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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cene11. 救 ...

  •   《芥川不想打架》
      文/系田

      “终于让本大爷等到你了。”

      熟悉的少年音贯穿芥川耳朵,他胸口一震,将信将疑地问:

      “狛治?”

      少年没听清他说的,凑得近了点,额头上的汗水晶亮。

      “你刚刚叫我名字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芥川脸上。

      男人观察少年懵懂的目光不似作伪,尽管内心讶异不已,他仍佯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你不认识我,那为什么要等我?”

      狛治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菜市口的瞎子说我今天能大捞一笔。”

      少年肆无忌惮地打量男人的穿着,半晌疑惑地皱了皱眉:

      “我从没见过你这种装束,从国外来的?”

      芥川摇头,一本正经地威胁:

      “你如果打算抢劫我可是打错算盘了,我认识你爹。”

      他这句话意在试探。

      照理说,家庭遭遇重大变故的人难以在短时间内恢复这样无忧无虑的姿态。

      除非……

      果然,狛治一听惊慌失措。

      本就离龙之介很近的树枝顿时擦过他脖颈的皮肤。

      “嘶——”

      龙之介倒吸口冷气。

      细小的伤口渗出些许血丝。

      狛治更加六神无主,他连忙把凶/器扔得老远,结结巴巴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龙之介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口,只是静静地看阳光为少年青春的脸庞镶一圈金边。

      几分钟后,他小心翼翼地问:

      “你爹……还好吗?”

      狛治摸摸后脑勺,狡黠的眼珠转了又转:

      “嘿,你别想跟我爹告状啊!我爹身体不好,不能生气的。”

      龙之介闻言不禁勾唇角。

      大家都还活着,真好。

      “要是你真闯祸了,让奉行进到家里才更让你爹生气吧?”

      龙之介说着,看向空空如也的草地脸色一变。

      不对,和他一起来的与谢野呢?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喧闹的人声:

      “要死了,要死了,撞死小孩了!”

      狛治匆匆瞥龙之介一眼,也顾不上他会不会找爹告密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向人流密集处。

      芥川沉重地叹口气,也拍拍身上的灰跟了上去。

      至于与谢野晶子……只能大海捞针了。

      *

      狛治最喜欢插科打诨,哪儿有热闹哪儿就有他。

      钻人群这种小事压根不足道。

      龙之介只见他像灵巧的猴儿三两下就窜到前头,舞台剧前排加座的位置,他也紧随其后,当然忽略了旁人翻上天的白眼。

      狛治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神情凝重地看着地上鲜血直流的孩子,畏惧得不敢上前。

      “糟糕,是卖猪肉的山田婶的儿子。”

      卖猪肉这件事,芥川略微有点印象。

      听说狛治在没进素流道场前就靠帮别人卖菜糊口。

      看客:“真是倒霉催的,被疯牛撞成这个样子,脑浆都流出来了,还能活吗?”

      周围的人们指指点点,一时间竟没人上前管这个可怜的孩子。

      如果这个时候与谢野在就好了……

      龙之介正想着,身旁的狛治人影一闪,眼看就要上前管一管“闲事”。

      身后的人潮忽然朝龙之介的背脊涌来。

      他眼明手快把狛治护在怀里。

      现在的狛治比他还矮半个头,热心的性格却丝毫不减。

      “让让,让让。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女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让芥川由衷一喜。

      扛着医用药箱的与谢野晶子从他身旁经过,两人打个照面,芥川动了动嘴唇:

      [伤得够重吗?]

      与谢野漫不经心打量了眼奄奄一息的孩子,摇头。

      芥川会意,他把狛治带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清晰又缓慢地嘱咐:

      “狛治,这个大夫是我的朋友,我们现在需要两块布,一块能完全把现场围起来,方便治疗。另一块干净的布要塞进孩子的嘴里,防止他因为疼痛咬到舌头。你能帮忙去借吗?”

      狛治咬唇,远远瞧了眼面色惨白的山田婶他儿子,眼眶噙泪。

      “真的能治好吗?”

      龙之介望进他倔强的眼眸,郑重其事地点头:

      “嗯,但你能把我们需要的东西尽快拿来吗?”

      狛治稚嫩的脸庞显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少年一动不动地审视龙之介,直到确定男人的眼神没有躲闪。

      他跺跺脚,用发誓般狠绝的语气:

      “好,我可以做到!”

      少年像是只卯足了劲的兔子,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龙之介目送他的踪迹消失在视野,沉了沉心走到与谢野身边。

      这位小姐已经帮孩子的头部止住血,神情中不掩焦躁,她低声地骂骂咧咧:

      “在大正,但凡求老娘治疗的都得心甘情愿挨上一刀,从来不用这样浪费时间。”

      芥川毫不怀疑要是与谢野坐在凳子上,这会儿已经开始抖脚不停了。

      他面无表情:“这里是江户,与谢野。我没办法去牢里捞你。”

      与谢野:“……”

      *

      狛治有好几个名号。

      “小偷狛治”,“无赖狛治”……

      哪个都响亮,哪个也都跟好名声扯不上边,放在平时也没什么,可像今天这种需要救命的日子就尤为致命。

      “您好,道重大叔,能麻烦您借两块干净的布给我吗?”

      “嘿,臭小子你上次偷我家的药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滚滚滚。”

      “……”

      “您好,佐佐木大婶,能麻烦您借两块干净的布给我吗?救命用的。”

      “屁,撒谎精还会救人命了。赶紧走,否则我让奉行抓你!”

      “……”

      狛治一连跑了好几家街边的铺子,竟没人肯施以援手。

      少年对自己平时的行径后悔不迭。

      可现在,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狛治抬头,天空覆满火烧云,将他的脸庞也照得红彤彤的。

      少年深吸一口气,咬紧后槽牙跑向远方——他破落的,唯一的家。

      *

      狛治迎着呼啸的热风跑了三里地,汗流浃背地拉开自家那摇摇欲坠的纸门。

      里头倚在窗边看风景的爹唬了一跳,男人拍拍胸脯,看见儿子气喘吁吁,不由心跳加速。

      “怎么,出什么事了?”

      是又惹了什么祸吗?

      后半句卡在男人的喉咙里带起一阵猛咳。

      狛治火急火燎冲过去给他拍背。

      “爹,咱家有没有两块布,卖猪肉的山田婶的儿子被牛车撞了。大夫说大的要把现场围起来治疗用。小的要塞嘴里。”

      男人忧心忡忡地“呀!”了声,好不容易停歇的咳嗽卷土重来。

      他断断续续地问:“出事的地点附近没有吗?”

      话音伴随着狛治的脸色暗淡下去:“我……”

      男人懂了,是自己的儿子平时小偷小摸做得太多,想做回好事却孤立无援了。

      他环顾这个逼仄衰败的家,视线最后落在坐着的木板床上。

      “扶我起来狛治。”

      “?”

      “我们家的床单还算大,你赶紧拿去给那位大夫吧!”

      狛治愣了愣:“可是……”

      男人板起脸,不苟言笑:“没有可是,救人要紧。”
      说罢,他居然亲自上手扯起了“床单”。

      可男人孱弱的身体怎么经受得起这种折腾?几秒功夫就变得上气不接下气。

      狛治看得鼻酸,狠了心扯着床单随意卷了卷就要往外跑。

      “还有这块手帕,是你昨天刚帮我洗的,也拿去吧!”

      少年看着自己的父亲,倔强地抽抽鼻翼,带着哭腔大声嚷嚷:

      “爹,等我赚了钱就给你买最好的。”

      男人温柔地笑了:“快走吧,救人要紧。”他说。

      *

      狛治往回跑。

      跑过不愿意施以援手的酱油铺子,跑过冷眼旁观的药材铺子。

      男孩发育得晚,十五岁的年纪身材也算不上高大。

      狛治把床单抱在怀里,努力不让它垂在地上。

      他感到力气如细沙般从指缝中溜走,喉咙因为急促地喘气变得干涩不堪。

      可他没有一次停下脚步。

      狛治想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

      不能辜负爹和那个陌生男人的嘱托,也不能让卖猪肉的山田婶婶丢了最宝贵的儿子。

      终于,似曾相识的人群出现在眼前。

      他闭上眼,一滴喜悦的泪水飘散在风中。

      “我来了!”

      狛治向全世界宣布。

      *

      芥川听到少年的声音,眼睛亮了亮。

      他三两步迎上前,从狛治手里接过布料,压低嗓音说:

      “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狛治得意地咧嘴而笑,转瞬又换上严肃的表情:

      “答应我,一定要救活他。”

      “嗯。”

      “天哪,我的儿子!”悲怆的女声姗姗来迟。

      卖猪肉的山田婶好不容易挤到前排,一见儿子血肉模糊的样子差点晕厥当场。

      狛治用最后的力气撑住女人颤抖的身体,故作老成地安慰:

      “没事的,山田婶,你儿子会没事的。”

      “你……你确定?他都伤成那样了……呜……”

      狛治看着前方高高矗立的蓝布,直觉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床单”形象都高大起来。

      “确定。”

      他轻声但坚定地说。

      *

      龙之介用黑兽幻化的数节鞭子做支架,保证现场围着的蓝布不倒。

      里面的与谢野晶子早就迫不及待地往休克的孩子嘴里塞一块手帕,磨刀霍霍。

      咔嚓咔嚓——

      与谢野的手毫不留情地砍下,同时嘴里也不闲着。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能和小鬼打交道,我一见他们就烦。”

      龙之介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当夕阳散尽最后的余晖,与谢野结束了她在江户的第一次“外科手术”。

      从孩子的反应来看,治疗的效果无疑达到了他们的预期。

      龙之介:“我建议你可以在江户的医馆找份活干。”

      与谢野恶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呸,别说得我们要在这里呆很久一样!”

      龙之介挑了挑眉,理智地选择闭嘴。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大正。

      他边想边撤去蓝布,把怀里意识清醒的孩子递给他泪眼摸索的母亲。

      周围看好戏的群众们纷纷鼓起了掌,欢呼声如雷贯耳。

      龙之介弯腰摸了摸狛治的头:“谢谢你的帮助,手帕我会还块新的给你。”

      狛治鼓着腮帮子,瓮声瓮气:“要不是看你救了山田婶的儿子,我是不会让你摸头的!”

      于是龙之介又趁机捋了把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走吧,把这些东西还到你家。”

      狛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龙之介神秘莫测地眨眨眼睛:“我说了,我认识你爹。”

      狛治一听大事不好,他张开双臂徒劳地拦在男人面前。

      “你别想去跟我爹告状。”

      龙之介愉悦地勾唇,他经过狛治,不管不顾地朝前走去,留少年在身后抓耳挠腮:

      “喂,你有没有听见啊?”

      与谢野晶子的视线在两人间梭巡着,一会儿也选择跟上龙之介的脚步。

      两个无意落入江户的年轻人肩并肩。

      与谢野:“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龙之介:“哪件事?”

      与谢野:“我们来到江户……”

      龙之介打断了女人的喋喋不休,他目视前方隐约可见的破落屋子,薄唇抿成一条线。

      “与谢野,我有个请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Scene11.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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