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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闹主编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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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7月1日难道就不打算过去了吗?
MSN签名:乌鸦嘎嘎叫,囧字当头照
我冲到丁主任的座位。她一见我就露出无奈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得跳起来。”
“他这次太过分了!你得给我做主。”
丁宇佳说:“你看你那脾气,点火就着。至于嘛?不就一封邮件?他指你的名?道你的姓了吗?”
我瞪眼:“他要敢直接点我的名,那他早就上天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人人都知道是我在跟绿坝。”
丁宇佳说:“谁知道?你还以为你是大作家呢。咱们报社几十个记者,每天出几十页的报纸,领导们记得谁呀?除非你全中国独一份专访奥巴马登了头版头条,否则不用担心领导会过问你。”
我说:“可是这邮件明显针对你我!”
她瞟我一眼:“领导们一天不知道收多少封邮件,这样的邮件更多了去了。谁有哪功夫琢磨这邮件是针对谁的?”
她一句接一句顶得我那口气全噎在嗓子眼儿出不来,气得要炸:“他都把屎拉你头上了,你居然都不生气?”
丁宇佳叹口气:“小米,你啥时候能熬成粥啊?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不明白呢?像他这种人每个办公室都至少有一个,难道你走遍天下跟他们斗吗?你越搭理他,他越蹦得高。不如把宝贵的时间留给自己。你看,我这里每天要处理的工作那么多,还得应付老板,回家还得跟老公献媚。谁有那么多功夫搭理他呀?他爱干嘛干嘛吧。”
她的话如同一个办公室老油条——她根本就是。我万万不能接受她的理由。我依然气鼓鼓的站着,我也不看她,就是抱着胳膊站着不出声,表示我很生气——我受了这么大委屈,我的直属领导竟然不给我出头,还劝我忍气吞声。
丁宇佳也不理我,她开始埋头敲键盘。这样的僵局,我渐渐有些尴尬:我该怎么下台呢?自己灰溜溜走掉多没面子?既然摆出了生气的POSE就该坚持到底。
丁宇佳抬头,若无其事:“小米,商务部今天下午有个发布会,你去参加一下。我把邀请函转发给你了。”唉。丁主任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她给了我这个台阶下,可是我是否该就着下楼呢?我那颗饱经世事折磨的心忽然就泄气了——她跟我一样是受害者,人家不介意,我干嘛呀?再说她才是我的直属领导,只要她知道真相就行了呗。
我乖乖地答应一声。转身开路。刚刚走回座位,易小晨就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说:“秦吉姆找你过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哎呀!秦吉姆一定发火了!他要找我麻烦了。本来绿坝这件事我心里就很惭愧的,我一向自诩为资深财经记者,一向以为我的线索很灵通,但这 次竟然什么消息也没挖到。秦吉姆此刻找我,必定是要批评我没做好功课。我得想法子维护自己的尊严……我一路想着,一头扎进主编室。
主编大人见到我,一如既往的露出那种很郑重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打招呼:“Are you ok?”他总是这么打招呼,有没有创意呀?
我做受伤状:“我不OK。一点也不。”
他的笑容停滞在脸上,很惊讶——作为这个年纪的成熟男人,这种表情让他显得孩子气,很无辜的样子——不过我不会上当滴。他问:“为什么?”
我早已做出决定:所谓恶人先告状,所谓先入为主,这都是有道理的。在斗争中,我们要抢占先机。如今王照诗的小报告已经打了出去,我可以不迎战,但我不能不防御。丁宇佳虽然决定不反击,但她根本不认为我有错,这一点很重要。如今对付秦主编,我也必须让他知道我是无辜滴!
我表情严肃——每次表情严肃,我就感觉脸部肌肉几乎要抽搐——我说:“秦主编,我想你已经看过王照诗的邮件。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但是我可以解释。”
他本来开口想说话,我没给他机会:“首先,我认为王照诗这种越级上告的行为是不可容忍的。他在侵犯我的职责。我不能接受。我的工作好不好,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有关系,他完全可以跟丁主任,跟您投诉,而不是直接捅到上头去。如果他继续这种行为,我认为对我的工作是严重的干扰。”
他又张了张嘴,想说话。我还是没给他机会:“其次,对绿坝的事情我有我的解释。我不认为我的工作失职。作为一个记者,我不可能每次都拿到线索。你们不能让我一个人跟整个《华尔街日报》对抗。不错,绿坝的事情是他们抢了先。但谁知道别的新闻我没抢过先呢?比如那次跨国收购案破产的事情,不就是我挖到独家新闻的吗?我认为,作为领导,必须做到公平评价下属,不能以一次的成败论英雄。我挖到独家的时候报社也没特别表彰过我,为什么挖不到的时候就得批评我呢?”我越 说越委屈,想到每个月我跟那20,000字的出稿量辛苦搏斗,挥汗如雨地熬夜赶稿,四处屁颠的跑着追新闻……想到我这个体重四处跑会的劳累,我都29岁了还没嫁出去……嫂子还老拿我开玩笑……妈妈给我安排了那么多场相亲一个也没成……我热泪盈眶,感觉自己比被乡亲们抛弃的□□还委屈。
秦吉姆的表情更加惊慌,他站起身来,张嘴想说话。我还是没给他机会——我“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拖过旁边的皮椅——这回也顾不上压出屁股印子了,哭是很消耗体力的——我调整一下姿势,尽量坐得舒服些,尽情大哭。看看秦吉姆那手足无措的样子,估计他也不懂得伺候场子。我便自己抓过桌上的纸巾盒,掏出纸巾擦眼泪。
他终于缓过劲来,安慰我:“别……别哭……”
我委屈。我凭啥不哭?不过对领导嘛,还是得适可而止。
我停了下来,抽噎着说:“Sorry。我不是故意的。”不完全是故意的,只不过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秦主编却还惊魂未定的样子,说:“那你先回去吧。等你感觉好点,咱们再谈。”
我摆出很懂事的样子,毅然说:“我没事了。您说吧。”这一通哭,他应该领教到我撒泼的能量和决心了,希望能够吓到他,让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比较不那么激烈——坦白说:我很害怕挨领导批评。从小就是乖孩子,很少被罚站。
秦主编惊魂未定的眼神在我脸上怀疑的转了转,很明显,他也在鼓起勇气:“哦……这个……Carrie跟你提了吗?”Carrie就是丁主任的英文名字。我们这个财经报纸,为了尽可能向国际报纸靠拢,让每个人都起个英文名字。秦主编这种海归就特喜欢叫英文名字。据说他们记忆英文名字比中文名字容易
我说:“她说了。但是她的意见我不能接受。”
秦主编看起来更加惊讶,他满脸不理解的表情:“为什么?”他的疑问看起来很诚恳。
我心里充满了感动:居然有个这么牛的大领导,如此亲切的关心我一个小员工的心理状态。我几乎都感动了,一不留神就开始掏心掏肺:“我理解她的顾虑。”
秦主编点头,附和。
我继续:“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接受这种情况。”
秦主编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异样——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而是人类看见火星人的那种异样。
我继续:“很明显。我认为我尽力了。而且就像我刚才说的,王照诗的行为是严重的越权。”
秦主编的脸在抖动了一两秒钟后,变成了笑脸,强烈压抑的笑容。
我愤怒,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瞪着他——亏他还是海归,这么没有同情心。缺乏对员工的基本尊重,怎么学得管理学?!!
他终于成功的克制了自己,恢复从容的神色,说:“你误会了。我叫你来,是想祝贺你。你的那篇文章获得了全国优秀新闻作品二等奖。”
我呆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的,还道了谢。等我走出主编室,我看见玻璃门上倒映出秦吉姆的笑脸。
我再次掩面狂奔过那该死的木板走廊——这次震出来的是饼干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