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梦》公孙重池

3、哥哥

　　我瞬间闭嘴，老实装傻。江少客在门口换了鞋，踢踏着进了门。
　　我有些微的紧张，祈少谰问起来我可以不回答，哥哥要是寻根究底，实在没有办法。
　　江少客淡淡看了我一眼，把塑料袋仍在茶几上：“长出息了啊，深夜酗酒，账都是人家给付的。”我愣了愣，祈少谰抽了抽眼角。
　　说起来昨天的酒确实没有付账，刚才还乱发脾气。我低下头，瞬间对祈少谰产生愧疚心理。
　　江少客从袋子里挖出一个药盒，看了看：“一日两次．．．你早晚吃一次好了。”
　　我往沙发里缩了缩，从小到大，吃药是我的软肋。我特立独行的父亲大人总是以各种诡异的理由骗我吃药，苦得我在地上打滚，江少客是在旁边按住我的那一个。
　　“你躲什么？”江少客抓住我的手往外拖，“早吃早好，又不苦。”我无奈离开了沙发，谁信，药都是苦的：“我又没病，就喝多了点．．．”
　　哎，似乎有些忽略了某位客人。
　　“那，我回去了。”祈少谰摸了一下鼻子，“也没别的事。”
　　江少客放开抓着我的手：“哎，今天又不上班，你留下来吃饭好了。”
　　祈少谰耸了耸肩：“我约了人的。”
　　江少客挑了挑眉：“姑娘？”
　　祈少谰砸吧了一下嘴，看了我一眼：“嗯。”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默默退了一步。江少客垂了垂眼，又抬起，笑得有几分玩味：“那我也不方便留你。”
　　祈少谰向门口走去，一抬手：“回见。”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哎，祈少谰。”
　　他愣了一下，没有回头，手指在门把上敲了敲：“什．．．什么？”
　　我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额，我昨天喝了多少钱的．．．”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果断地推开门：“忘了，欠着吧。”
　　江少客看了我一眼：“傻子。”
　　我皱了皱眉：“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不对，我也是他全家之一。
　　江少客看起来心情颇好，帮我泡好了药，端到我面前：“喝了。”
　　我看着杯子里乌漆墨黑的一片，咽了口口水：“那个．．．”江少客笑容灿烂：“嗯？想说什么？”我又咽了口口水：“没．．．没什么，呵呵．．．．”
　　恶魔。我一边在心里叨叨，一边端起了杯子，闭上眼，一饮而尽。
　　我靠，太苦了。
　　哥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现在已经想不大清。
　　小的时候我觉得哥哥是阻碍我通往幸福道路的最大障碍。他从小会说话，聪明，成绩好，我就只是个跟在他身后的拖着鼻涕的可怜虫。
　　他看不惯我，整日同我吵架，不是那种开玩笑的小打小闹，是真的吵架。我记得有一次我被他气到离家出走，结果迅速地在蛋糕店被他抓获。
　　我总是奇怪，明明是一样的父母，凭什么他的脑子就比我好，我只能一步一步地跟着他走。初中的时候他明明整天不思进取，打篮球打游戏，却偏偏稳定在年段前十，而我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也不过在年段１００上下。
　　他保送全市最好的高中，我却只能拼死拼活地去中考。他高中升大学仍然是保送。我却只能在千军万马中厮杀，高考失利，没考上理想的大学。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他也没理由喜欢我。我经常在日记本上郑重地写道：江少客ｓｂ。但某天吃饭的时候猝不及防，他会淡淡地问我：“你昨天是不是骂我傻逼？”于是我一口豆浆呛在喉咙里，笑得十分之谄媚：“没有啊，怎么会。”
　　那时候我们就算在一个学校也不太打招呼，全凭同学们看名字臆测出我们的关系。于是我又郑重地对我妈说：“我能不能改名？”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或许是高中以后。他开始和我打招呼了，也开始说一些很无厘头的玩笑。他也会教我做题，会给我看新做的料理。竟然也开始，有一个哥哥的样子了。
　　迟夙离世的那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里不哭不闹，只是发呆，哥哥同我说：“人总要经历的，只是你经历地早了点。”我忽然就向他发火：“你懂我什么？”我第一次这样吼他，和从前所有吵架都不一样。他没有鄙视我，也没有跳起来，只是站起身，穿好鞋，打开了门：“我出去一趟。”
　　他走以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忽然大哭。
　　他回来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抹眼泪，他抬了抬手，是新学期两个人的文具。
　　这就是哥哥了。
　　阴差阳错到了同一个城市，我有时候庆幸我们还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嫌他很烦。但到底，有几分依赖的意思。
　　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了，但他站在我身边，总觉得自己还不算一无所有。
　　“哪里有这么苦？”江少客把倒好的凉开水放在我面前，我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你怎么不自己喝？”我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
　　“我又没病。”江少客挑了挑眉。
　　“你才有病。”我抽了抽嘴角，擦了擦嘴，“对了，祈少谰有女朋友了？”
　　江少客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一转头，叹了口气：“没有，你个二缺。他就是找个借口，真要走昨天晚上就走了。”
　　我眨了眨眼：“这样啊。”大约是不太想见我吧。
　　江少客又叹了口气，拖着鞋向厨房走去：“你要吃什么？”
　　我再度躺倒在沙发上：“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