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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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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办公室装修得干净整洁、简约大气,还点了淡淡的熏香,连甲醛的异味都闻不到。
黎雅坐在真皮的办公靠椅上托腮思索,手指一下一下规律地敲着桌面,桌上放着一份被撕碎的劳动合同。
双方公司签约那日的晚宴,陈贝玥单独与她说的话语回响在耳边。
“年轻时候出去玩几年没事,我陪他玩,玩够了总会回来。”陈贝玥眼里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黎小姐如果不介意,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可好?”
黎雅终于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劳动合同重新打一份。”她把撕碎的合同扫进垃圾桶,“叫华辛来我办公室一趟。”
1月8日当天,是华辛主动联系的何复言。
那日满满的通告临时取消了一半,华辛大下午的就变了自由身。
“我在餐厅订了位子,地址等会儿发给你。”何复言在课间的空档接了华辛的电话,“我下了课就过去,大约6点。”
“嗯……”华辛握着手机,声音有些不稳。
挂了电话,收到何复言发送的地址,华辛循着路线,在人群里心神不宁地穿梭,撞到了站内的行人。
“对不起。”他连连道歉,握紧了手里小小的木符。
订的地方是一家音乐餐吧,复古的桌椅配上绿植与壁画装饰,小店里流动着舒缓的音乐。
何复言下了课气喘吁吁地到达时,华辛已经在角落订的位子上等着了。
理了理因为跑得太猛被吹乱的头发,何复言平缓了一下呼吸,走到订桌的跟前。
“抱歉,等多……”
话没说完,华辛被惊醒一般,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何复言不明所以,放轻了声音:“等多久了?”
“没……”华辛不自在地把手背在了背后,“没多久……”
“饿了吗?”何复言说,“我们先点菜。”
华辛拉过椅子准备坐下,一个不注意撞到了桌角,“咚”地一声,把木质的桌子都给撞斜了半分。
“小心!”何复言听着声儿跟撞在自己身上似的,忙起身去扶,“撞哪儿了?疼不疼?”
“不……”华辛捂着大腿的侧方,往后退闪了半步。
何复言伸出的手毫无防备地落了个空,愣了片刻。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何复言不自然地坐回座位,用笔刷刷地在菜单上勾画了半天,才递给华辛补充。
华辛把手中的东西搁在桌角,接过菜单,发现自己喜欢吃的几个菜都被何复言点了。
“你……吃得惯吗?”他迟疑地问。
“吃得惯啊。”何复言会错了意,“我好歹在南越生活3年多了。”
“哦。”华辛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服务员过来收走了菜单,嘎哒一声,一个小木块掉了下来。
这是被华辛刚才背在身后,又不自觉放在桌上的东西。
“啊……”华辛又轻叫一声,宛如一只惊弓之鸟。
何复言感觉华辛今天异常地紧张。
“谢谢你替我保管。”他自然地伸出手,接走了那个小木块,“不过马上又要还给你,这个月底就开机了。”
“开机……”华辛终于慢半拍反应过来,“毕设……《安得平安》要开机了吗?”
“对。”何复言笑笑,“定稿了,剧本发给过黎雅,你看了吧?”
“嗯。”
“觉得怎么样?”
华辛拘束地左顾右盼,他今天带着任务,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思来想去还是鼓起勇气先问了别的问题:“那个小语……”
结果发现何复言又在看他。
“什么?”
“没什么……”华辛忙避开目光,不再出话。
何复言就这么瞧着他,然后像没事儿人一样夹起一块排骨,随意地聊天:“你之后什么时候有时间拍摄?我这边会不会跟你的日程冲突?”
“黎……黎雅会安排。”华辛生涩地回答,“《夜与晨夕》制作组……还在筹……筹备,通告排到了……3月以后。”
“那应该来得及,我们1、2月拍。”何复言倒是语调轻松,“听说你们剧反响还可以,恭喜。”
“啊,嗯……”华辛生硬地引导话题,“换了制作组和……资方。”
“我知道。”何复言敏锐地察觉,主动接了话,“见过。”
“哦,你面……面试怎么样……”
“还不错。”
“啊?不是拒……拒绝……”华辛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
何复言放下筷子,终于挑明了话题:“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拒绝面试,直说就行。”
“嗯……”华辛被戳穿,丧气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陈贝玥……”何复言换了个称呼,“资方北月的陈小姐,叫你们来劝我?”
“对不起,我不是……”华辛慌张地摇头,“不是有意……”
“你先吃着。”何复言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开了餐桌。
留华辛一个人在原处,如做错事的孩子。
何复言到外头给黎雅打了个电话。
这次,终于有人接了。
“北月娱乐传媒是新的资方,旗下导演工作室、艺人经纪公司、影视制作公司全线发展,背后是陈锦集团。”黎雅官方且商务地回答,“漠光考虑今后深度合作。”
“黎雅小姐,”何复言疏离地说,“可否告诉我,你们的合作是指什么?”
“漠光近几年的经营状况你也看到了。这一行大鱼吃小鱼,要么一炮而红,要么被大公司收购。北月有经济实力,有专业团队,有行业前景,他们愿意投资我们,说时来运转也不为过。”
“投资。”何复言注意到她的用词,“你们被北月收购了?”
“这不是重点。”黎雅语气不变,“重要的是,我的每一步选择,都是为团队以及所有员工负责。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黎雅放缓了语气,言辞却气势不减:“何先生,上流圈子的游戏我们玩不起,请您谅解。”
餐厅里自动播放的背景音乐停了下来,中央的舞台上,驻唱歌手和乐队调试着设备,做着现场表演的准备。
华辛坐在餐桌旁,心神恍惚地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食物。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情,关乎一些机密,你自己知道就好。”
黎雅昨晚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
“你知道,夜与晨夕内定的导演助理,是何复言吗?”
“啊……”忽然提起这个名字,华辛措手不及。
“但是他拒绝了。”
“哦……”华辛机械地回应着。
“何复言不是什么勤工俭学的穷困生。他父亲是政协委员,母亲是大京政法学院的教授,简单来说,就是官二代。”
“他之所以考到交州电影学院,只是和家里人闹了点矛盾。大家都明白,这种家庭背景,迟早要回去的。”
黎雅连珠炮似地抖露着信息,华辛不明白黎雅为何要把这些告诉自己,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那这件事,跟内定,有什么关系……”
“他家与陈锦集团家族企业关系紧密,两家从父辈开始交好,膝下儿女自幼一起长大。”黎雅靠近一步,严肃地说,“投资方负责人陈小姐,是他的未婚妻。”
华辛的呆呆地睁大了双眼。
“对方指明要他进组。”黎雅观察着华辛呆愣的表情,“上流社会的事。既然对方开口,顺手卖她一个人情,对公司,对你个人发展都有好处,明白吗?”
华辛的眼神久久忘记移动,幽黑的瞳孔泛着深邃的夜光,愣愣地望着屋里一隅。
“你说跟他约了星期三?”黎雅翻看着电脑里的日程,“这样,日程那边我来处理,你去劝说他……华辛?”
黎雅把头从电脑屏幕上抬起:“你在听吗?华辛?”
“……什么?”华辛回过神来,手掌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尖陷进了肉里,割出深红的痕迹。
“你,跟何复言去赴约,劝他答应签约。”黎雅注意到华辛不稳的情绪,“有什么问题?”
“……没。”华辛朝旁躲闪开视线,上齿不禁咬了咬下嘴唇。
黎雅迟疑地打量着他,忠告道:“不是不可以结交,但是不要卷入,懂我的意思吗?”
华辛把头埋进胳膊里,体会到一种不真切的距离感。
送他回家时顺手捎的百合花,跳下海救时包裹他的外套,泳池里耐心的解说教导,江港的探班,竹凉的陪伴,还有……
对面桌旁放着平安符。
华辛现在才发现,他一点儿也不了解何复言。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中龙凤,也许在他看不到的领域里光彩照人。相处舒适的好感,不是什么合得来,而是优秀的人自带的天生魅力。
鲜少独立思考的华辛,终于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狭隘。
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纸盒子落在华辛的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华辛的思考被打断,视线稍稍远离,才看清楚这是一个蛋糕盒。纯白的盒身配上海蓝色的盒盖,上面还用蓝色缎带绑了精致的蝴蝶结。
归来的何复言在对面坐了下来:“提前存在店里的,刚去前台取。”
华辛望着他,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礼盒是怎么一回事。
“打开看看。”何复言用拳头难为情地挡了挡嘴巴,“第一次做,要是效果不好,你见谅。”
看见华辛还卡着壳,何复言主动伸手帮他解开了缎带。
华辛这才稍稍从恍惚中恢复,犹犹豫豫地用两只手揭开盖子。
盒子里是一个色彩斑斓的6寸蛋糕。糕面画了一道七色彩虹,彩虹旁边有个笑脸图案的金黄小太阳,下方摆满了巧克力、马卡龙、奥利奥、甜甜圈之类的小甜品。
在蛋糕的正中间,插了一个印有“HAPPY BIRTHDAY”的插牌。插排下方仅剩的空白处,写着类似花体的字母,勉强能辨认出是“HX22S”,但是X和22写得有点奇怪,歪歪扭扭,有的多了几笔,有的又少了几笔。
“我不太擅长这个,想着你喜欢吃甜的,就多放了一些。”何复言指着蛋糕上的一堆腻死人的甜品,有些难为情地说,“有点偷懒了,卖相不行,味道还可以。”
华辛呆呆地怔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今天……”他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今天……是我生日?”
何复言正在插蜡烛的手一顿:“1月8号……不是你生日吗?”
“1月8号……”华辛陷入沉思,“是……是我的生日。”
何复言松一口气,小心地把两支“2”数字形状的蜡烛点燃,头顶一盏灯突然熄灭,周围一块区域瞬间暗了下来。
华辛还未回神,何复言就举着七彩的蛋糕来到跟前,明黄的光晕在浪漫的灰暗中放大。
火焰跳动在幽黑而灵动的瞳孔,倒影在深棕而热情的瞳孔,温馨的气息从视线中间蔓延开来。
“之前在竹凉,谢谢你陪我过生日。今天,就当是回礼。”何复言低垂着头,透过暖黄色火光和华辛额前的发丝,看进了他的眼睛,又用华辛熟悉的、令他产生错觉的温柔声线说道——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