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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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年轻人怔怔的看着悄然显现出身形的晖——晖究竟是什么时候赶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布下的阵法，他竟然全都一无所知！
是啊……以他那样微薄的力量，又怎么会知道呢？
他唯一知道的，只有在这个阵法之下，除非是布阵者本人，或者是布阵者自损八百撤销阵法，否则，这阵中之人，便都会尽数化作施术者的“肥料”！
年轻人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他的老师如此厌恨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偏偏这样做的人，还是叫他心心念念的，怕只怕，在他的心里，早已经是宁可毁去了吧？
至于他……他深陷阵中会如何，似乎，从来也不重要。
他在意的人从未在意过他，不论他多么的努力，也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的老师……其实并非不知晓他的心意。他在想些什么，在晖的眼中，几乎都像是明明白白写出来的，连半分隐藏的空间也没有。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信任他。
因为确信他的感情，所以确定他的利用价值。
有价值的时候留下，没有价值或者没有必要的时候，自然也就应该要抛弃了。
就像现在，亲眼见证了老师这样大的失败的他，于情于理，也都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吧？
……
“先生。”晖静静的看着与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尤渡，眼中尽是讽刺：“我给过你机会，但你，还是选择这样做。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是吗？”尤渡松开牵着身后男孩的手，只见原本还怯生生立着的影，转眼便化作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飘落在地，又随风化作了飞灰散去。
尤渡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我还以为，这样做，正合你意呢。”
慢慢的扯开衣带，尤渡拉开衣襟，左胸口鲜红的咒印此时正如烙铁一般恣意的烧灼着他的皮肤：“有这个咒印在，不论我走到哪里，你都能找得到我，但你今天，还是布下了这个阵法。”
“你根本就不怕我跑。我如果安安分分的呆着，才是让你痛苦的事情。”尤渡轻轻的笑了一声，说道：“你只是缺一个动手的理由罢了……有的时候，真是不想那么了解你啊……”
“了解……吗？”
晖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上，谁又能够真正的了解另一个人呢？就好像你，你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你把你自己出卖给邪神，真是聪明。”晖冷漠的笑了一声，缓慢的控制着神念驱使咒印的力量，那咒印之中混合了尤渡的名字与血肉，一旦刻在他的身上，除非施咒者彻底的死亡，否则，中咒之人，便永远都不能够解脱。
“很痛苦，就像是在被凌迟——从肉身到魂魄，对吗？”慢慢的走过那几步的距离，晖俯下身，轻轻的拨开尤渡额前几缕因为被冷汗浸透而黏在脸颊上的碎发，缓缓解释道：“这个咒印很适合你，不是吗？从我无意间在不知道哪一部腐烂的不能更腐烂的古老羊皮卷上发现它的时候，我就觉得，它很适合你。”
因为疼痛而不得已蜷缩着跪倒在地上的尤渡喘息着哑声笑道：“上古洪荒时期，有人将这样残酷的咒印施加在奴隶的身上……说实话，晖，我很钦佩你，明明你那么忌惮我，却还总是可以装出含情脉脉的样子……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半跪着蹲下身，晖抬起尤渡的脸，轻轻的吻了吻他因为忍痛而咬破了的嘴唇，丝丝腥咸在舌尖弥散开来——即使只有这一星半点的血液，居然也能够蕴含如此精纯的灵气，想来，沉睡了一千年，尤渡那原本透支过多的身体，现在调理的很不错。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辛苦。抱着你我很愉悦，甚至，只要一想到你带着那样的咒印，能够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很兴奋。”大约是尤渡身上的红衣过于艳烈的一些，晖轻叹着建议道：“要换一具身体实在是太容易，也并非那个孩子不可。据说这道咒印还有操纵情.欲的效果，也不知是真是假……既然你连条蛇都可以接受，想来，也不会介意我换了什么样的身体，不是么？”
“话可……可不能这么说……”凌迟般的剧痛感受的时间长了，便只剩下麻木的躯壳和逐渐混沌的思维。尤渡喃喃的道：“只要一想到是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恶心的……”
“晖……别走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生出来的力气，尤渡猛地一把抓紧了身旁人的手腕，晖下意识的想要挣开，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幽紫色的火焰，已然顺着尤渡的掌心，烧上了他的手腕，这火焰分明黑暗阴冷到了极致，却偏偏能够真切的烧灼着他的魂魄！
传说，邪神八岐大蛇，拥有着操纵灵魂的力量。
世间灵魂轮回不息，唯有八岐大蛇能够将人的魂魄彻底毁灭。
这……就是毁灭灵魂的力量吗？
既然已经无法挣脱，晖便索性反握住尤渡的手，他的唇角含笑，竟似看不出半分痛楚：“终究是借来的力量……尤渡，此时此刻，你比我，更加痛苦吧？”
不论是什么样的火焰，都要有源头，而那烧灼灵魂的火焰既然是尤渡蔓延至他的身上的，那么，源头必然也是尤渡的灵魂。
——他点燃了自己的灵魂，只为了带他一起离去。
“为了天下苍生？”
“不。”尤渡虚弱的摇了摇头：“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晖……”
“只有这样，我们才算，真正的，了结了……”
“从此以后，永无轮回，也就……永世，不再相逢……”
“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晖忽然笑了起来：“永世不再相逢，永世不再相逢……现在说这些，是否有些太早？”
“——邪神大人！”晖抬眸，直直看向不知从何时起，忽然立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年轻人，笑着说：“您应该很清楚，这个咒印，若我死了，我的先生也活不了。事到如今，既然他如此决绝，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您，舍得吗？”
“灵魂，总是比身体有价值的多。这样干净的魂魄，您舍得就这样让它燃烧殆尽吗？”
占据了年轻人身体的八岐静静的立着，他垂眸望向已然陷入昏迷的尤渡，沉默不语。
晖惋惜的轻叹道：“能够让传说中的邪神都如此犹豫，看来，他真是比我想象的还厉害。不过，八岐君，我希望您不要犹豫的太久。要知道，极度的痛苦承受的时间长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人，或许就傻了。”
“那不是更好。”八岐冷冷的道：“失去意识的身体更易依附，而意识的丧失，对他的灵魂是否洁净，起不到任何的影响。于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真正在意他是否出事的人，是你自己吧？”
“他说，他要与你永世不再相逢，让你害怕了，是不是？”
晖定定的跪坐在原处，紧紧的握着尤渡冰凉的手，想要反唇相讥，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八岐翘起唇角，似笑非笑：“真是，可悲啊……”
灵魂中燃烧着的火焰熄灭，一切的痛楚消弭，一直立在不远处的年轻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而紧紧皱着眉，昏倒在地的尤渡，却忽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只有蛇类才会拥有的竖瞳。
“撤销你的阵法，我饶你一条生路。”
以八岐的力量，并非不能够杀死现在虚弱的晖，只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无耻的咒印……他不能杀了他。
晖一瞬不瞬的看着行动自如，好似恢复了活力，但实则却是八岐的尤渡，许久，方才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禁咒阵法破开，八岐转瞬便操纵着尤渡的身体消失不见。那种阵法，一旦撤销，布阵者本人也会遭受极大的反噬，待得八岐彻底消失，连半分气息也咱也寻不见时，晖终于承受不住的倒在了地上——偶人是没有血液脏腑的，但凭他现在连支撑偶人的身体也做不到，足以看出，他的这几缕魂魄，已经无法再在这偶人上依附了。
“老师！”
青年终于悠悠转醒，爬起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赶忙奔到晖的身边，却又对这具偶人的躯体无能为力。
偶人不饮不食，他连喂他固魂丹都做不到。
“慌什么？”相比于年轻人紧张恐慌的样子，晖本人倒是要淡定的多：“这具身体里，本身便只存了几缕魂魄而已，虽然透支有些过于严重，但养个几年，也就差不多了。”
“……只有几缕魂魄？”年轻人怔怔的看着晖：“老师，您在说什么呀……”
晖淡淡道：“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找个地方呆着，等到我修养恢复之后，自然会来寻你。至于你那个师弟……哼，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你玩不过他，还是不要联系的好。否则……”
否则，几年之后，只怕他没事，这个认死理一根筋的徒弟，倒是骨头都要烂光了。
年轻人一一答应下，眼看着偶人体内的魂魄逐渐趋于安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尤渡呢？他怎么办呢？”
“尤渡……”
晖低低的呢喃着尤渡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回答年轻人的问题。
永世……不再相逢吗？
已经结下了那样深刻的牵绊，又如何能够永世不再相逢？
他何尝不知自己在尤渡心中是何模样，只是，没有用啊……
相逢已经到来，来世之事过于渺茫，此世之中……他只怕注定摆脱不了自己了。
要好好的活着啊……先生。
此番一别，相逢之期，已经，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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