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39、第 39 章

　　景物被拉长，高楼逐渐变矮，最后停留在了郊区的一处。

　　地处偏僻，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代劭觉得自己大概从来都不会来这个地方。当见到零七的小房子，他对零七的看法又高了一层。

　　四周都是树，那小房子就隐藏在树林里，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觉。

　　开车绕过偏僻的小路，这才来到了小屋的前面。

　　这是一栋二层复式小洋楼，看着小巧又精致，也不知道零七是怎么找到这栋小房子的。

　　零七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他的眼眸虚眯一下，不大对劲。

　　“零七你这房子看着不错啊。”代劭饶有兴趣地看着小房子，构造和外形设计都挺不错的，如果不是地处偏僻，在市面上应该有很多人愿意买。

　　零七没有接话，拿出钥匙开了门，对着代劭说：“东西都在一楼仓库里，你们可以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你们说的物资。”

　　小心思被戳破，代劭尴尬地笑了笑，顺着零七所指的方向看了看，他又看到零七在朝楼上走。
　　敛去了些许疑惑，在看不到零七的身影之后，他示意自己带的人去搜一搜。
　　希望还是得抱着点的。

　　零七毫不在意楼下会被怎么糟蹋，他直奔卧室。

　　复式小洋楼构造精巧，屋子挺多，但卧室只有一间。卧室里所有的窗帘，他在出门前都拉起来了，当刚才他抬头看时，那窗帘分明被拉开了一些。

　　门没有被开过的迹象，窗户也都由内锁着。

　　那就是屋子里的人了。

　　他停在卧室门前，手搭在门把手上。但不知为何，他却有点犹豫了。

　　内心复杂得雅痞。

　　这一个月，他见证了那条断臂创造的生命奇迹。蠕动着的活细胞像植物的愈伤组织，在切口上衍生出全新的肉|体，变化过程堪称梦幻，又极其诡异。

　　于是零七每天都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去围观苍旭的生长。看着他长出新的骨架、血肉，长出头，长出四肢……
　　像是目睹了生命的演化历程，比亲眼看到史前巨兽还要惊恐。

　　说实话，零七觉得，苍旭已经很难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人能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就算是已经超脱常理存在的丧尸都难以做到如此“死而复生”。

　　不过，零七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资格说苍旭什么，毕竟自己也是个被爆头的日常户，而他最后也都活了过来。

　　苍旭全身在三天前生长完毕，只不过他还是像尸体一样没有一点呼吸，皮肤也是冷冰冰的。

　　但零七觉得，他快醒了。

　　今早出门前，他已经能感觉到一些温度，以及若有若无的呼吸，一切生机都在这具新生的躯体里逐渐复苏。

　　苍旭不愧是研究所最热忱的研究对象之一，另一个是零七。

　　眼下看来，应该是苍旭他醒了。

　　他有很多问题要问苍旭，他觉得有很多，像小山一样压在心头。

　　再次回到这个世界，零七总是觉得不真实。断断续续的记忆让他觉得自己总是在灵魂出窍，上辈子经历的好像是一场梦，真实与虚构像盘枝错节的老树根。又或者说，这里才是梦境？

　　向上是天堂，向下是地狱。

　　但事实上周围全是迷雾，迷路的人分不清方向，在雾里自以为是地转着圈，最终万劫不复。

　　在茫然之中，又绕回到原本最初的问题——我是谁？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欧式的花纹蔓延而出，像是巨大的囚笼投射而下的阴影，刻在墙壁上，落在一幅耶稣的画像上。

　　沉默许久，眸光深沉地少年稍稍用力，拧开了门把手。

　　屋子的设计很大胆，卧室前是落地窗的设计，若是天气好，阳光可以往往将整个室内照亮，采光极好。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摆着一张巨大的两人床，可以想怎么滚就怎么滚的那种。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精巧的盆栽装饰，契合房间的衣架衣柜等等。

　　然后，零七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生命体征微弱的“尸体”此刻坐在床边，黑发红眼白肤，眼底原本缀了些茫然，然后在见到来人的时候，脸上扬起温和灿烂的笑容，刹那间好像雨后晴天、春日阳光。

　　零七感觉自己地喉咙都哽住了，一股倾巢而出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比在天台见到苍旭的时候更甚。

　　但他好歹没有丧失理智，零七沉默着打量着这个死而复生的人——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零七质问着自己。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苍旭，看到他站了起来，看到他向自己靠近，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笑容，像个——

　　在被扑倒前一秒，零七根本没想到这个人要做这个动作。他的下意识反应是——这人醒了想找他干架！

　　以至于他倒地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抬腿抬手，抬手抵住袭击者的咽喉，抬腿抵住袭击者的小腹——这么大个人突然袭击，零七感觉有点压力。

　　他现在的身体缩水得严重，就算现在恢复了些也虚得很，他不确定若是真的跟苍旭打一架，他能不能打赢。

　　输了会怎么样？大概会被啃的连亲妈都不认识吧。

　　零七想着，但没想到这个刚清醒的人动作与反应比他还快，大手一抓就把他的两只手都摁在头顶，腿一压，零七再无发力的机会。

　　“……”
　　去你妈的哽咽。
　　他为什么会对苍旭有这么多复杂的感情？这货分明只想啃他的肉！

　　零七以为现在趋势苍旭的是丧尸的本能。

　　看着大脸慢慢凑近，零七心底竟生出几分绝望来，绝对的力量压制，他算是体会到了。
　　精神系异能一点儿用都没有，因为苍旭本身就要比他强大。

　　更要命的是，这人竟然还笑，笑得如沐春风。

　　零七面无表情地看着苍旭的脸，他以为这人要开始进食了，但他这方向好像不大对。丧尸进食没有直接往脸上走的吧？

　　莫名平静下来的心，零七竟打量起苍旭的眼睛。这对眼睛嵌在深邃的眼窝里，双眼皮勾勒着眼型而不显得娘气，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凌厉。又黑又密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半掩着他非人的赤红色的眼眸，清澈无比，他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还看到这人笑起来有卧蚕，又柔化了一些他的面庞。
　　这样的脸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

　　零七暗暗地想，然后感觉到鼻尖瘙痒，惊觉现在两人脸贴脸，鼻尖碰鼻尖，呼出的气息都能被对方捕捉到。

　　他呆了一两秒钟，然后嘴唇上一疼——
　　“？？！”
　　这狗东西竟然啃他！

　　零七从来没觉得自己有现在这样想要骂人，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的腿一蹬，挣开了压制，再向上一顶——

　　干坏事的人闷哼一声，随后露出了几分委屈的表情。

　　“……”
　　思想放空一瞬，脸上全然空白，现在他知道这个不对劲哪里来了——他没穿衣服。

　　--

　　从楼下传来的乒乒乓乓声终于打破了这一时间的尴尬与寂静，他们大抵是不小心撞倒了原主人摆在屋子里的装饰品，毕竟按照原主人这样奢华的摆饰，一个不慎便会绊到脚或者是碰到头。
　　零七对此颇有体会。

　　“起开。”
　　零七蹙着眉，脸上变幻莫测，看着这个“狗东西”的眼神复杂得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比打翻了的调色盘还五彩缤纷。

　　但到底不能让别人看到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什么人体艺术!
　　自认没什么艺术细胞的零七不想头顶这样的标签。

　　“狗东西”虽然放肆，但好歹还听得懂人话，听了零七的话，果然乖乖退了下去，站在原地。
　　不过他眼神跟黏在零七身上了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怼到他脸上去。

　　零七被盯得头皮发麻，面无表情且机械地转过头，视线与视线激烈碰撞，而他的手指翻动着将凌乱的衣服收拢恢复原状。

　　如此直白的眼神不可谓不“居心叵测”，成年人的世界这样的对视时极少的。
　　就算是上辈子的零七，短短的三十年光阴，成年时与人对视都屈指可数。
　　一来是长时间对视真的相当不礼貌，要么是出于挑衅，要么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暧昧。
　　二来是他们根本不敢同他对视。他的眼瞳颜色很特殊，再加上极淡，被长时间盯着就像是被冰冷的无机质盯着，不一会儿便会遍体生寒。

　　所以在眼神战斗里，零七从来都没有落过下风。

　　不过这次有点——特殊。

　　据他如今恢复的丝丝记忆，他能推测出眼前这个名叫苍旭的“狗东西”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忽略他逆天的战斗力，他的智谋也值得人注意。就拿他在基地里待的那半年光阴，把整个基地的活人都耍得团团转——
　　怎么都不该有面前这个相当“真挚”的眼神。

　　零七觉得这个眼神有点熟悉，如何熟悉？在他回忆起在这里他稀薄的人际关系的时候，突然明了了起来。

　　这样的眼神，他在洛雪身上看到过。
　　毫无保留的真诚，充满了傻白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我相信你”，无条件的信任。
　　赤|裸裸地暴露在真空里的纯白色的情感，不加雕饰，便熠熠生辉。

　　零七啧了一声，倾身将人压在墙壁上，胳膊肘一横，压在苍旭的咽喉上，稍加用力便可以挤压喉管，造成呼吸困难。
　　再用点力，甚至可以卡碎颈椎骨。
　　就算是拥有再强的恢复力，致命伤的恢复还是需要时间的。

　　“不要装疯卖傻。”

　　少年人低着嗓音，手中力气不断加重。他的眼睛依旧是冰冷得像玻璃，在依稀透进来的阳光下绽放出犹如冰雪的色彩。

　　不过，他坚定的意识很快就被困惑取代了，因为被威胁的人甚至连一丝丝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气管被挤压得分外难受，他只是小口地喘着气。脸上依旧挂着分外傻白甜的笑容，好像要被处刑的不是他一样。

　　零零碎碎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都像是要融入背后的墙壁里，那些古典的螺旋花纹像是活了过来，趴在人的身上。

　　静谧而安详。

　　明明只字未语，明明肢体动作也不多，但零七却异常地觉得心乱如麻，思绪混乱不堪。
　　他分不清面前这个人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傻了。
　　他就像是一个分外精心的包装商，将一切有害的负面的东西完美地隐藏起来，通过精妙的设计与无与伦比的演技诠释一个完美的人格。

　　他自认没什么本事看透这样的演技，不然他不会在当时把这么大个包袱带回基地。

　　时间一分一秒，摆钟勤勤恳恳，敲响了午时十二点的钟。

　　这荡气回肠的余音终于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他发觉自己手脚冰凉，虚虚地冒出了冷汗。

　　习惯于漂浮在空中的灵魂霎时间回归□□，灌进来的空气如同混杂着细密的刀子或者是玻璃碎渣，撕裂人的胸腔。肉|体上带来的沉重感令人疲惫，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带来的震动的余波都像要跳出胸腔的束缚。

　　勾心斗角很累。

　　终于，零七卸去了手中的力道，玻璃质色彩的眼睛注视着男人的红眼睛。

　　像吸血鬼一样。

　　零七暗自想到。

　　“我希望这次你没有骗我。”

　　--

　　种种看似不明所以的行为，零七将其归功于苍旭这颗还没长完全的脑子。

　　丧尸随着等级升高，便可以逐渐恢复“人”的本能，更强的甚至能恢复意识。
　　不提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苍旭，就拿他比较熟悉的沈月，便是一个成功恢复了记忆的例子。

　　大概是真正意义上的身子比脑子动作得快，苍旭脑子还没完全治愈，身体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现在看来，他就是个安静一点的巨婴。不过比起巨婴，零七由衷地觉得他更像一条大型犬，就冲他时不时凑上来闻闻的动作，被训斥了甚至无辜地歪歪头——
　　一股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然后发芽生根。

　　在零七把楼上这一档子事收拾完毕后，走在蜿蜒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就看见了几个人直愣愣地插在原地，围着一个人。

　　那个白领浑身一股颓气，面色如纸，像是强行提着一口气，下一秒就会当场去世的模样。

　　而那名大哥气急败坏，剑眉横飞，指着白领的鼻子，似乎在训话。
　　虽然怒气极大，但却很收敛，起码声音没有惊动到楼上的人。

　　“不可能!”那白领看见零七就跟疯了一样，要是没人在他身后压着他，他都要冲到零七面前抓着他的领子嚎上几嗓子，生怕他的耳膜完好无损。

　　零七在楼梯上站定，抱着胳膊倚着扶手，冷冷地看着闹哄哄的人，浑身带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傲然气息。若是他年纪再大一些，那便是非常有气势的眼神和动作，但由于他现在少爷一样孱弱的外表，让这个气质看着有些不伦不类，转化为了憋屈的矜贵少爷傲娇气。
　　再加之在楼上莫名其妙地瘦了一肚子气，他煞气未消，任谁看了都觉得此人绝对不怀好意。
　　说白了二字——纨绔。

　　零七不知道下面的人又给他打了什么奇怪的标签，只是看向那癫狂的白领，冷冷地说道：“我说过，你们的货已经没了。”

　　那白领仍然觉得不可能，想张口训斥零七私藏，但嘴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布堵住了嘴，一众□□打扮的小弟手脚十分利落，立马就将白领像死鱼一样拖了下去。

　　空间清静了，零七才走了下来。
　　他面色如常，十分坦荡荡。

　　他在等代劭开口说话，但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于是他扭头，疑惑的目光注意到了代劭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只见代劭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有些别扭地说道：“有血。”
　　然后他看向零七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
　　零七半信半疑地抬起手背在嘴唇上擦了一口，白皙的手背上果然一条鲜明的红痕，沾满了铁锈的味道。

　　“咳，年轻人，肝火旺盛，过来人，都懂都懂……但别玩得太火了。”
　　代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零七，表示十分理解。

　　“……”操。

　　真·跳进黄河洗不清，百口莫辩零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