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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蓝色大海之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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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答应了少女一起上路的请求。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出于安全问题或者其他种种的考虑,我本不应该做这样的选择,但万幸的是,这是一个不能用我从前世界的伦理道德来度量的另一个世界,所以在这里,我可以随我所想,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至少在我所认知的这个世界中,追求自己想要的事物这件事本身远比遵守那些无趣的规则来得更加重要,所以我自然有借口帮助莉兹。
小小的火车停靠在海边一处小小的车站,从站台下车后,扑面而来便是海水腥咸的潮湿气息。白色的砂砾绵绵地在站台四周、在我们脚下的地面向远处蔓延而去,踩在上面会有一种失重的实感。
从火车一靠站停下,莉兹就像突然换了个人那样,变得充满活力。她把琴塞进了背上不显眼的背包,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回过神来,眼底闪着光对我们说:“从此刻开始,我,莉兹·亚伦,正式获得自由之身!”
说罢,她踩着一对不太跟脚的拖鞋,远远地跑到了车站后面不太高的一处断崖前,从手上摘下了一枚白色月光石做成的戒指,一把丢进海中。
乳白色的宝石在海上的空中、在发散的炫目日光中闪烁了两下,便转瞬淹没在了蓝色的海中,被海浪吞噬。沉重如巨石、也渺小如尘埃,像是流星陨落时最后的叹息。
“你们二位就是我获得自由的见证人——!”我听见她朝我们边挥手边喊到。
在有关海洋的种种传说中,最吸引我的莫过于亚特兰蒂斯,没落的海底之城自身所带有的那种言语难尽的神秘感,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其迷幻色彩远超意大利那座被火山灰掩埋的庞贝古城。
深海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它在我们所能探知的领域之外,如同天空般离我们的生活遥远、遥远不可触及。
白色的沙滩被奔涌而来的通透浪潮一遍遍染成焦糖的颜色,近处的海水只是普通的水色,只有远眺才能感受到那清浅的湛蓝,但并非深邃的宝石蓝色。
或许因为不是旅游旺季,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跟我们一样来游玩的人,周遭只回荡着海浪冲刷那略显清冷的声音,清冷却令人安心。这里的时空都凝固有如静滞海底,阳光也被水波折射变得弯曲,波纹的线条是我读不懂的抽象艺术。
而这天地之间,唯独灵动的,唯一鲜活的,唯一打破沉闷的,在世界水底拨开死寂的,就是此刻在我们面前奔跑的蓝发少女。
她提着鞋子,赤裸双脚踩在水中,冰凉的浪像在她脚底绽开的一簇簇白花,带来湿漉的视觉,还有风的触感。她单纯的笑容就像飞溅的水滴在空中闪闪发光。
我和酷拉皮卡并排走在一起,慢悠悠跟在她后面,她水蓝色的长发与海的色彩交相映衬,我不时会产生一种幻想,仿佛下一秒钟她就要跟着海浪一起回到海中,变成海里一尾蓝色的鱼尽情流浪,或者生出羽翼,随着海天交接处盘旋的飞鸟一同远去。
“自由……具体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呢?你觉得你称得上是一个自由的人吗?”酷拉皮卡边走边问我。
“概念吗……这我说不准呢,这种事应该因人而异吧,我觉得我已经足够自由了。”
“……在不违背基本规则的前提下做自己想要的选择,我猜这应该是你对自由的定义吧?”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到:“你这孩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越来越懂我在想什么了。”
“因为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性格呢。”他笑了笑说。
“什么性格,普通到一下就能猜出来那种?”
“不是,”他摇了摇头,“只是因为我想了解你而已。”
莉兹在前面跑跑停停的,时不时又蹲在那里挖起贝壳,裙摆垂进水里被浸湿了也不在乎。
我散漫地眯起眼睛,问酷拉皮卡:“那你呢,你对自由又是怎么定义的?”
“或许我已经没有资格与人谈论自由究竟是什么了吧。”
我愣了愣,转过去看到那个男孩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的表情,我狠狠一把拍上了他的后背。
他被我猛的一下打得一个趔趄,我不爽地盯着他的脸,他扶着后背惨叫一声,然后眨了眨眼睛,有些畏缩地看我。
“别搞得这么悲观啊。”我说,“你当然会有自由,也会有未来。”
“至少当下的我也算得上是相对自由吧。”他痛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艰难地说。
“今后也会的,自由这种事本来就没办法绝对。”
“你们谈论这种问题都这么深奥吗?”因为停在原地捡贝壳,此刻我们已经赶上莉兹了,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她歪了歪头说,“对我来说自由这种事就没那么复杂呢,我想要永远离开那个家,然后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就好了。”
“勇于向压迫反抗,恭喜你已经成功迈出第一步了。”我赞许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这个世界的海和从前世界的基本没什么出入,只不过这里之所以被称为最美的海岸,是因为它与众不同的海水颜色和这附近海域超强的自我净化能力。沙滩的尽头连接着的海滨是一处浅浅的断崖,下面堆满了自海里被冲上来的彩色宝石,那些宝石没什么价值,是某种海洋生物尸骸的碎片,它们如贝壳般随海水冲刷上岸,堆成令人心动的斑斓海滩。
没人会介意你从这里带走几颗宝石,因为这种石头与其说是宝石,倒不如说是廉价的矿石,就像陆地上常见的碎玻璃一样。
傍晚,我们去了沿海的小镇,长长的街道一面临海,另一面是各式的店铺,我们随意逛了逛,吃过晚饭又找了一间面朝大海的旅店入住。
旅店的门廊是木质的,缠绕着葱郁的藤本植物,有温馨的暖色手提灯摆在店门前阶梯的两侧,植被从旅店外侧蔓延到我们的房间窗前。
夜幕下的海上有闪烁的星星,没有月亮,清凉的风带来海岸泡沫般独特的气息,把陆地的余温返还给海洋。我们住两个房间,酷拉皮卡自己一间,我和莉兹一间。
洗过澡、晾好裙子的少女,就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背心和一个蕾丝边的安全裤,坐在窗边轻轻哼歌。屋子里没开灯,那是一听就会叫人沉醉的旋律,混杂着喃喃细语,是如同魔咒般我听不懂的语言。
宛如一曲献给海洋的挽歌。
我单手胡乱擦着头发,一边听她唱歌,一边坐在她后面吃刚刚回来的路上买的柠檬果干。
“很感谢你愿意带上我一起。”她突然止住歌声,说。
昏暗的房间被月光铺满,我看到她站在窗边嘴角勾起的那一抹近似完美的弧度,我攥了攥手,说:“没什么,这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我和酷拉皮卡也是在旅游途中……只是,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如果你下定决心一直躲下去,那么只要待在我和酷拉皮卡身边,我们就可以帮你摆脱父亲的追捕,只是……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合适的。”
“不合适?是因为我会给你们添麻烦吗?真的很抱歉……我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呢,因为是逃跑,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出来,不过我可以去街头卖唱,我自己的开销我会自己承担的,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不不不……问题不在这里,”我尴尬的扶了扶额,说,“倒不用太在意钱的问题,主要是我担心你跟在我们身边会受限制……”
“生桑,你记得下午在海边我们聊起的那个话题吗?”她突然打断我说。
“什么话题?”这一天之内我们聊的东西不在少数,一时间我也没反应过来。
“那时候,其实我想问你——你觉得,我真的能获得自由吗?”
她在月色中轻轻偏过头,月光镀在她长发的边缘,躲在她身后,连月亮都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