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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被尴尬封印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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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妙怔了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魏如栩从滑板上跳下来,脸庞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等车吗?”
“……是啊。”顾妙干巴巴地问,“……你还没走呢?”
魏如栩:“在这广场上玩会儿。”
顾妙看向魏如栩身后,确实有一群滑板少年在宽阔的广场上兴致盎然地滑来滑去。
顾肖总算是见到魏如栩本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打量,成功引起了魏如栩的注意。
“妙妙姐,你说晚上有事,是跟家人吃饭?”魏如栩看向顾肖,“这位是……”。
“……对,一起吃饭庆祝……”顾妙一把揽过顾肖比她高了十公分的肩膀,不嫌难受地踮起脚,脸上挤出一丝欣喜而骄傲的笑容,“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
顾肖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原本想看顾妙的笑话,没想到这位坑弟小能手发挥得如此精彩绝伦,听到那两个字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顾妙感觉到顾肖脊背上的肌肉倏地一紧,整个人绷成了一块钢板,钢板因为愤怒而能量倍增,溢出的热量暴涨,几乎要灼伤她的手。
顾肖冷冷地看向顾妙,眼中的寒意可媲美九天玄冰。
可跟魏如栩那诧异的目光比起来,顾妙宁愿让顾肖的眼神戳死自己。
一辆公交车缓缓停靠,车上呼啦呼啦下来一群人,喧闹得要命,而顾妙这边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华,十二级大风都吹不走凝结在这中间的尴尬。
“真看不出……你儿子都这么大了……”魏如栩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顾肖。
顾肖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揶揄地说:“是不小了,今年开学上大一。”
顾妙心一横,做戏做到底,轻轻推了顾肖一把:“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叫人?”
“他叫你姐,我要是跟你的辈分叫人家叔叔,会不会把人家叫老了?”顾肖斜眼看着顾妙,语速缓慢地说。
魏如栩简直要吓尿了,赶紧说:“别别别……千万别叫叔。我叫魏如栩,叫我名字就行。”
顾肖专心致志地盯着顾妙,一字一顿地说话,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你、说、呢,妈?!”
最后这个称呼一出口,顾妙觉得有阵阴风掠过她的后背,所有的汗毛全都立正站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然而天像是要亡这对姐弟,顾肖话音刚落,他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顾肖?”
顾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用二十年寿命换个瞬间移动的技能,即便只能用一次也在所不惜。
正在他抱着侥幸,幻想盛缘可能没听到他最后那句满含恶意的称呼之时,盛缘已经主动上来跟顾妙打招呼了。
“阿姨好,我叫盛缘,咱们一个小区。”盛缘笑容温柔,十分有礼貌地自报家门,“我和顾肖一起在家教班里教课,我教英语。”
听到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姑娘叫自己阿姨,顾妙的心碎了一地,但是想到这个坑是自己挖的,实在是自作自受,她咬碎钢牙也得撑下去。
顾妙使出吃奶的力气调动起面部肌肉,做出一副慈祥的笑容:“你好。”
魏如栩呆立一旁,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正巧那几个玩滑板的小孩喊他,于是他跟顾妙说:“妙妙姐,你们聊,我先走了,明天见。”
顾妙还没来得及回他一句,那位风一般的男子就蹬上滑板跑远了,仿佛是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时光停滞之地。
魏如栩一走,顾肖就恢复了语言功能,迫不及待地跟盛缘解释,语速快得堪称生平奇迹:“她不是我妈她是我姐我刚刚那是挖苦她呢你千万别误会。”
盛缘意外地看向顾妙,顾妙为了救自己狗命,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吃米:“对对他刚才那就是寒碜我。”
“那就好。”盛缘松了口气,笑道,“我差一点就要说阿姨你看起来真年轻,不然真闹笑话了。”
顾妙傻乎乎地陪着笑,顾肖不想让她再跟盛缘说话,铜墙铁壁般地往她身前一挡。顾妙心里苦,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当影子,没敢出声。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逛街吗?”顾肖问盛缘。
“我来找我叔叔,他在这楼上工作。”盛缘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快下班了,我走啦,改天聊,姐姐再见。”
顾妙被点名,抬手冲盛缘摆了摆,一回头便撞上了顾肖那六亲不认的眼神。
她心虚地陪着傻笑,舌头抽筋一般地解释:“……那什么……一时有点紧张……就——哎那女孩,盛缘是吧,是不是就是你那‘灰姑娘’?”
顾肖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顾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无奈地叹口气,诗朗诵一般饱含深情地说:“亲爱的弟弟,谢谢你忍辱负重,帮我在老板面前护住了我的马甲。我错了,我认错,要杀要剐都由你,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以后也不翻旧账。”
他们要坐的公交车开了过来,顾肖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顾妙知道这娃是真有点生气,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再让顾肖搓火。
公交车上很挤,有人要下车,提前往车门处挪,顾妙被人蹭得来回晃,伸手都够不着两边的栏杆,原地旋转门似地转了好几圈。
就在她心里挂念着怎么哄弟弟而有点茫然无措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无处安放的手腕,让她好好扶住座椅旁边的栏杆。
顾妙讨好地冲那手的主人笑了笑:“你最好了!”
顾肖冷着脸,双手吊在吊环扶手上,他还是不想跟她说话,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顾妙,也等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顾妙躲在顾肖背后,安全感倍增,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我刚才真是有点急了,才出了那么个馊主意。本来今天想跟老板坦白来着,但是一上班就刀光剑影的,我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的鼻尖正对着顾肖的肩胛骨,面前那人动也没动,似乎就打算当一尊沉默的雕像。
“要不……一会儿路过商场,就把你生日要买的那双鞋先买了?”顾妙实在想不出别的招,只能祭出球鞋大法,“到你生日那天,我再送你一个别的小礼物,以示歉意?”
顾肖还是巍然不动,仰着他高贵的头,但顾妙看不到,他原本冷冷抿着的嘴唇勾起了一丝微笑。
车上挤得乱七八糟,吵吵闹闹,顾妙也没再跟他说话。
下了车,顾肖抄着口袋甩开长腿在前面走,顾妙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大佬,你理理我呗?说庆祝我第一天上班,不是连吃饭都不跟我说话吧?”
“刚刚球鞋的事儿,算数吗?”顾肖突然停下来,面色冷峻地回头看她。
顾妙连忙道:“算!怎么不算!原本就答应你的,早买晚买不一样嘛!”
“唔,那就行。”顾肖冲旁边一扬头,“到了。”
顾妙这才看见,旁边底商就是那鞋店。
原来这货假装高冷,心里早就暗搓搓地乐开了花,难怪刚刚她觉得去吃烤串那家店好像不是这儿下车,顾肖却坚持要下。
“后悔啦?”顾肖见她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根眉毛挑得像个倒过来的耐克,满脸都是嘲讽。
顾妙白了他一眼:“你皇姐我金口玉言,怎么可能后悔?走着!”
顾肖果然是惦记那双鞋很久了,一进店叫服务员拿号,试了之后觉得没问题立刻拿下,不到二十分钟,俩人就提着鞋盒子出了门。
“你们这些球鞋迷,不是都得买啥有纪念意义的吗?乔丹这个,乔丹那个的,你怎么跑专卖店来?”顾妙迷惑不解。
顾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当我不想呢?我倒是能买得起啊!有新鞋穿就知足了。”
“那你以后加把油,挣大钱自己买吧,收藏个全套好出去嘚瑟。”
“借你吉言!”买了球鞋之后,顾肖明显心情好多了,偏头看了顾妙一眼,“你那老板,魏如栩是吧,看着也不像缺心眼的样儿,怎么就能信你是四十岁大姐,还能信你是我妈?搞不好人家早看出来了,你还在这儿独自内疚。”
提到这事儿,顾妙跟霜打的茄子似地:“我怎么知道?你那个盛缘不也误会了吗?”
“误会个毛,她那是跟我演呢!我早就跟她说了咱家的情况,她要不是失忆,就不可能不记得。”
提起这事儿顾肖就心累。
顾妙一怔,心中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解释得那么快,是怕人家以为你之前撒谎博同情吧?”
叫顾肖这么一说,顾妙不由地有点佩服盛缘。即便怀疑,她也没有直接上来质问拆穿,省得大家都不好看,还能配合演出,更用这种全身心的投入吓得向来镇定的顾肖三魂七魄乾坤大挪移。
如此智勇双全,真奇女子是也!
“那当然,我这么品行高洁,怎么能让人以为我是撒谎精?还是个靠卖惨追妹子的loser?绝对不能够!”顾肖一脸义正辞严,仿佛刚刚洗清一个莫大的耻辱。
顾妙一脸姨母笑:“你俩到什么程度了?进展快吗?”
“哪跟哪儿啊!”顾肖一脸嫌弃,“不是我说,姐,你这笑容有种超出了你年龄的猥琐,跟油腻的距离就差一颗媒婆痣了。”
“关心你啊,你要没把握,姐姐我帮你嘛,毕竟我也是个女孩子,放着现成的外挂不开,你是不是傻?”顾妙才不管,一把挽住顾肖的手臂,贱兮兮地说。
顾肖把她甩开,迈开大长腿向前走去,顾左右而言他:“赶紧的,再不走吃饭要等位了。”
顾妙一路小跑追上去:“你那‘灰姑娘’唱给她听了吗?”
顾肖:“……”
这顿饭顾妙吃得真心欢乐,从顾肖嘴里抠出各种碎片,拼出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八卦。
顾妙了解顾肖,他这个人脸上一个操场,心里一座迷宫,各种百转千回跟大脑沟有一拼。他向来谋定而后动,一切都要稳妥推进,绝不轻率冒失。
虽然他也是母胎solo,但那跟顾妙毒草一般的人生不同,这是他个人选择的结果。
从初中到高中,无数妹子给他写过情书,但此货自命不凡又眼高于顶,一个都没看上,于是自矜自贵地从没谈过恋爱,十分遵守中学生守则,成了一朵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高岭之花。
按他处女座的尿性,能吸引他的女孩性格好有教养那是起步标准,外貌和才华缺一不可,如果对方聪明机智情商高,那真是锦上添花了。
盛缘恰好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很符合顾肖理想女友标准的姑娘,出现得又是这么是时候,竟然还将要跟他上同一个大学,这如果不是天赐良缘还能是什么?!
所以顾肖在追求之路上十分谨慎,要求自己必须把握好分寸,在不让姑娘觉得被冒犯的前提下,恰如其分地展现出他自己的各种魅力。
可顾妙听到这儿,总觉得面前站了一只拖着尾巴将开屏不开屏的花孔雀,小心翼翼得让人累得慌。
所以谈恋爱这种事就得讲究个性格合适,像顾妙这种行动派,要的是个直爽,喜欢谁就上前表白:“爷看上你了,你怎么想?行的话咱俩试试?”
要是她遇见顾肖这种太极派,早一脚踹出八丈远了。
不知道这位盛缘姑娘是哪一派,但今天这短暂的相见,顾妙隐隐觉得她可能吃顾肖这一套,还有可能在后期反杀,牢牢治住这货。
这倒是她喜闻乐见的!
顾妙脑子里出现了一幅画面,来自于一首传唱已久的民歌,“我愿你拿着小小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两人此刻已经进了自家住宅楼,正往楼上爬,顾肖见顾妙忽然露出如此惊悚的笑容,本能地离她远了点:“你脑子里演什么小电影呢?”
“十大酷刑。”顾妙自娱自乐着,不由地哼起了小曲儿。
他们刚上了自家那一层,还没顾上跺脚唤醒声控灯,漆黑的楼道里就听一个带着鼻音的沙哑嗓音突然说:“顾妙你唱歌忒难听了。”
姐弟俩齐齐吓了一跳,一瞬间顾妙护在顾肖身前,而顾肖抱紧怀里的鞋盒。
那声音大声咳嗽了一下,声控灯应声而开。
顾妙和顾肖异口同声:“小姨?!”
凌晏如穿着条长裙坐在地上,背靠着她巨大的行李箱,一头长卷发乱得堪比渔网捞上来的海草,小脸皱巴得仿佛一颗风干的柠檬,鼻尖红彤彤的,而地上是一片瀚如星海的纸巾团。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在这等多久了?”顾妙赶紧扑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没国内手机号是吧?那你好歹蹭个网跟我们说声呀。”
顾肖掏了钥匙立刻开门,把行李箱先拖进家里。
“一进市区我就办了电话卡,没想着这个点儿你们会不在家。不过我猜你们可能出去有什么事儿,在这儿等会儿也没关系,省得你俩再着急忙慌往家赶。”凌晏如声音沙哑,像是哭了很久似的,她坐在穿鞋凳上,被玄关的灯一照,显得脸色煞白,只剩一个红鼻头。
“为什么办电话卡?”顾肖准确抓住重点,“你不走了吗?姨夫呢?”
“嗯,他出轨,我离婚,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凌晏如挤出一丝微笑,“麻烦你们两个小崽子收留我了。”
顾妙顾肖诧异地面面相觑,又是异口同声:“打死那个臭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