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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可惜刻意又难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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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野走出楼道门,站在楼下,突然很想回身看一次那个亮着灯的窗户,可他没有这么做,就像今天在走廊里和她相遇时一样,他没有回头。
他很了解她,也同样了解母亲。
倘若理智些分析,图南说得不错,思若是个冷静精明又理智的女人,她是生意场上的高手,明白人心、利害。他和她在饭局上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当然,对方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们两个拥有很多共同点:知道生在这样家庭中的无奈,那是旁人看不出的,隐藏在光鲜富庶背后的无奈,同样的,也知道“强强联手”,是对企业最好的帮助方式。
这一切,雪野觉得他在十四岁那年,就已经想清楚了,可为何,此刻,竟然会有“被戳痛”的感觉,痛感隐隐的,让他觉得烦躁,却又有些贪恋......
他深知母亲的处事方式,先是给图南汇了钱,她知道这些不会被图南看在眼里。今天晚上,她用她的方式,让图南知道思若的存在,同时还让图南明白:思若不是个善妒软弱的女子。
图南倔强,这一点不假,可她不愿意一直被戳着过去的伤疤,她不想不断地回忆起从前那种无奈又疼痛的感觉。
雪野可以拒绝这场母亲想要促成的“感情”,可之后,她又会寻找出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人来,一下一下地刺中图南。
这种时候,图南想要逃离,是本能,是合理的选择,是避免更多伤痛的最佳方式。
雪野,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今晚,才没有一句话不说就故意走掉,更没有和她发生任何争吵。
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强大,可他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强大,仍旧有不能庇护完全的东西。
可倘若图南不提,他绝对不会主动离开。
倘若图南让他拒绝母亲的意思,他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可是,她说她怕了......
这一次,雪野,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雪野将外套上的帽子,套在头上,准备在街头随意地走一走。
走在夜色中,他突然生出不想回家的念头,可又能去哪儿呢?
图南不想睡,就走进书房,准备收拾一下书架。
整面墙,就是一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类型的书,有一层,全是雪野送给她的书。
图南将它们一一取下,装进一个空纸箱里,准备封存在柜子里。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些憋屈,可她必须得理智,她明白:他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
雪野的手机,每天能收到来自各方的信息。
可是,十五天了,没有收到来自图南的讯息,哪怕一条。
他开启了一个大项目,是关于一部大IP的影视化,每天沉浸在忙碌里,没有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
为了这个项目,他要亲自飞一趟东京。
东京的景色是不如京都,但秋季的东京,却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节,满地堆积的落叶,一片金黄,层林尽染的庭院,显得绚烂。
走进和合作方相约见面的庭院,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做出这个举动之后,他自己也被惊了一跳,是在寻找什么人吗?雪野自嘲一笑,原来,潜意识里竟还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站在那里,对着他傻笑。
合作方是长期旅居日本的中年作家,他笔下的武侠人物,带着很强的命运感,这是雪野非常欣赏的一点。
两个人的交谈,非常愉快,聊了很多,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了。
作家将雪野送到庭院门口,目送着他远去。
中年作家眼中,雪野是个温和却疏离的人,他的心里,藏着很深的秘密,可又是语言描述不出的。
***
雪野在街头,悠闲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抬眸,看到了树上摇摇欲坠的树叶,不禁驻足,微微仰头,闭眼。
阳光染得眼前一片微红。
修长的手指,伸进口袋,原本是想拨一通电话的,可还是选择了发信息。
没有收到回复,雪野索性在路边的铁质椅子上坐下。
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手里的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只回了简单的一句:在看画展。
画展?雪野不禁想:是哪个画家的画展呢?
犹豫片刻,他又发了一条,这一次,是发给助理的,让对方帮他查询一下今日S市的画展情况。
又过了二十分钟,雪野的电话响了。
“查到了吗?”雪野问。
“恩,查清楚了,今天S市只有一个大型画展,对方是个普通画者,对了,出资人是您认识的。”
雪野听到此处,心湖不禁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是作家图南小姐。”助理还跟雪野介绍了对方的基本情况: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这些年,多数时间居住在巴黎,平时会在广场给人画像,有一些名气,但不算什么大师。
雪野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憋闷,是出于嫉妒吗?
像个炸毛的公鸡,可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
图南和画家相识,完全是个巧合。
和雪野相拥告别后的第二天,她又飞了一趟巴黎,原本是打算去看望静蕾的,但店员告诉她,静蕾在三天前,飞去了西班牙。
图南扑了个空,可又不想立刻飞回国,便在广场上闲逛,遇到了那个给人画像的画者。
他给图南的第一感觉是桀骜不驯,整个人都是慵懒放松的状态,像一只猫。
他的画风很有灵气,图南很喜欢。他笔下的图南,眼眸显得特别好看,似笑非笑的感觉,让她觉得:看上去,有些可悲。
她沉下心想想,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悲哀。
图南问他,没有想过要办画展吗?
男人说“巧了,我过两天回国,就是为了办一场画展才回去的。”
图南听了,替他高兴,当即说要为他出资,男人很痛快地答应了。
回国前,她又去了一趟静蕾的书店,向店员说起画展的事,店员说“您的胆子可真大,不怕遇到个骗子吗?不过,那个男人确实有些才华,在本地有些名气,可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要办什么画展。”
图南仔细想了想店员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可她却没有改变出资的想法。就算遇到骗子了,她也认了,她和别人认识的方式,也不是第一次不靠谱了。
在网上遇到的那个,不是骗子,这个现实中产生交集的男人,就暂且相信一次吧。
图南觉得:自己,竟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劲头,任谁瞧了,都会觉得这一次,她任性得有些不像话吧。
那天的广场,人来人往,她只记住了那幅画像。
它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真实的模样,眼眸里闪烁的光芒,她想:这大概就是每次看着那个叫“雪野”的男人时候的......样子吧。
***
雪野很快便回国了,下了飞机,直接回了家。
倒在床上,想好好睡一觉,以为自己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一看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原来才只睡了两个小时。
雪野不想辗转反侧,起身,走进了地下室。
那是一间做了隔音处理的录音室,每次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录上几首歌。
雪野坐在高脚椅上,打开录音设备,翻看着屏幕上的伴奏歌单。
指尖,在歌单最末的一首上,点击了一下。
前奏响起,雪野缓缓闭上了眼睛,仔细聆听着前奏。
四周无声,因为隔音墙的作用,寂静更甚。
低沉的嗓音响起,跟随旋律,一字一句地唱了出来:
“不能故意的走掉
不能故意和你吵
可惜刻意又难熬
可那无意间的玩笑
被你戳痛的一秒
快疯掉
承认幼稚的可笑......”
那天,在东京街头,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落叶,突然像是看到了自己,无力感袭上心头的时候,习惯地想要联络那个人。
“习惯”的强悍,让他觉得敬畏。
半个月的时间,雪野压制了很多想法,其实,也有置气的成分在,期间,她没有问过他一个字,这让他心中的愠意更甚。
不被需要,才会不联系吧?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又让雪野觉察到自己的脆弱,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因为厌恶,他更加拼命地压制。
每天下班,手掌放在方向盘上,路过那个路口的时候,产生过向左转,开向那个小区的念头,可一次也没有付诸行动。
人性,兴许就是如此,雪野自我抚慰道:得不到和已失去,都会牵扯着心绪。不甘心,才是隐形的杀手。
他想要战胜那些不可控的情感因素,可很多事情,往往是:越是克制,就越想发作......
他不用向任何人求证就能明白,他的一系列反常,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换成其他女人,也会这样吗?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其实,雪野和思若一起吃过一顿饭,餐厅是思若选的,她特意选择了一家保密工作做得到位的餐厅。
雪野和她讨论了关于公司运作的一些问题,出乎意料的,二人竟在很多问题上,皆能达成共识。
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雪野总觉得:和对方聊天,有种打不破的距离感。
思若是个聪明的女子,她隐约觉察出了雪野内心的一些波动,可她并未提起,她衡量过,雪野确实是个优秀的男人,有事业心,有做生意方面的智慧,他冷静,自制,不用担心他的私生活会生出什么大乱,尽管有一些关于他的不太好的传闻,可思若却不觉得那些是真的,兴许是出自一种女性的敏锐感知力吧。可她,并不能完全看透对方,甚至觉得,只看出了三分之一的他,他一定隐藏着秘密,可目前,她探不到。
雪野在唱完这首歌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一些:思若,无疑是优秀的女人,可她的优秀,太过锐利,图南和她最大的不同,是图南那种骨子里透出的“自由感”,她想要冲破命运的那种生命力,让雪野觉得震撼,还带着一丝钦佩。思若,也是个活得明白的女人,可她想要的,其实挺多的。给人无形的压力,让雪野觉得走不近。
换一个人,原来,不行啊,雪野的声音突然止住了,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屏幕的一丝光亮,闪烁着。
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明天得去画展看看。
不知道在和什么较劲,雪野觉得,他最近,有些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