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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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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徵垂眸看着眼前逐渐化作尘埃的心魔,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他收回剑,缓缓地将绑在右手的黑布条拆下。
蒙在靛青夜空上的猩红色逐渐淡去,整个华清峰也恢复以往的平静。
东方天色渐亮。
似是切身经历了一场大梦,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变。
又或许,一切都早已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剑柄处漆黑的布条随风翻飞,玄徵盯着手中的寒光剑发愣。
明明下定决心要换自己保护彧瑚,最终却还是被他所救。
自己究竟能为他做什么……
玄徵站在原地许久,直到远处的朝阳慢慢升起,给面前的乌金链镀上一层薄绯。
他犹豫片刻,最终上前捡起那条掉落在地的乌金链。
“没事吧。”
远处静珣的声音打断了玄徵盯着手上乌金链的思绪,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回禀长老,弟子无碍。”玄徵低下头不让静珣看到自己的表情,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目睹全程却未能听得方才那二人对话的静珣不大明白,玄徵的情绪为何如此低落。
视线移至他手上的乌金链,静珣一愣,“这链子是——”
玄徵双手抬起乌金链,作势要将其献给静珣。
“心魔带来的东西。且恕弟子见识浅薄,不认得此为何物。”
静静地观察一番玄徵举起的链子,静珣下意识地觉得此链绝非寻常之物。
“你且先拿着,回山后再由众位长老定夺该如何处置此物。”
“是。”
待二人回山,天色已是透亮。
距离火殿还有得一段距离时,自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地呼唤。
“师弟!”
玄徵稍稍抬头便瞧见了匆忙出来迎他们二人的玄屿。
保持高度紧张,连续几夜不睡的状态已是叫平日里作息正常的玄屿看起来疲惫不堪。
在看到玄徵前方的静珣后,玄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弟子见过静珣长老。”
静珣默默颔首,以示应答。
他本就不是过分看重礼节之人,再者这两个小子从来情同手足,对方先关心玄徵也是意料之中。
静珣加快步伐朝着离火殿走去,留下师兄弟两在后慢慢交谈。
“师弟你这……”
待静珣前脚刚踏进离火殿,玄屿便小声开口问道。
玄徵此刻的身上可谓是体无完肤,除了左上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外,脖颈上还有五个早已凝结的血窟窿。
出山前完好无损的莲白色大氅,此刻却四处都留有发乌的血迹。
“师兄不必如此担心,我无事。”玄徵平静地答道,仿佛满身创伤的不是他本人。
“……”玄屿话头一顿,转头便要去找莲花峰的人。
“师兄。”玄徵拉住他,“比起我来,掌门和师尊如何了?”
玄屿被他拽着衣袖动不了半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回答他的提问。
“万幸,掌门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修为……”他犹豫了片刻,“至于师尊那边,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任何消息。”
听他欲言又止的措辞,对于掌门的状况,玄徵大致能猜出个一二。
可师尊那边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消息?
“那……云台长老那边?”玄徵继续问道。
“云台长老已是平安回来了,只是……损失了几名大妖。”玄屿颔首,“其中便有你早先带回山的那只赤狐。”
这话说得玄徵有些懵,是带出去的大妖中有赤狐,还是……
“那只赤狐它……”玄徵不解地确认道。
“战死了。”玄屿微垂眼眸。
离火殿里头静珣也交代得差不多,殿内来人让玄徵进殿禀报。
前来传话的小弟子见玄徵浑身是伤,一身莲白早已被数片血污染得不成样子,不由得心底一惊。
缓步进入离火殿,玄徵感觉殿内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正当他欲将从心魔那得来的乌金链呈上时,大殿靠外侧的几人却突然发出惊呼。
“执、执剑长老!”
玄徵闻声快速回头。
只见殿门外的身影逐渐走近,平日里总是一副一尘不染的静珩此刻却是略显狼狈。
素净的脸上多了几道不浅的伤痕,茶白的大氅也多了许多破口。
待到静珩走至玄徵身边停下,二人并排站在离火殿中央,倒也颇有几分师徒相。
“师兄!”高处的静瑜面带欣喜地看着来人。
玄徵侧头小声道:“师尊。”
静珩朝着他颔首,转而看向高处的静瑜。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置于掌心,“这是我在回山途中捡到的。”
殿内沉默片刻,见到静珩平安无事回来时欣喜万分的静瑜顿时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
她身后的祝余也愣了片刻,随即抬手掩住了面颊。
玄徵目光移至静珩的手掌。
躺在静珩掌心上的是把略有磨损的长命锁,看起来已是佩戴了许多年。
他觉得这把长命锁有些眼熟,却又一时间记不清是在何处见到过。
抬眼看向高处的静瑜和祝余的反应,玄徵才后知后觉。
那是薛煜多年来随身携带的长命锁。
薛煜自小就极其宝贝这把锁。
据他说,这锁是百日宴时薛家老家主所赠,就连与他同住了两年之久的玄徵他们也只有幸见过一次。
“我只找到了长命锁,不见其人。”
看向高处的静瑜,静珩低声道。
“或许……只是无意中弄掉了。”
许久,大殿内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直到静瑜的状态稍许缓和,静珩才继续开口问道:“掌门他……”
“掌门并无性命之忧。”静瑜深吸一口气回道。
见静瑜没有将掌门的状况同静珩说个完全,玄徵不由得抬眼瞥了一眼旁边的静珩。
似是察觉出静瑜话中隐藏的端倪,静珩微微垂首,缄口不言。
“师兄,拦住你的那只大魔……”静瑜确认般问道。
“跑了。”静珩平静道。
“跑了?”
一旁的玄徵发出与高处的静瑜同样的疑问。
静珩看了一眼身侧浑身是伤的二徒弟,又转向静瑜,“他接到下属来报说心魔失败了,才答应让道与我。”
说罢,静珩转移话题道:“玄徵身上还有伤,不易在此地久留。且让他回去休息,明日再报也不迟。”
静瑜看了看玄徵,点头准许玄徵先退下。
被静珩带来的信息所冲击,玄徵迷糊地忘了自己怀里还有根要上交的乌金链。
低头向着殿中众人行了一礼,正欲转身,却听得静珩在耳边低声赞扬道:“此番表现不错,为师并未看错你。”
玄徵小声的道谢,前脚刚迈出殿门,便听得静珩平静地开口问道:“掌门现在何处,我去看看他。”
离火殿内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从离火殿出来,玄徵婉拒了玄屿提出随他一道去莲花峰的提议。
他快步回到栖凤院,给自己处理了伤口后,又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趁着四下无人,玄徵去到幽天池。
不顾池中热水是否会刺激到左手与脖颈上被他简单包扎过的伤口,玄徵将自己沉入池中。
他在思索,也是在犹豫。
玄徵不清楚静珩是否会答应他下山的请求。
可他想要去有熊,更想见到彧瑚。
另一边,得知掌门现在莲花峰静养的静珩正火急火燎地赶往那处。
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静珩甚至没有顾及礼节,直接推门而入。
掌门一脸淡然地睡在床榻上,不远处还有守着掌门的祁枢。
“执剑长老!”祁枢面带惊讶地看着来人,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静珩瞥了眼一旁闭着眼的掌门,随后伸出食指,向祁枢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或许会吵醒掌门,祁枢连忙闭嘴,从床榻边的椅子起身,向着静珩行了一礼。
明白作为师弟的执剑长老有话想要与掌门说,祁枢让出椅子,打算告退。
谁知静珩却止住了他向外的脚步,“不必,你留下听着便是了。”
祁枢一愣,站在原地看着静珩朝着床榻走去。
静珩伸手探向掌门的手腕,随后转过头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回执剑长老,师尊他……”祁枢顿了顿,“虽性命无碍,但闭关期间强行出关,已是给经脉造成负担。加之心魔的攻击,师尊的修为……算是被心魔彻底废了。”
静珩沉默着听他说完,半晌后才继续问道:“那莲花峰的说法是?”
“师尊现在……已是与山下的常人无异。”祁枢垂着脑袋说道。
似是在斟酌,静珩转头看向床榻上的掌门沉默良久。
半晌后,他开口道:“祁玄翊。”
“弟子在。”祁枢低着头应道。
“在掌门未醒前,便由你代任华清峰掌门一职。”静珩平静道。
祁枢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静珩,“不、不可!”
“还请执剑长老恕弟子愚钝,弟子何德何能……”他犹豫片刻,“况且门中还有诸位长老在,弟子……弟子不配。”
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祁枢,静珩轻叹一口气,“此番要你们三人留在山中,是我和掌门早就商量好的。”
“为的便是让你们三人能够在将来担起整座华清峰。”
说罢,静珩回头看了掌门一眼,“如今掌门这般模样,山中只有身为他门下唯一一位弟子的你能够接替此任。”
见祁枢依旧是一副想要推脱的模样,静珩安抚道:“并非是要你走马上任,门中诸位长老皆会尽他们所能辅佐你。”
发觉他话中“门中诸位长老”几字明显地将静珩自己刨除在外,祁枢有些不解,“‘门中诸位长老’?执剑长老您是打算……”
静珩应道,“莫要多虑。不过是因我派一向是门中剑术最高者方能担任执剑长老一职。”
“加之玄屿和玄徵二人的剑术突飞猛涨,特别是玄徵。他的剑术已是远超于我,执剑长老一职确该让与他来担当。”
闻言,祁枢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静珩究竟在做何种打算。
“明日我会与门中长老商量,择时宣告此事。”静珩起身,“掌门……便暂且拜托你了。”
待祁枢终于从静珩的话中清醒过来,后者却早已走远,连其脚步声都听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