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例假 ...
-
第21章
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许嘉自己也想不明白。
她依然感激雪豹，依然很喜欢它，对于它喝她血的行为，其实她并不觉得多害怕。
毕竟它没有主动伤害她，它是一只兽，她没办法要求一只兽克制自己的本能。
她就是，突然感觉有些孤单罢了。
刚开始见到雪豹时，她以为它是特殊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第一次见，它就亲昵地舔了她。
因为那没来由的“善意”，她将它当成拥有人性的生物，当成温暖的慰藉。
直到这时，许嘉才恍然回忆起来。当初它舔她，大概是割破的嘴角，那一滴血吸引了它吧？
并不是她以为的善意，也不是她以为的人性。这几天因为它与森林的格格不入，她竟然还在心底暗暗猜测，它也许是与自己一样的外来者，或者是一只有灵智的妖精。
结果事实告诉她，她错了。
它就是一只兽，一只普通的、原始的、没有人性的兽。
这么想想，许嘉又觉得好笑。
她到底是有多孤单寂寞，才会在一只野兽身上寻找人性与感情？去渴望一只兽的陪伴与慰藉？
她曾经一厢情愿以为它不同于其他野兽，绝对不会伤害她。
现实却明摆在眼前，它那样贪婪地舔舐她的血液，满眼的急切快要从兽瞳里溢出来。
她与它，不是同类。
从始至终，这个世界都只有她一人，孑然一身。
*
林中刮起风，眼看要下雨。
这里的雨太常见，经常时不时就是一场大雨倾盆，好在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般不会超过半天。
许嘉蹲在篝火边，用巨大的树叶把木材盖住，又往篝火上的架子上盖了一张，确保雨水不会浇灭火。
她睡的地方，简单用三根木棍撑起一个三脚架，帐篷布就搭在三脚架上，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防雨。
雨很快就来了，噼里啪啦砸在树上，整个林子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淹没。
营地建在一棵繁茂的大树底下，大多数雨水都被密密的枝叶挡住，沿着枝干汇集在一起，形成一大滴一大滴水滴，落在帐篷布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许嘉蜷缩在帐篷底下，手脚发冷，全身无力。
起初她没放在心上，认为是自己情绪低落引起的生理反应，还在心里笑话自己没出息。
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小腹更是微微坠胀起来，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来例假了！
其实要认真算起来，许嘉的例假早该来了，只是这些天受到刺激，前段时间感冒身体不好，且一直洗冷水澡，所以推迟了很久。
如果是以前，许嘉会注意，可来到这个世界，活命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空去管例假。
更何况她就算想管也管不了，没有医院，没有热水，也没有红糖蜂蜜水，就算例假推迟，她又能做什么呢？
于是只好放任不管，抛之脑后。
不料这位亲戚猝不及防造访，打得许嘉一个措手不及。
她记得包里装有两片姨妈巾，虽然肯定不够用，但也能够暂时延缓一下时间，让她去找点其他办法度过这难熬的姨妈期。
从包里翻出姨妈巾去不远处的林子，内裤已经沾染了一点血迹，许嘉找出另一条干净的内裤换上——内裤是许嘉来这里后，把之前带过来的那件睡裙裁剪下来，重新缝合的。
这条内裤制作很粗糙，她特意裁成对折式，只需要在两侧腰缝处缝合布料就好。
缝合用的针线是动物骨刺和她特意寻找到的一种树皮，剥下来晒干后很像麻，坚韧柔软且不易断。
睡裙裁出了两件内裤，其他一些边角料许嘉也好好收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她得给自己缝月事带，恰好需要的材料都有。
古时候的女人没有姨妈巾，只有月事带。月事带的制作方法也很简单，一根长长的布条，中间装上干净的草木灰，便能起到吸收血液的作用。
月事带还可以多次利用，每次换下来清洗晒干即可。
突如其来的姨妈就如同这一场雨，打乱了所有节奏，也让许嘉没时间去胡思乱想。
她正往篝火里扒拉出草木灰，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白影，本来在树下躲雨的大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它压低身子凑在她身后，鼻子嗅啊嗅，眼神一直在她下腹打转。
许嘉：“……”
它应该是闻见气味了，它的听力那么好，嗅觉肯定也一样超凡，许嘉内心冷静地想。
然而下一秒她就冷静不下来了，她本来蹲在篝火边，大猫竟然伏低身体，用硕大的脑袋拱她的背，差点让她直接往前栽倒。
许嘉都能想象到，它将鼻子凑到某处使劲闻的画面。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许嘉迅速站了起来，用力摁住大猫的脑袋，推离自己的身边。
她指着不远处它的床：“你去那里，去睡觉，我这里没有吃的。”
雪豹充耳不闻，只一双棕色的眼眸直勾勾望着她，莫名带着点绿油油的光，像极了饿极的狼。
大猫一动不动，就是不走，许嘉使劲推也推不动。
好在它没有再凑过来拱她，就是眼神经常不自觉往许嘉身下飘，看得她浑身寒毛直竖。
许嘉总算看出来，自己的血对它的吸引力有多大了。
通过试验，她已然明白雪豹待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就是为了她的血，对雪豹来说那血显然是一种美味。
不过为什么小水獭对她的血不感冒呢？
这一点许嘉又很疑惑。
曾经她还觉得是自己在养猫，不料实际上，是猫猫在养它的血包。
想到这里，许嘉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没再管大猫，任由它围着她转悠，偶尔凑过来吸一口，仿佛铲屎官在吸猫。
雨仍在下，森林上空笼罩一层薄薄的白色烟雾，如纱如云。
许嘉捏着牙签粗的骨针，将细长的布料缝合在一起，形成一条二十厘米长的布袋。
雨水顺着枝叶间隙坠下，她头上有帐篷盖着，淋不到，那边的大猫却时不时就要被雨滴砸几下。
一滴水恰巧滴落在它漆黑的鼻尖，大猫猛地一个激灵，狠狠打了个响鼻。
许嘉的注意力又不知不觉移到了它身上，大猫见她看向它，顿时像得到了某种暗示，又滴溜溜靠了过来。
它今天格外粘人，许嘉专心干活，它长长的尾巴总溜过来，软绵绵毛绒绒，缠在她手腕上细细摩擦，又痒又暖。
许嘉刚有些硬化的心，便被那尾巴缠地软化了。
她跟它计较什么呢？它什么也不懂不是吗？
它只是一只野兽，她干什么要求一只野兽有人性呢？
这就像跟一朵花说，喂，你能不能说说话啊？
许嘉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她伸手抓住手腕上的白色毛绒尾巴，大猫眼皮掀了掀，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这一次，它意外的没有将尾巴从她指间抽出来。
许嘉像是对雪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你跟我的不一样，也不是出于感情对我这么好，但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再多相处一会，总会变成家人的，是不是？”
她倾身向前，轻轻抱住它的脖颈，像第一次在河边那样，敞开怀抱拥抱这只大猫。
“猫猫，如果你是一只妖怪多好……”
漂亮的猫耳动了动，清晰捕捉到低低的话语。它听不懂少女的语言，却敏锐感知到一点悲伤的意味。
眼前的少女明明十分平静，雪豹却有种她在哭泣的感觉。
因为少女身上甜美的气息而高昂的情绪变得低落，大猫无声注视着少女，罕见有些焦躁不安。
是不是它吃了她的血，让她不开心了？
少女在河边割破自己的手臂，由于那血液气味太甜美了，它一时没有控制住，缠着她舔了许久。
雪豹发觉，从那之后，少女便消沉了下来。
以前她没事就喜欢给它梳毛，今天竟然一次都没有！她还会躲避它的目光，对大猫的视线视若无睹。
可是如果她不开心，干什么又来抱它？
唉，女人真是难懂。
脑海中蓦然冒出这句话，紧接着它又疑惑起来，小幼崽是叫女人吗？
女人是什么？它怎么不记得了？
还没等大猫想明白，它猛然捕捉到空气中一股熟悉的气息，是住在河对面的那条蠢蛇！
雨水冲刷着大地，也让它的嗅觉能力大大减弱，当它察觉到对方的时候，那条蛇便已跨过河流，正往此处飞快赶来。
不用想，蠢蛇一定是来和它抢小幼崽的！
小幼崽今天太香了，香喷喷让它特别想一口吞掉，要不是努力克制着，它绝对会忍不住把她从头到脚舔个遍。
一想到小幼崽要被抢走，大猫的理智便全飞了，它挣开少女的双手，一双兽瞳燃烧着熊熊的战意，刷的一下冲了出去。
抱着的大猫眨眼就跑走了，许嘉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没反应过来，河边方向便传来巨大的动静，像是巨物砸在地上，伴随着雪豹凶猛的吼叫，密集的雨声都掩盖不了砰砰砰的巨响。
许嘉犹豫片刻，还是摘了一片大树叶，顶在头上当伞，往那边走去。
很快她就来到森林边，这条河的水位还未上涨到最高，河岸边留出很大一片空地，陈列着许多鹅卵石，估计到盛夏时节，河道起码会比现在宽阔一倍多。
此刻就在那裸露的河床上，一只巨大的雪豹与一条粗壮的森蚺正斗在一处。
雪豹力大无比，爪牙锋利，森蚺鳞片坚硬，身躯粗壮有力。
双方体型都格外庞大，打起来的动静自然也不小，雪豹一掌拍下去一块石头便碎了，森蚺一尾巴甩下去，同样是飞沙走石。
打斗很激烈，在许嘉眼中，简直就像看影片。
她站在树下，看得心惊胆战，喘气都不敢大声。
看看看着，许嘉慢慢发现，那头森蚺有些眼熟，很可能是当初自己刚来这里遇见的那只森蚺。
它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明明没有一点预兆。
就在此时，森蚺注意到站在森林边缘的少女。
它心知自己打不赢雪豹，之所以贸然过来，便是因为嗅到的那股气味。
闻见那股气味的刹那，它便清楚，那对它很重要。重要到它甘愿冒着被杀死的风险，也要过来一探究竟。
看见少女的瞬间，它陡然明了，她就是气味的源头。
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气，萦绕在她周围久久不散，令她宛若一块香甜的小点心。
如此近距离地嗅到这香气，森蚺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骨子里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嘶吼着，想要，想要，只要把她吃掉，一切都会改变。
改变什么，它不记得了。
它的脑海一片空白，除了偶尔的清明，只剩下野兽的本能。
本能驱使着它向她靠近，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雪豹一掌把它整个扇飞了。
雪豹暴怒不已，这条森蚺是自己的同类，以前双方起冲突时，它向来有所留手。这次它却再无半点顾忌，下手狠辣，一掌下去森蚺的蛇鳞哗啦啦掉了一地。
森蚺痛得在地上打滚，它到底不如雪豹强，又时常在湖底睡觉，很少外出捕猎，缺乏战斗技巧。
哪怕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给对方造成一点不轻不重的伤口。
它自己却是满身伤痕累累，伤口流出来的血被雨水冲刷着，染红了大片土地。
许嘉站在远处默默观望，森蚺几次突出重围，看向她的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也让她渐渐意识到，这次争斗的真正缘由。
所以，还是因为她的血吗？
她的血有什么特殊之处？总不可能穿越一次，就让她变异了。
既然她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其他东西。
许嘉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很可能并不是她的血特殊，而是这两只巨兽特殊。
已知其他动物对她的血没反应，从始至终只有雪豹舔过她的血，如今又多出一条森蚺。
而这两个家伙，肉眼看去就与这个森林格格不入。
许嘉思考的时候，那边的战斗仍在继续，刚开始双方一直缠斗在一起，许嘉还担心大猫会不会打不赢，这会局势逐渐明朗，森蚺明显不敌大猫，正被压着揍。
眼看着森蚺都快成一条死蛇了，大猫终于停下来，对着森蚺怒吼一声，带着浓浓的警告。
它没杀死它，是因为它们是同类？
森蚺瘫在地上，扭动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恋恋不舍又抬头看了许嘉一眼，它头上掉了一大块鳞，本来漆黑如玉的头颅多出一块参差不齐白斑，看起来可怜巴巴。
紧接着，它昂起的脑袋被一巴掌拍到地里，大猫凶狠地挡住它的视线，竟是连看都不给看。
森蚺张张嘴，委屈地嘶了两声，随即灰溜溜转身，往河道另一边游去了。
眼见它身影消失，雪豹才收回目光。
它回头看去，参天高树下，少女双手举着一片叶子站在那里，在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背景里，水汽缭绕间，她雪白纤细的手臂和白皙的小脸好似散发着朦胧的白光。
她遥遥望着它，黑白分明的眼眸盛着无意识的担忧焦急。
雪豹心口忽然变得又软又热，仿佛被温水浸泡。
她真漂亮，它不由自主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例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