继续道:“弘晖如今还不到两岁,你我若是都出了门,哪能让他一个孩子呆在家里。”
娴谙突然福至心灵:“算了,我不跟你出去,等你走了,我就报个病,带着弘晖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躲清闲。”
胤禛只当她是突然小孩子脾气,顺着道:“随你就是,不过别住太久了,府上的事情还要你管着。”
“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去玩儿两天,不会误事的。”娴谙兴奋道。
就这样,在胤禛走后,娴谙也顺势弄了个大夫来,给自己诊出了个胸闷气短的毛病,开了几副温补的药,然后放出话去,说自己要去庄子上散散心,顺便养病,第三天就直接带着孩子走了,留下一王府风中凌乱的下人。
走之前她还给宋格格放了权,让她自己管自己那间院子里的事,还给她开了小厨房,让她想吃什么就自己找人来做。
不得不说,娴谙突如其来的操作惊呆了不少人,尤其是几个妯娌,都还没想到还能这么给自己找借口放假的,只能扼腕自己暂时还不好东施效颦,只能等下回再找别的借口了。
娴谙到了庄子上后,先是把儿子安顿好,然后就过起了每天终于可以睡够睡饱的生活,不必每天都打扮得端正大方,也不必打起精神和人说套话,还要笑得跟庙里的菩萨似的。娴谙愉快地堕落了好几天,若不是还有弘晖要照看,她感觉自己差不多都要回到出嫁前的生活质量了。
一日,她兴起抱着弘晖去看庄子附近的农田,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曾经想过要做的化肥。
几年前,她没有自己的人脉和经济,也没有作坊和工匠,但是现在情况早已不同了,她在宫外的各种店铺个个都能日进斗金,她自己如今已经是郡王福晋,多少人上门来只为在她面前露个脸,而且,她现在在王府里一家独大,想要做什么事,除了胤禛以外,已经没有任何人敢跟她唱反调了。
她出嫁前盘下的琉璃坊,这几年在她的暗中指点下,已经可以提取合成大部分基础的酸碱元素,甚至一些稀土金属,都已经在慢慢摸索中了,如果她想,甚至可以制造出比现在的火药效力翻倍的合成火乍药。
嗯……扯远了,能制造不等于她敢制造,去年噶尔丹都已经死在草原上了,现在可以说是难得的和平年代,她发了疯才会作这个死。
不过,研究一下化肥还是可以的,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多多益善嘛,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太高调,不过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交给胤禛嘛,牛痘的事情他都能摆平下来,化肥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远在江南的胤禛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旁边的苏培盛被吓了一跳:“主子爷,您要不加件褂子?”
胤禛想了想,感觉甲板上的风是有点大于是道:“去拿吧。”娴谙每回给她打包行李都很妥帖,胤禛这么多年过来,还真没遇到缺东西的时候。
想着自家福晋,胤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瞬。
娴谙就不知道胤禛也在想她了,她刚把弘晖抱回内室哄睡过去,现在正在听庄子里的负责农田的下人回话。
种田的庄家汉和他媳妇,这辈子都没见过娴谙这种身份的人,说起话来磕磕绊绊地,急得脸颊通红满头大汗,娴谙坐在屏风后面,听两人一直说不明白,也有些急了:“赵嬷嬷,把屏风挪开,我自己来问。”
赵嬷嬷虽然觉得娴谙这样有些太不讲究了,但还是没有驳了她的意思,让人把屏风抬开了。
娴谙吩咐人,给农夫们弄了两个马扎过来,温和道:“你们不要急,慢慢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们如今一亩地能收多少粮食?能养活几口人?每年能下几回种?”
她问得明白,语气也温温和和的,农夫们虽然还是很不安,但总算能把话说明白了。
于是,娴谙对如今的农业水平总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
她也知道,这个时代的肥料主要就是人与牲口的粪便,再加上草木灰,腐植等,都属于有机肥料,或者是现代说的绿色肥料。这种耕种方式,环保是环保了,但粮食的产量就很成问题,若是在土地比较贫瘠的地方,一亩地要用有机肥养上好久才能真正种出粮食来,若是遇上个天灾人祸,一年的收成更惨淡,若是官府不减税,那些靠天吃饭的农人,面临的就是买卖子女,家破人亡的结局。
娴谙还记得那年雪灾战乱引起的饥荒,那混合这难以下咽的麸皮和陈粮的救济粥,她可以关上门不去看,但她却无法欺骗自己无事发生。
她问了很多关于田粮的事,农人的叙述再怎么磕磕巴巴,她也耐下心来去听,若不是身边还有宫人看着,她几乎想亲自下水田去看看稻子的生长速度了。
“庄子里的粮,主要都是往哪里供的?”娴谙问庄头。
“回主子福晋,庄里的粮食大部分都是要出去卖的,只有最上乘的那些才能送进王府来呢。”庄头回答道。
娴谙又问了这些粮食的整体收益,和庄子里田地的范围,心下默默算了一番,发现这个数目她现在完全可以承担。
“等这一茬的粮食收上来,这些田地都先给我空出来,损失的银子,我会按照丰收年的数目给你们补上的。”娴谙一锤定音:“之后把田地的图纸给我,我要重新把田地分一分,具体章程我理好了之后,你拿去学,学完了再去教那些农人怎么做。”
她这些话都是对庄头说的,这处庄子的庄头是桃夭的姐夫,可以说是她陪房里的心腹,娴谙不担心自己要做的事会引起什么怀疑。
“福晋,您这是……”桃夭知道自家主子有时候会有些突发奇想,所以,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我就是想做点事。”娴谙的语气带着笑意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惆怅,声音低若耳语:“我不想日后史书工笔,乌拉那拉氏的名字只能写在八旗通志上,皇室女眷那一章。”
“福晋?”桃夭没听见她后面的话。
“走吧,弘晖那孩子应该睡醒了。”娴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