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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朵牵牛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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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幸,你疯了?!】
阮幸觉得胸口处隐隐发烫,还未回答便狐疑一声,脚下未停,直直跟着送亲队伍进了城南密林。
才入密林,送亲队伍便开始散乱起来,就连那先头吹凑的曲声都有些变了调。
阮幸身影在身后几处粗木后来回闪躲,挑着眉看着队伍,小声道,“有意思,还没见过哪家送亲往这林子里走的,这是要往哪儿送呢?怎么样,小千千,带你出来没错吧,这是有好戏啊!”
晏怀千没说话。
倒是远处突然传来唢呐刺耳的鸣响声,那声音渐渐的由远及近,瞬间打乱了送亲的礼乐。
送亲队伍猛地停在原地,一众人低着头不敢出声,阮幸躲着树后伸长脖子看着,神情愈发精彩。
唢呐声愈发的近了,眼看着一队人马从密林对过穿了过来,直直朝着送亲队伍走近。
麻服素裹,白炼招展,却是一队送丧的队伍!
红白喜事,竟在这密林内相撞。
林间只有这一条空路,眼看着丧队近在咫尺,云府的队伍有些慌乱起来,任谁都知晓送亲队伍不可掉头,免得不吉利,一时间云府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铃铃铃......铃铃铃......”
丧队前排的两竖白幡无风摇曳,倏地打在送亲队伍的前头,先头吹奏礼乐的几人仿佛被迷了眼,纷纷后退,将那红顶小轿让到了最前方去。
抬轿的几人也不知怎的脚下几个趔趄,轿身晃动了几下,那抬杠竟同时折断,轿夫狠狠跌坐在地,待回过神来,赫然见眼前出现一口青盖棺椁,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摆在花轿最前方。
霎时间送亲队伍魂飞魄散,惊叫着四散而逃。
林间渐渐升起薄雾来,留在原地的送丧队伍中,那打幡的两人猛地摇动幡旗,自他们身后直直冲出几个麻衣青年,遮帽低垂,堪堪挡住了几人的脸,只露出惨白的下颌。
几人迈着诡异的步子将花轿团团围住,就在那棺椁前,冲着花轿反复转圈,手中的摇铃“铃铃”作响,在雾气弥漫的密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棺椁的青盖散发着清幽静谧的异光。
此时,就连阮幸也觉得事态有异。
【如今的人间,红白事都这般光怪了吗?】
晏怀千终于发问,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确定。
眉头蹙起,阮幸低语了句,“引魂幡动,怨气撞铃。”
话音才落,阮幸猛地转身,就要朝着来路而去。
【怎么了?】
“呸。”阮幸低咒了声,“倒霉催的,看热闹看出事儿了,这里麻烦的紧,先走了再说。”
晏怀千静了半晌,这才小声道了句,【可我怎么觉得,咱们走不了了呢......】
阮幸脚下一顿,忽觉身后一阵阴气肆起,顿时哀叹一声,闭了闭眼,啐了句,“该死!”
话落,周身一阵黑气散去,阮幸于原地消失不见,转瞬间,便已出现在花轿的红顶之上。
不知何时,林中已空无一人,那些送丧的青年人也不知去向。
阮幸两腿交叠,施施然坐在轿顶,一副怡然神态,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棺椁青盖之上隐隐闪动的人。
那人在雾气中显得有些飘忽,一身琳琅华服,只腰间紧系着一根麻绳,双目紧闭,眼下是一团青乌,看样子生前尚且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
阮幸悠悠开口,“看你年纪轻轻就过了身,想来自是一身怨气,可是这云家小姐好不容易才嫁人,你为何偏偏找她?”
那人跨坐在棺椁上,身影轻轻晃动了几下,没做声。
阮幸摸了摸鼻翼,轻咳了两声,道,“其实你想找谁都可以,毕竟死者为大,不过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也没影响你不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又不是新娘子,你拦着我也没用啊。”
那男子身影又晃了几下,突然从唇间发出一阵微弱的声音。
阴森可怖。
阮幸顿觉周身四处冷了几分。
“什么?你说她是你的妻?”阮幸疑惑的向身下望了望,忽而恍悟,眼神打量着看向那男子,“原来你就是那个耽搁了云家小姐的负心汉。”
阮幸说着,饶有兴致的翘着腿看着对面,不待对方说话,就见阮幸猛地一弯身,俯身将自己倒掉在花轿轿帘前,手一扯,帘布撕裂。
紧接着,就见阮幸脸一僵,眼前是一张惨白的倒着的女人脸。
云家五小姐着一身喜服,凤冠上的琉珠工整的垂吊在胸前,双手交叠置于腿间,一派温婉顺遂模样,只可惜,那露在袖口外的手比脸还要苍白,分明已然死去多时。
只见她额间被贴着一张黄符,整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待阮幸看清那鲜红的符文,不自觉嘴角一抽,僵硬着上半身,缓缓抻直了身体。
“嘭”的一声巨响,阮幸还未坐稳,就见眼前棺椁猛地炸裂开来,腾起浓浓白烟,那男子的身影跟着虚实不定起来,也只是几息间,恢复了实体。
怨气破魂!
阮幸呆愣般坐在花轿顶子上,眨眨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那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深陷的眼眶里黑洞洞的,分明没有了双瞳,此刻怒急的散发着阵阵黑气,虽没有瞳仁,但阮幸直觉他正一腔怒火盯着自己。
有意思。
“呵,区区一个厉鬼,敢在本尊面前造次!”
阮幸恢复神情,两眼在他身上上下一扫,轻蔑说道。
却不知身后不远处有一白色虚影发出一声轻微的惊疑声,随即,那虚影一晃,转瞬消失不见。
阮幸一个闪身,立在花轿前,负手看着眼前的厉鬼,那男子嘴角动了动,一股恶臭袭来,发出低沉粗噶的声响。
“你不该扯了她轿帘!她是我的!!”
那厉鬼嘶嚎,阮幸勾唇一笑,脚下跟着一动,转身朝着花轿内探过头去,咋舌道,“确实是美人儿,可惜了香消玉殒,也不知道这云家人怎么舍得将这如花美眷献祭与你,想来你是下了不少功夫。”
说罢,右臂一挥,那厉鬼漂浮在半空,身体还未近他的身,便被一道凌厉魔气困住,重重的砸在身后一根粗树干上,树根破土而损,那厉鬼哀嚎一声,挣扎了几下也未曾起来。
阮幸笑道,“不过本尊倒也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云家不惜将女儿的尸身困于锁魂咒下也不想成全你。”
那厉鬼明显一窒,随即艰难的爬起身来,飘飘忽忽的近前了几步,死死朝着花轿内望过来。
阮幸越发来了兴致,忍了又忍,终是抬起一只手,伸了过去。
“听说,锁魂咒下无完魂......”
阮幸嘴里嘟囔着,两根手指已然夹住那黄符一角,未及身后厉鬼发出惊嚎声,稍微一用力,那黄符便被他轻易撕下。
还没来得及细看那符咒下的新娘子容貌,只觉指尖一烫,那道锁魂符咒便凭空燃烧,阮幸手指一缩,破口大骂。
“妈的,什么鬼东西,神神叨叨的!”
阮幸搓着手指,突然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从他面前发出。
“呵呵呵......好俊俏的小哥儿啊......”
阮幸惊疑着抬头,便望进一双迫人的深邃眼眸中,那云家五小姐一双勾人的明眸,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唇角如醉人的蜜浆,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正含笑舔舐着樱唇。
一股前所未有的阴气从花轿底传至脚底板,阮幸眉头一挑,干笑两声,猛地原地腾起,那花轿被他魔气所震,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烟气散尽,就见那云五小姐头颅一歪,眼中迷茫一阵,一脸困惑的看向出现在眼前的死鬼负心汉。
“幼......幼怜......”
那厉鬼僵直着身体,踉跄几下,艰难的超前迈了两步,尽管看不到瞳眸,却仍旧让人察觉他一脸凄苦。
云幼怜呆愣了好半晌,突然小声嗫嚅了句,“顾郎......顾郎是你吗......”
那哀婉声凄厉苦楚,此刻悬浮在两人上空的阮幸正低着头一脸兴味的在两人身上来回的扫视。
“怎么样小千千,有意思吧?你说他俩一会儿会不会就地洞房?”阮幸压低声音悄声说着。
就听晏怀千好半晌才问道,【洞房是什么?】
阮幸:......
阮幸还没想好如何解释何为洞房,身下突然一声凄厉惨叫,就见那云幼怜周身散发出阵阵黑气,双瞳爆红,直直盯着前方。
“好你个负心汉!你还敢来见我!我要你死!要你死!”
说罢,林间飞沙走石,云幼怜发丝飘扬,鬓间生出些许黑褐色斑纹,直直溅入眼底。
“我没有负你!没有!!”
那顾郎陡然大惊,振臂高呼,却堪堪被直面而来的一双手掐住咽喉,那手苍白,幽黑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根根嵌入他颈间,霎时间有浓稠的黑血渗出,散发着阵阵恶臭。
眼见心上人眼中流下血泪,神情愈加发狂,奈何被擒住咽喉,那顾郎挣扎痛苦,却只能从喉间发出细微声响。
满腔怨念化为怨气冲天而起,阮幸挪了挪身,眉头跟着皱起。
身下二人撕扯在一处,周身是滚滚黑气,阴冷迫人。
“好强的阴煞!”
阮幸低咒一声,想走却已然来不及。
两人身上的阴煞之气毫不收敛的连连相撞,那接连之处森冷的煞气如滔天骇浪,不消片刻便汇聚成一片煞海,直朝着上空而去。
阴魂撞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