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根苦瓜》蓝鲫鱼

2、苦瓜

　　1.
　　当晚我借宿到远亲窝瓜家。

　　窝瓜是个标准肥宅，留着刘海过眉的锅盖头，带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大框眼镜。

　　得知我的遭遇后，他递给我一支烟，安慰我几句就去追番了。

　　2.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

　　我好想荔枝。

　　白天时还能借着市井喧闹麻醉自己。

　　夜一深，那思念便开始冲撞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脉络。

　　我感受到我的心被一点点地侵蚀。

　　3.
　　后来我还是睡着了。

　　浑浑噩噩的一晚。

　　4.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在天空中滚了半圈。

　　窝瓜点了两盒外卖，递给我一盒干炒无机盐拌饭。

　　我掏出葫芦大哥给我的酿露珠，和窝瓜喝了个烂醉。

　　5.
　　窝瓜借着这个劲儿，递给我一支烟，烟雾缭绕当中，窝瓜给我讲了讲他当年的那些风花雪月。

　　6.
　　窝瓜年少时是个挺帅的小瓜。

　　就是有些青涩内敛，少言寡语。

　　说白了就是自卑内向。

　　以至于他的青春很平淡，平淡都不配叫做青春。

　　7.
　　直到他遇见了洋芋小姐。

　　8.
　　“洋芋啊，那时候刚留学回来，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跟白果银耳那些白净的小姑娘比起来，有种我说不出来的魅力。”

　　“我不敢追求，直到春游那次……”

　　9.
　　窝瓜春游是在小河边，一群瓜瓜果果在河边铺了几张大叶子准备野餐。

　　就在大家正搭烧烤架时，河边传来“噗通”一声。

　　窝瓜落水了。

　　10.
　　窝瓜看见，是红薯把他推下水的。

　　11.
　　窝瓜和红薯两家关系从他们的曾曾曾曾曾祖父那一代就开始交恶。

　　两家族老一辈儿天天在那勾心斗角。

　　小一辈儿自然不会差。

　　红薯最狠的那一次，是给窝瓜家附近的水源给断了。

　　那一阵子窝瓜一族差点蔫掉。

　　12.
　　窝瓜自然不会干咽下那口气。

　　于是采用跟红薯一族完全不同的方法。

　　他们买了两吨水，红薯一族快淹死了不说，连老宅都被冲走了。

　　13.
　　两家族彻彻底底的交恶。

　　就是公共场合，两家族见了都要吐对方一口唾沫或者骂几句。

　　14.
　　除了习惯了沉默寡言的窝瓜。

　　从来不会骂人，更别说对着红薯吐唾沫。

　　15.
　　窝瓜不会游泳。

　　掉进水里那一刻，窝瓜有些后悔。

　　他还没和洋芋表白。

　　16.
　　“我被救上来后，睁眼看见的就是洋芋。”

　　“你知道他有多酷吗？她踹翻了红薯，骂了他好久。”

　　17.
　　只不过是出于仗义，而非对窝瓜的喜欢。

　　18.
　　“后来呢？”我放下手里的酿露珠，听着故事，头脑清醒了一些。

　　“后来，还哪有什么后来。”

　　19.
　　洋芋最后和红薯在一起了。

　　20.
　　瓜果们都来给他们祝福。

　　聊到因为窝瓜洋芋打红薯一事时，洋芋也只是笑笑。

　　红薯故意当着窝瓜的面大声说道：“我们那是不打不相识，都是缘分，缘分。”

　　21.
　　我沉默着，不知要不要安慰窝瓜。

　　“其实，当时只要我努力一点，还是有可能的。”窝瓜又灌下一杯酿露珠，眼角泛了红。

　　“尝试过，努力过，最后结果出来最多只是失望。”

　　“不像我，最后只剩下满腔懊悔。”

　　22.
　　窝瓜去参加了洋芋和红薯的婚礼。

　　装扮成清洁工混进去的。

　　带着大大的口罩，穿着灰蒙蒙的衣服，弓着腰扫垃圾，眼神不时瞟到新娘新郎身上。

　　觥筹加错、欢声笑语之间，角落里的窝瓜，毫无存在感。

　　23.
　　婚礼进行到中间，新娘洋芋开始讲如何喜欢上红薯的。

　　洋芋羞涩地笑笑。

　　“我啊，当时最先喜欢的还真不是他。”

　　洋芋知道今天窝瓜并没有来，接着道：“我当时喜欢的是比较内敛沉默的窝瓜，那时候还因为红薯欺负窝瓜，打了红薯一顿。”

　　“后来红薯对我展开了猛烈追求，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

　　24.
　　说完洋芋吐了吐舌头，玩笑道：“不能再说了，再说我先生就要吃醋了呢。”

　　25.
　　角落里的窝瓜僵在那里。

　　许久，一颗泪水滑落。

　　25.
　　窝瓜讲完就歪头睡了过去。

　　我把桌子上收拾干净，坐在床边发呆许久。

　　26.
　　如果当时我向荔枝表明了心意。

　　哪怕只是告诉她一声：“荔枝，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那荔枝会不会……

　　27.
　　……

　　我嗤笑一声算是自嘲。

　　苦瓜，你可真好笑。

　　28.
　　毕竟，哪有什么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