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传》我在落花梦里

13、多情自古伤离别

　　“皇儿••••••”太后失声叫道。
　　“母后，昨夜是朕唐突了莫姑娘，但幸而没有酿成大错。儿臣这就送莫姑娘出宫。”赵恒轻轻道，说着，牵起莫惜的手，淡淡一声：“走吧！”
　　因在太后面前，莫惜也不好强硬挣脱，只得由他牵着，他却是一直到了马车上也不松开。
　　“你干什么，松开我的手！”莫惜几番挣扎挣脱不掉，不由恼怒道。
　　“你这般恨我么？”赵恒紧紧注视着她的眼睛，逼问道。
　　“我，是你自己太让人讨厌！说话不算话，还••••••，今天又叫太后硬封我当什么才人，还说我出身下贱，不配和你通婚，谁稀罕！”莫惜刚才在太后殿前虽然强悍，冷语将那老嬷嬷击退，此刻回想却觉心酸，不由落下泪来。
　　“谁说的，朕要割了她的嘴！”赵恒怒道。
　　“哼，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幸而我没有嫁给你，不然以后天天被这些人指着鼻子骂，哭都哭死了。”莫惜偏过头去，不冷不淡道。
　　“皇宫，真的这么可怕吗？”赵恒轻轻一叹。
　　“你没听说过，皇宫是人间最华丽的地狱吗？”莫惜道。
　　“可是还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往这地狱里跳啊！莫惜啊莫惜，你真是个奇特的女子。”赵恒幽幽一叹，“朕真舍不得你啊，想到不知道你今后花落谁家，朕真的心疼啊。”
　　莫惜见他似乎已经放开，听他话中如此伤感，怜及身世，也不由暗自感伤。好不容易碰到个算是“白马王子”的，偏偏命运捉弄，是个皇帝，哎，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呢？
　　“啊！停车停车！我叫了先生在皇宫里等我！”莫惜突然想起，急道。
　　“苏轼不会等你的，他一定以为你已经被封为妃，自己先走了。”赵恒按住她，微笑道。
　　“啊！那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先生肯定要先去见苏迈，先去德容客栈吧！”莫惜说着便向窗外喊：“去德容客栈！”
　　“你这么紧张苏轼？你喜欢苏轼？”赵恒嘴角泛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微笑。
　　“你说什么？！我只是把他当成父亲一样！我怎么会喜欢他？”莫惜涨红了脸。
　　“你知道吗，每次你谈到苏轼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赵恒眼光逼近，轻轻道。
　　“是吗？我怎么不觉的？”莫惜不由有些心发慌，是吗，是吗？好像是每次谈到先生都特别的自豪和骄傲，可是，这怎么是喜欢呢？
　　“你离开我不是因为我是皇上，而是因为不能离开苏轼，是不是？”赵恒进一步逼问着。
　　“我••••••”莫惜几乎无言以对，是吗是这样吗？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先生会怎么样，所以才从心底抗拒赵恒的挽留吧！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你的自由，就是呆在苏轼身边吗？”赵恒轻轻笑着，无限悲凉。
　　是啊，她的自由是什么呢？是呆在先生身边吗？从来都没想过离开先生会是怎样啊！尽管在密州碰到许以滋时有过关于江湖的梦想，可那也仅限于幻想而已，并非真实的生活。赵恒的步步紧逼，真的把她问蒙了。可是，从小，她要逃避的就是成为苏轼侍妾的宿命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爱上他，爱上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爱他，不爱他！”莫惜内心挣扎不已，不由喊了出来。
　　“既然不是，那就跟朕走！”赵恒握紧了她的手。
　　“不，我不要进皇宫！”莫惜挣扎道。
　　“朕不要你进皇宫，朕会给你专门建一个别院，里面只让你一个人住，所有的人只听你的话，好不好？朕会天天陪着你，所有的礼节客套你都可以不用遵守，只要做自由自在的你，无拘无束的你，好不好？”赵恒热切道。
　　“可以吗？可以吗？”莫惜愣住了，这样的用心和深情，她怎么能拒绝，可是，金屋藏娇不也如此吗？
　　“不，我不要我不要！”莫惜拼命的摇着头，“你是皇上，你有太多的选择，我不可以相信，不可以一时的相信，葬送了一生！不可以！”
　　“苏轼有妻子，你嫁给他，也只能做个妾！而朕，朕可以让你做皇后，只要你愿意，朕可以给你最高的地位和荣耀！”赵恒狂热道。
　　“我不会嫁给他！我不要做妾！我决不会嫁给他！”莫惜狠命摇着头。
　　“好，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赵恒轻轻笑着，“不要以后让我太伤自尊，让我觉得自己堂堂天子之尊还比不上一个庶民！”
　　“苏迈，先生！”一跳下马车，莫惜便看到了正从客栈出来正要离开的苏迈和苏轼，急忙奔了上去。
　　“朝云！你怎么回来了，爹还说你不会回来了呢！”苏迈喜出望外，忙迎了上来。
　　“啊，赵大哥，是您送朝云回来的吗？”苏迈看到后边下车的赵恒，笑问。
　　“是啊，我本来想留朝云小住几天，可她坚持要和你们一起去黄州呢！”赵恒不冷不淡一笑，望了望苏轼。苏轼只是惊诧的点点头，大街之上，也不能点出皇上的身份，招致麻烦。
　　“先生，你为什么不等我？”莫惜不由走到苏轼身前嗔道。
　　苏轼淡淡一笑，不作答。
　　“好啦，赵大哥，我要和先生一起走了，再见吧！”莫惜转身笑道。
　　“再见？真的还会再见吗？”赵恒淡淡一笑，眼底又浮出一层忧伤。
　　莫惜一怔，突然想到，绍圣元年就是元祐八年，七年，赵恒只能活七年了。苏轼再次回到汴京，应是皇上驾崩之后吧！再见，真的能再见吗？虽然他昨夜无礼，可是两个月来相处种种，是如此肝胆相照、欢愉明悦。这份情意，是如此的难得可贵啊！真的再也不能相见了吗？
　　“赵大哥，你放心，七年之后，我会回来看你的，好不好？”轻轻笑着，泪光却忍不住的闪烁。
　　“为什么是七年？”赵恒依旧淡淡笑着。
　　“因为，因为，七年后，我肯定成亲生孩子了，到时候，我带着孩子来看你，让他认你做干爹，好不好？”莫惜强忍着泪水笑道。
　　“干爹？好啊，你的孩子，我一定会很疼他的。”温柔的魅惑，莫惜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哭什么？舍不得离开我了？”赵恒淡淡微笑着，手指划上她的脸颊，轻柔拂去泪珠，轻轻在她耳畔呢喃，“舍不得就随我回去，好不好？”
　　莫惜微微后退，淡淡一笑：“赵大哥，你自己回去吧！”
　　手却猛的被他抓住，一带，箍住了腰身，俯身吻下。
　　这可是大街之上啊，以后还叫自己怎么见人？这个赵恒，太可恶了！莫惜毫不犹豫的一拳向赵恒肩膀打去。
　　赵恒轻吟一声，受痛松开了莫惜，捂住了左肩。莫惜这才发现，他的左肩竟有隐隐血迹。对啊，是自己昨天晚上咬的，这一击之下，伤口肯定又裂开了。自己究竟伤他有多重，血迹竟然透着层层衣衫而出？
　　莫惜不由一脸愧疚：“赵大哥，你的肩膀，很痛吧！”
　　“这种痛，我会记住一生一世。”赵恒轻轻的，目光直视进她的心底，飘然转身，上了来时的马车，淡淡一声：“回去。”
　　车夫转向而去，莫惜还呆在原地半晌。是自己伤了他啊，是自己伤了他啊！可是，谁叫他是皇帝呢？如果不是，她会答应留下来的。可是，真的会吗？会吗？
　　七年？七年之后，谁有知道是怎样的光景？那时的她还会记着这份情意吗？她是如此淡薄，所有的情意都可以随风而去，不驻于心，七年之后她还记得吗？纵使她记得，那么他，偎红倚翠的他，还记得吗？约定，本来就是最虚无缥缈的事，尤其是在这个交通通讯都极不方便的时代里。可是，想到再也不能见到那个人，见到那样带着宠爱的温柔的微笑，心里就一阵阵的疼，疼到想哭。
　　“朝云，如果放不下，就留下吧！”苏轼走过来，轻轻一声。
　　莫惜回过神，看着苏轼，突然一脸愤恨道：“先生，你不相信我！”说着气咻咻的自己跑上了停在前边的马车。
　　苏轼愣了一愣，不知她所指，只是含笑招呼苏迈一起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向黄州而去。
　　车厢里，莫惜只是平静的望着窗外，一贯的风轻云淡，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