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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了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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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璃瞪着苏九卿,他俩自那日皇宫不欢而散,便再不曾见过面,后来父亲说苏九卿同意帮忙,她以为他已然消气,可如今瞧着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宋玉璃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好心机,玉璃佩服。”宋玉璃阴沉沉道。
“比不得宋大小姐的胆识,靠着一份口供,便想翻云覆雨,险些翻了船。”苏九卿讥讽道。
宋玉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对他有恩,有恩,不能骂也不能挠,只能好言好语的说话。
“这也是依仗着苏大人,才顺利过关了。”宋玉璃巧笑兮颜,十分乖巧道。
苏九卿见她这装模作样的讨好样子,就觉得心中莫名的暴躁,愈发不快起来,他宁愿见她发怒,也不愿瞧着她收敛起自己的爪子,对他讨巧卖乖。
宋玉璃看着苏九卿又莫名阴冷的眼神,心中暗骂这厮好难伺候,她忙转移话题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大人,若非大人出手相助,只怕那日被贼人折辱的就是我了。”
苏九卿冷哼一声:“说到此,我却要说,你为何放邹清雅离开?若非你一时心软,今日本不需我出手。”
宋玉璃听苏九卿这般说,略微迟疑片刻才道:“邹清雅为人尖酸刻薄,心胸狭窄,我素来不喜她,但人生在世,一言九鼎,那日我要她写这份口供,便许她一个前程,若我出尔反尔,实在有违家训。”
苏九卿不禁失笑:“你们宋家人实在蠢的很。”
宋玉璃瞧他一眼,心道你这样的莽夫,自然不明白文人傲骨。
“宋家人若无高风亮节,苏大人又怎会愿意与我父亲合作?”宋玉璃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看了苏九卿一眼。她一双凤目本就狭长,侧脸瞧他,又嘟着嘴巴,说不出的娇媚。
苏九卿瞧着宋玉璃那嘚瑟的小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痒痒,前几日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半。
宋玉璃瞧着苏九卿脸色稍霁,这才道:“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私下见见邹闻氏。”
苏九卿挑眉问道:“何事?”
“邹清雅临走前曾给我一封信,说若他日需要用到那份口供,便让我将这信交给她母亲。”
苏九卿本还想刺她两句,但却见宋玉璃神色落寞,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便答应下来:“好,我帮你。”
宋玉璃未料到此事在苏九卿这里,竟如此好办,邹氏好歹也算是个重犯,毕竟一个谋害官员亲眷加上六条人命的案子,苏九卿只需出示皇城司的腰牌,一路入天牢便畅通无阻。
“皇城司本就凌驾于百官之上。”苏九卿漫不经心道,“我在外面等你,若是有事,便叫我。”
宋玉璃点了点头。
邹氏被关押在女牢,与宋子元不在一处,但格局也都差不多。天牢中阴冷潮湿,邹氏衣着单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见宋玉璃站在铁栏外,不禁微微一怔,而后才冷笑一声恶狠狠道:“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宋玉璃平静地说道:“我为何不敢?又不是我手上沾着六条人命。”
邹氏恶狠狠道:“是,我恶贯满盈,我害了自己的亲女,如今我邹家颜面尽失,只怕我也要活不成了,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看我笑话吗?我亦是闻家出来,日后成了罪人,你娘的脸上也一样没有光彩!”
宋玉璃低垂着眼睑,轻声道:“是啊,闻家脸上亦没有光,只是我不懂你今日与我对簿公堂之前,可曾为你的女儿想过一分一毫?若不是她已离开京城,你这番作为就是在逼死她。”
“逼死她?”邹氏冷笑道,“那她写下那份口供不也是逼死她娘我吗?”
“她不想的,若不是你先逼她,她又怎愿意将自己的母亲至于此种境地。”宋玉璃淡淡道,“这封信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
宋玉璃说着,将那封信从铁栏之间塞了进去。
那轻飘飘的一页宣纸飘飘荡荡落在地上,邹氏如被针扎一般避开。
宋玉璃神色暗淡:“信我送到了,日后只怕你我也不会再相见,姨妈保重吧。”
说罢,宋玉璃转身。
“你等等!”邹氏叫住了她,颤颤巍巍道,“清雅她如今在哪?过的好吗?”
“她会去杭州,自此隐姓埋名,对外只说是新婚丧夫,宋家在那边有些势力,我亦为她陪嫁了一份嫁妆,她也许会选个合适的男子嫁人,便是独居亦不至于饿着冻着。”宋玉璃轻声说罢,转身离开。
天牢之中,渐渐回归宁静。
邹氏呆呆看着地上的纸张,突然手脚并用,将信捡了起来。
阿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我母女情分大约便缘尽了。您定会怪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可是我今年才十六岁,我不想死,下半辈子便是遭人唾骂,便是自绝于邹家列祖列宗,我也仍然想活着。
阿娘,女儿不孝,为了自己活命,便要把亲娘卖了,若有下辈子,您来做我的女儿,我必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邹家人心狠,父亲冷血,哥哥怯懦,而我无情,阿娘这辈子你嫁错了人,下辈子定要瞧好了,日子不在于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就是福分了啊。
您这次办砸了差事,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您,父亲也不会放过您。我在您给我买的那盒胭脂里藏了毒药,若您受不住了,便叫哥哥帮您取来,这也是我作为您的女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邹氏看完这信,又反反复复瞧过,却只有这么几行,她又看了一遍,只觉心中胀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黑暗之中,冰冷的泪自她眼眶而出,很快湿了满脸。
许久,邹氏发出一声嘶声竭发地大喊,带着模模糊糊的哭腔,犹如野兽般的嚎叫。
“啊!啊!”
宋玉璃还没走出天牢,便听到隐约传来的哀嚎声,她脚下一顿,义无反顾地继续往前走。
苏九卿瞧她脸色难看,不禁笑道:“你总不会还要同情她吧?”
宋玉璃轻轻吸了一口气:“同情不同情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如今皇后娘娘要她死,三皇子也要她死,只怕邹家更恨不得她早点死。”
“你还当真心软上了?”苏九卿惊讶道。
“她到底是我姨母,我儿时也曾被她抱过,妆匣之中尚有她送的簪子。”宋玉璃轻笑一声,“苏九卿,你说,这世上到底是什么,竟可以叫人六亲不认,骨肉相残?”
“能叫人骨肉相残的东西多着呢。”苏九卿伸手在宋玉璃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傻子,想那么多做什么,先顾好你自己。”
宋玉璃吃痛,眼泪汪汪的捂着额头,气道:“你轻点!”
十日之后,邹氏死于牢中。
邹守正抱着邹氏的骨灰踏上了回登州的路。
宋玉璃没去送他,邹守正只怕如今是半点也不想见他的,更何况宋子元的事并没有结束。
而此时,宋夫人递了入宫觐见的帖子,亲自入皇后寝宫。
宋夫人乃是闻氏幺女,皇后乃是闻氏嫡长女,二人差了十岁。皇后自入宫便日日操劳宫中事物,年轻时与郑贵妃争宠斗法,还流了一个胎儿,因此显得格外操劳。
而相反,宋夫人自嫁了人,里里外外都是宋子元料理,她一无妾室争宠,二无琐事烦忧,婆婆和叔伯都在江南,宋府里她又是说一不二的。
接连生了三个孩子,各个都是聪明伶俐。
是以光看面向,宋夫人也比皇后要年轻了许多。
“姐姐……”宋夫人瞧着皇后,薄唇微抿,眼里泪水涟涟。
皇后笑了笑,故作镇定道:“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宫里来了?家中一切可好?”
宋夫人瞪了皇后一眼:“姐姐这是明知故问,我家老爷可是为了太子和闻家才被连累,姐姐不但不肯帮忙,竟还故意将三姐找来难为我家玉璃,如今三姐死了,邹家在京城里更是抬不起头来,姐夫今年的考核,多半也不会评优了。”
邹氏在闻家姊妹中行三,宋夫人想到昔日姐妹如今惨死,和邹家也是反目成仇,不禁愈发委屈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皇后故作生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位三姐最是糊涂,她定是信了郑家人的话,与本宫又有何干?”
宋夫人嘟哝道:“三姐可都说了,就是你指使的!”说到此,宋夫人顿时眼泪汪汪起来,“姐姐怎可这般待我?那可是你的外甥女,我的亲生女儿啊,差点……差点……”
想到此,宋夫人呜呜哭了起来。
皇后瞧着妹妹没出息的样子,心中便是一阵烦躁。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皇后气道,“你以为本宫不想救宋子元吗?也得看看如今什么形式!当初爹爹和哥哥百般阻拦,科举弊案乃是大事,那姓周的书生又不过一介布衣,哪里用得着为他出头。若宋子元当初听了劝,何至于到今日?”
听此,宋夫人哭得声音更大了。
“我是个傻的,但我知道夫君的心思。他与那些个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蛀虫根本不一样!他是心怀天下的大丈夫,你们倒好,一个个只会落井下石!”
皇后听到此,已是怒火中烧,她抬手将手中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
宋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忙跪下来,小声啜泣:“妹妹失言了,姐姐见谅。”
皇后心中冷笑,却不多言,只摆摆手道:“你去吧,宋子元的事不必来求本宫。今日你既来了,本宫便与你敞开天窗说亮话。无论是太子还是闻家,这一次都不会再管宋子元了。他已是弃子,你不若提前准备退路吧。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但你若回闻家,哥哥定会护你周全的。”
宋夫人听此,心中绝望:“姐姐,你们的心太狠了。”
她哭道:“我不走,我便是死,也是他宋子元的鬼!”
说着,宋夫人站起来,抹着泪转身走了。
皇后脸色铁青地看着妹妹的背影,许久才冷哼一声。
陈姑姑道:“娘娘不必动气,五小姐自小便是这样的脾气。”
皇后淡淡道:“是啊,本宫有时候倒也羡慕她,做事随心所欲,从不瞻前顾后,这一生纵然短暂,也是畅快淋漓。”
陈姑姑笑道:“娘娘说笑了,这人呐,哪能只图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