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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再往前不远就是卢仓‘三门’人事部,去排队签个名,递选手木牌,咱就有地儿住了,都清楚了吗,小白?”苏禹琥帅气解说,扭头一看,一会儿不看着又掉队了,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几个全在身后,于明于郎一面面无表情,一面很给面子的发出“哇原来是这样!”“师兄真厉害!”等毫不走心的赞叹。

      杨易给小白撑了一路的伞,现在一旁慢走休息。那伞不知怎么化出来的,通体碧绿,像树枝木冠,小白站在伞下,好像站在初冬的山间,清风还很宜人,风和湖水一阵厮磨,再吹到自己脸上,能闻到冷冷的生灵气息。她在伞下,也被治愈了一样,身上的痛都好像被大雨冲走。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有泥土的香味,但路更难走了。

      不适再次袭来,而且变本加厉,她不想拖大家后腿,一句话不说,只继续走。走得都要哮喘了,脚步浮得厉害,好像踩的不是地,是棉花,是水,是白米粥,粥……有点想吃了。脑子像个锅炉,东一下西一下的翻滚出记忆,好多原本以为忘记了不在乎的永不会在想起的事情,潜入回忆,突然蹦出,吓人一跳。是要时时提醒自己:你是这般腌臜之人!

      好像有人拿搅屎棍在脑子里搅啊搅……等等,说谁脑子里全是屎呢?

      这会脑子跳脱得紧,小白也有些佩服自己这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了。练功不行,脑子又笨,反射弧长到漫游世界,咋吐槽自己这么来劲?

      运气按下一切不适,好在平时不会使,这时候倒灵光了。小白几步跑上前,很是配合的问道:“什么是‘三门人事部’?”

      苏禹琥见她能走能跳的,展眉舒心。于明于郎见状对视一眼,暗道:原来如此,该这么捧人啊!小白这招妙哉妙哉!

      苏禹琥一路上为小白提心吊胆的,几颗心都不够跳,看她能跑能跳的,这才放心,面色和缓,笑着回道:“咱们南麟不也有三门吗,你忘了?”

      小白愣了愣,把他的话颠来倒去,拆了又合,咂摸了好几遍,越觉得“咱们”二字好不动听,像王二娘家的点心一样甜软。当下傻笑起来。

      可旁人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见她呆愣一会儿,嘿嘿傻笑,让人不由得担忧其智力……

      杨易运气结束,一回头就看见这二傻子犯病了,觉着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关怀智障儿童,拍拍她肩头,大慈大悲地讲解起三门渊源,只是他这渊源委实是过于源头了,废话居多……只听老妈子杨易开讲:

      “三门么,这惠及四方的组织,却是有个肮脏污秽的源头。话说在五千年前,那时门派林立,家族初兴,是各凭本事的时代,卢仓主家也还不姓乐,是姓赵。赵氏一族所带领的门派正如日中天,不知怎的——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裙带关系的缘故——赵氏的一个附属家族乐家,突然壮大,乐家家主乐听雪的名字也在百年内平地拔起,响彻整个妖界。坊间都说,乐听雪是个没良心的狼崽子,初具雏形就迫不及待要杀人吃肉,对老东家一点不客气,把老丈人连轰带赶,赶牲口一样赶到一个贫瘠荒芜的牲口圈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兴家族而贬门派,各自占山为王,抱残守缺,互不往来。乐听雪却在这时,开放卢仓山脚,任何妖怪免费开放,倒是个善举……”

      “杨易你好啰嗦,像个糟老头子,我要睡着了,怪不得王二狗听你课总犯困,婆婆妈妈一大推也没说到点子上。”

      “闭嘴就你话多,困了路边睡去,少烦我。你那浮光掠影的,小白一个字没听懂,哪次不是偷偷来问我?”苏禹琥这一打岔,杨易火不打一处来,也没兴头讲故事了,随口敷衍:“他还设立了三门,驿站,等等。这三门呢,就像人间的官家机构,户籍管理那茬的,哪哪儿谁化形了出生了突破了,或是来了走了死了都记录一下,个人档案上再记上你何名何姓,何物所化,妖龄几何,何处修炼这些个碎皮事儿。以此为依据,三门定期向当地妖怪发奖金和生活补助。就慈善方面来说,三门还是很不错的。”

      显然,杨易和苏禹琥都不是好老师。一个浮光掠影走马观花,一个滔滔不绝在重点突然悄么声了……怪不得曹门愈发凋零,哎,师门复兴艰难呐。

      小白听这颠来倒去的叙述,从混乱的脑子里,扯出关于三门的记忆,南麟的三门,破旧寒酸得不行,补助什么的也不是按月发的,反正这半年来她就见着一次,那个声势浩大,场面大得嘞~敲锣打鼓的,挨家挨户送——西瓜……好歹是冰西瓜,也挺不容易的……白对这么个破落产业毫无兴趣,不过要是这地方也有西瓜就好了。

      “记事官好,南麟曹门,共四人参加新秀会,这是参赛牌。”面前的四枚木牌被推出去,给记事官检查。
      记事的是个嫩小伙儿,天天搁这儿登记,都半个来月了,手都抄抽筋了,本想着下雨人少些,这些人却个个都想捡便宜,哼,目光短浅!可怜他,现在还要加班,说话也自然而然一股子蒜臭味儿:“哪个麟?”

      “麒麟的麟。”

      “嘁”记事官被他们的自信逗笑了,嘲讽道:“都说下三门盛产井底之蛙,诚不我欺~”

      杨易一听这话,连忙扯苏禹琥衣角,怕他又沉不住气闯祸。眼睛偷偷瞟他,发现苏炸毛这厮全没有生气的样子,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

      不管怎么说,苏炸毛不炸就是谢天谢地,他忙扭头冲记事者笑笑,递上沉甸甸的钱袋,“有劳大人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记事者很嘲弄的笑了,接过包袱,开口往里看,居然真的只是钱!这些穷佬只会给钱,这半个月好东西毛都没见着,气得他一抡胳膊往杨易脑门砸!好在杨易反应快,一个歪头避开。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永远带着笑。不慌不忙地弯腰捡钱,阿明阿郎帮着捡远处的碎钱。

      “大人若是觉得不够,过两天我多备一些孝敬大人。”

      “老子稀罕你的臭钱!乡巴佬!”记事者见他这么好说话,就想捏一捏这个软柿子,给下三门一个下马威。一拍桌子,木牌随即跳起,他右手一捞,抓住一块木牌,五指合拢,发出“卡啦卡啦”的声响,深黑的粉末扑簌簌的飞散。

      红衣少年的眼睛一直跟着杨易移动,面无表情,这老好人什么时候才能活得不这么累?不高兴打不就完了吗。直到木牌被捏碎,他才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眼神变得幽深,像是恶魔要苏醒。

      他正要动作,不想有人抢他一步来找茬!

      小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住记事官右手手腕,慢慢用力箍紧。“怎么,豆芽菜也来勾引,想要爷给你走后门吗……啊!你松手,快给我松手!我杀了你!”随着记事者厉声尖叫,小白一点点捏碎他腕骨!

      “晚饭记事官是要吃排骨碎肉吗?”小白很天真地问。她的眼睛极黑,像一汪深潭,白纸一样的脸隐隐有黑气游动。

      她是从地狱来的!

      她就是只厉鬼!

      她是无常!

      来索命自己了!

      记事官吓得几近昏厥,吸气多呼气少地直喊妈妈。

      苏禹琥一行人吓得不轻,从没见过柔柔弱弱的药罐子这样凶残。

      苏禹琥一把捞住小白往后带,看见她脸上黑丝,有生命一样四处乱窜,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一样死命扑腾,颤声道:“小白,小白!醒醒!你怎么了?啊?”

      僵持一会儿,在苏禹琥的自我安慰终于分崩离析的时候,小白全身瘫软地撑在苏禹琥身上。迷迷蒙蒙回忆起刚才的事。

      “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一只鬼……对不起……”

      这个站点闹得沸沸扬扬的,早惊动了别的同事,本想来一看究竟,但上级正巧路过,便拦了事做,亲自来瞧瞧。

      “这里出了何事,这般热闹。”

      众人一听,似吃惊似疑惑地回头,看看来人是谁。

      小白一直等他开口。她早就感应到有人来了,她也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才会有这样的气息。

      这两人真的光芒万丈,叫人卑微到尘埃里。

      稍近的那个,一身白衣,长发用银冠束在脑后,腕上一串白玉珠子,再无半点装饰。清清白白,无脏无诟。五官也很受造物者偏爱,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满是柔情,温润清澈。嘴唇丰盈,不点而朱,又似笑非笑,饱含悲悯,看着叫人想起普度众生的佛陀。

      身侧稍后一点的那妖,看模样应是他友人。站没站样,双手合抱身前,穿着橘红色的晚霞,像天空一样灿烂。不知他是有多喜欢笑,现在还一脸笑吟吟的,眼角嘴角都藏不住了,直跑到左耳朵上趴的貔貅小兽上,也好像在笑似的。

      小白第二次见到这么闪闪发光的人,第一次是杨易和苏禹琥。她觉着这些人,都好像是神仙,那么洁白,那么强大,没有见不得人的过往,可以无所顾忌地走在阳光下。而自己……自己是个多么可悲可鄙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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