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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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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
顾青梧猛地睁开眼,眼前是风格奇异的床帷,不是凌云宗上草木半毁的秘境外。
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顾青梧却止不住心慌,这么久了,这么久了,师兄师姐究竟如何了?
清晨算是难得的好时候,妖魔都不太爱早起,客栈里也风平浪静,颇有些世外桃源的荒谬感。
“夫人……”桑胭怔住,“夫人怎么了?一大早的……”怎么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顾青梧定神,摇了摇头,乖巧道:“做了噩梦。”
难怪说兔子胆小,做个噩梦也能张惶成这样,桑胭真觉得自己好像在提前带女儿,原本男人听了心软的妖媚声音竭尽所能地控制着温柔:“不用怕,噩梦而已。”
吃了饭,桑胭不顾掌柜暧昧的目光,拉了拉衣领掩住痕迹,温声道:“夫人,待会儿我带您去一个地方,看一看有没有能帮到您的东西,您不要害怕。”
帮到她?帮到她修炼?
顾青梧脑子里立刻拉响了警报,不动声色地退了一点:“可是桑胭,我们就这样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桑胭以为她只是例常害怕,哄她:“夫人不用怕,我带着魔宫的手令呢,他们再大胆也不敢挑衅君上的。”
顾青梧只用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桑胭。
桑胭:“……好吧那就不去了,那我们今日可以好好修炼吗?我教您运转小周天?”
好好修炼是不可能好好修炼的,只是为了不被带着去找有益于修行妖道的东西所以才转移注意这样子。
顾青梧废物得桑胭已经习惯了:“夫人,不是,您念错了——”
顾青梧无辜认错:“对不起……我没记住……”
桑胭很想叹气,又怕叹气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艰难忍住:“没事,没事,没事,我再教您一遍。”
连说了三个没事……顾青梧想起了祝师姐。
祝师姐是天堑峰的首席弟子,底下师弟师妹加起来有二十个,天堑峰的峰主谈师叔又不会教徒弟,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祝师姐带大的。
祝师姐十分温柔,是全宗门认可的知心大姐姐,据说没有人见过她生气。
顾青梧有幸去天堑峰传消息时,亲眼见到祝师姐在听到以下犯上的师弟的道歉后连说了三个“无事”,与桑胭的语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她要去找魔头说清楚她不用修炼……不能再祸害桑胭了,感觉桑胭已经快被气晕……顾青梧沉重地想。
混水摸鱼又是两天,兔子还在没心没肺地吃饭,桑胭开始思考跑路的可行性。
差事没办好,不,甚至不能叫没办好,这应该叫没开始过——等君上回来她一定会被处置的吧?
“桑胭,你也吃呀。”
桑胭:“……就来了。”
池逐照例处置了一些异心比较明显的魔将,血流下了台阶,他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先看了看她在哪儿。
还在客栈里。
池逐踏血而下,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下一瞬就到了客栈门前。
神识放了出去,果不其然看到她在无所事事。
池逐知道她的顾虑与防备,桑胭的修为比之她如今,算得上是很高了,旁边还有一个自己,她哪里敢当着他们的面修炼?
这不行。
她并不是不想修炼,当年手受伤导致半个月不能拿剑都差点急哭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如此堕落?
她明明想修炼的。
眼下为难就为难在他为了她在魔域能够不引人注目而给她加了层“兔妖”的遮掩,并且没办法挑明。
池逐一筹莫展,推开了门。
桑门胭听到门响,下意识就把犬牙变了出来,指甲也冒了出来。
她布了结界,能这样旁若无人的进来,足以证明来者修为在她之上,她还要保护兔子,先化半形应对,必要之时变出原形可以一口叼住兔子逃命。
顾青梧下意识坐直:“君上。”
什么?
池逐懒得废话:“走。”
这一次偏偏不用飞舟宝阁,就这样走,他不信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他会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
桑胭默默恢复正常,照旧缀在他们后面。
顾青梧斟酌语言,多年教养让她下意识想要抬头看着沟通对象的眼睛,还好一瞬就反应过来,这是唯我独尊的魔头,别人直视他,他肯定不喜欢。
兔子也不该有胆子直视魔头的眼睛。
“君上……”
池逐低头,只看到斜插了两根玉兔伴月簪子的发顶。
想摸一摸。
动手也要有合理的情境,眼下还不是时候,池逐面无表情:“怎么?腿又软了?”
顾青梧:“……”
顾青梧颇为屈辱,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加重了语气,仿佛强调:“不是。”
被这么不按常理地搭话,顾青梧又停了会儿,才接着方才那股意气问道:“君上,是您让桑胭教我修炼的吗?”
这不是很明显?
顾青梧没得到魔头的回答,不知为何却能够想象出来他一斜眼的模样:不然?
魔头一张清如皎月的脸上总是挂着各种各样的冷嘲热讽嫌弃鄙夷,顾青梧想,哪怕他能够面无表情,那也是高岭之花了,也不算浪费了这张脸。
不知为何自己的腹诽竟然歪到了魔头的长相气质上,顾青梧连忙甩掉这念头,音量小了一点:“君上,我天资愚钝,实在有负您的期望,也实在为难桑胭,不如算了吧?”
有负他的期望是假,不想桑胭为难才是真,她怎么就这么容易对别人交付真心?
池逐有点恼怒,心底却有个掩盖不了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就是这样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她从来不会分析利弊得失,一腔真心有如热血,从来不会冷。
又没有回答,顾青梧实在不愿折磨桑胭,虽不明白魔头在想什么,但她还是胆肥地说出了第三句:“君上是默认了么?那就这样定下了,君上你真好。”
池逐:……
连好人卡都为桑胭发出来了,池逐忽然停下,顾青梧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镇定地跟着停下,没有作死地再度开口。
“本君错了,不该带你出来,做什么什么不行,气本君第一名。”
这么严重的指责砸下来,顾青梧悄悄缩了缩肩膀,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无辜极了。
是他二话不说带着她出来“巡视魔域”的,也是他突发奇想要桑胭教她修妖道的,她现如今弱小可怜又无助,气到他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好冤哦。
桑胭大气也不敢出,她品的出来兔子这么说是因为看出来她教得痛苦,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求情才能让魔君消气,放过这只废兔子。
魔头骂了那一句后就没有再回头,顾青梧惊奇又稀奇,他为什么没发火?
桑胭不是说他脾气不好,曾一言不合当殿捏死了一个魔将吗?
她都是惹他生气的第一名了,怎么把罪名发布出来就没了?一点儿惩罚也没有?
“你在想什么?”
是冷淡又不虞的口吻,顾青梧下意识道:“想惩罚……”等等是魔头在问她??
池逐一噎,不可抑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来一声冷笑:“倒是看不出来你还如此乖觉,既然你想领罚,那就在这雨中站着吧。”
下雨了?
顾青梧这才真正清醒过来,果然有间歇的水滴落到脸上,冰凉凉的,顺着发丝的弧度从脸颊流下,最后汇聚到下巴上,凝成了滴落下,隐没在衣衫里。
雨滴越来越大,落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打在地上,落了响儿,雨中的人一身白衣,沾湿的衣衫透着水色,却无几狼狈之色,反而如寥落月般疏然。
真不像个兔子,桑胭眼眶有点酸,她不是很柔弱吗?马步扎一刻钟就要晕,教她推云手她还能把脚崴了,现在在雨中,怎么不知道示弱?为什么要犟?有什么好犟的?
池逐寻到了山洞,放出神识一看,她还真的就立在雨中,更加憋闷,气也撒不出来,平白为难自己。
“艮字方向有一个山洞,你去收拾。”
桑胭可怜顾青梧不错,但她更畏惧池逐,什么也不敢说,化为了原形就消失在雨幕中。
“你说你天资愚钝,不愿为难她,我罚你立于此,她可曾为你求情?”
顾青梧有些冷,她忍着没有打哆嗦,第一次正视着魔头:“这有什么关联?”
她不愿折磨桑胭是她的事,桑胭没有为她求情是桑胭的事,两厢并不挨着。
这是顾青梧会说出来的话,他早该知道。
双眸清明,里面没有半分杂粹,神色正气浩然。
池逐所有的气便被这一句戳地泄尽。
顾青梧眼睫上水色浓重,她眨了下眼睛,便有一滴雨水从上滚落,原本该有滴雨水接着落到上面,现在却并没有。
没有雨再落到她的身上,魔头没有沾半点雨水,比起他衣摆翩翩,她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一样狼狈。
想也知道是魔头为她施了避雨诀,顾青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再不是滋味,也该道谢:“多谢君上。”
池逐冷嗤:“你忘了?你一身雨水是拜本君所赐。”
顾青梧被怼,沉默了会儿,才坚持道:“那也该跟您道一句谢,就像养花,您虽然罚它曝晒片刻,但还是将它端了回去细心精养,恩怨应当分明。”
池逐闻言低眸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挺会比喻。”
顾青梧:……等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比喻成魔头养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