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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敬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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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了一整天的府邸终于安静下来,新婚夜烛火不可灭,傅未时走过去只留了桌上两支红烛,屋子里略微昏暗了下来。
有轻薄月光洒下,清幽的似是隔了纱。
傅未时坐在床脚看着那人,隔了这么长久的岁月,如梦般。
韩玄章,我不知晓上一世你为何次次推我,阻我,也不知这一世我又为何再而回来,只若是你前世许诺皆为实话,这一次,便就让一切都不要发生。
你我安稳过余生。
不要有再多纠葛。如此,便已是最好。
情深不寿,大概如她吧。
床上的人动了动,却不见转醒,床榻甚大,傅未时脱了鞋子上去,贴着另一边,将被角盖在身上,终是闭上了眼。
韩玄章睁开眼的时候,天还黑着,远处桌上亮着灯。大红的床幔叫他陡然清醒,这里不是书房。
他记得自己是要往书房去的。
直直坐起来,再一转头,整个人都滞住。离他远远的地方,小小的身躯背对着他,一只被角还被攥在手里。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压住了大半的席被,身上却是盖着拜堂的喜服,没来由地便是一酸。
傅未时觉得身上突然暖了些,睡得糊涂,只下意识往那暖处钻了钻,复又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清晨。扬手遮了撒进的微光,傅未时眯着眼,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盖了锦被,然则身侧的位置早已凉透。
他已经走了。
沉默了一会,傅未时才掀了被子下去,大概是闻着里头声音,白芷在外边敲了门:“小姐?”
“进来吧。”
漱了口,傅未时问:“将军呢?”
“姑爷天未亮就出去了,叮嘱我们不要进来。”绿萝轻快应了,专心挑着耳坠子,“听小厮说,姑爷每日都是要出去晨练的。”
“哦。”傅未时自然知晓,但是昨晚喝了那么多,还能晨练么?
张妈妈进门的时候见傅未时还未穿戴好,虎了绿萝二人:“你们怎生这般大意!今日是要去敬茶的!衣服选好了没有?”
“选好了的妈妈!”绿萝捧了来。
“怎么是浅色?换了换了。”张妈妈亲自过去找了起来,“这件,这件合适。”
傅未时依言穿了,绿萝撅着嘴巴,躲在妈妈身后做着鬼脸,差点逗笑她,好在屋外起了声响。
“将军问,夫人可有准备好。”
“便好了。”傅未时站起来,由着白芷系上衣带,“将军好等了。”
韩田自从那日听了韩玄章所言,此时对着傅未时足够的敬重,答起话来也是恭敬:“夫人不急,将军说时辰尚好。”
傅未时亲自走过去开了门,韩田躬身立着,让开道去。
“韩护卫。”
“是,夫人。夫人这边走。”
韩玄章等在树下,有夹白的落花坠到袖口,被他拍了,再一抬头,就瞧见那一抹靓影。
今日的她去了浓妆,更添了层柔美,水色衣衫缚了红色缎带,发髻是他熟识的婚后模样,一时间,似是回到了那年新婚。
也是这般光景,他站在房门口等她,她着急忙慌地挑着衣装,间或回首问他哪件最好,他素来不大留意这些,只记得前一日那红装模样甚好,便也就直接点了件红裙。
“夫君……那是妾身昨日穿的。”
闻言她身后丫头还轻笑了出来,道是姑爷应是花了眼。只有他自觉尴尬,先行出了屋子,留下一句:“你快一些,祖母还等着。”
后来她穿得鲜艳,俏丽得狠,与他一道走的时候还问他好不好看,他只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是真的好看的。只是祖母告诉他说,你这新妇怎生这般没规矩,来迟了便就算了,只纵是新嫁第二日也不得穿得这般轻浮,稍作配色就好。
如今看来,她应是记着了吧。
“将军。”
傅未时远远已经看见了韩玄章,见着他挥了落花的懊恼,此番瞧着自己,却又似是在瞧着其他,不得不出言提醒:“将军,妾身没有迟吧?”
“没有。”韩玄章收回目光,挥了挥手,韩田退后了些。
转过身领着她往后边走去,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道:“昨夜是我无状,今后不会。”
“没关系。”将垂下的花蕊拂开,一边感叹着,韩府何时种了这许多杏树,一边微笑,“将军应酬,未时不能分担,但能理解。”
因是低着头,并瞧不见男人神色,片刻才闻身边人道:“今后我会住在书房,傅小姐不必担心。”
傅未时停下脚步,身边人领先几步,此时也跟着顿住,低头看她,似是不解。
“将军。”
“是。”
“未时说到底如今已是嫁于韩府,若是将军日日不进未时房门,岂不是叫外人瞧了未时笑话?”
这是……何意?韩玄章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摸不准她的意思,却也丝毫不想再叫她难做。
“将军,未时既然已经答应嫁于你了,便是你的正妻。”傅未时指了指他腰间荷包,“这荷包,收了便是一辈子,你可知晓?”
收了,便是一辈子了吗……
韩玄章收手在背后:“小姐自然是韩某正妻,生生世世当如是,再不会更改。”
“那将军还要睡在书房,为何?”
“我……”下了决心般,男人沉吟一会,“小姐要的放妻书,韩某写了。既小姐已经决定了,韩某当不能行差踏错。”
话已然说到这一步,她应是明白。他虽是向来自持,可是哪里有夜夜见了也无动于衷的道理。
傅未时被这句话堵住,竟是半天没答上来,等察觉了意思这才赶紧撇了眼去:“未时不是那个意思。”
“嗯。”
“未时会重新添榻,以免他人多舌。”上一世,只一次之后,他便少进她的院子,韩家祖母曾多次提醒她,甚至是要她去替他张罗纳妾。
这一次,起码面子上,她要做到:“将军勿急,也便就这个把月的事情,等到时间稍久些,未时会替将军相看。”
“相看什么?”出言的瞬间,韩玄章便就懂了,背在身后的拳头都带了颤意,心头跟着钝痛,“傅小姐,新婚第二日便说这些,韩某以为不妥。时辰不早,便走吧。”
确实,两人路上已是耽搁,傅未时这才点了头:“将军自想一想。未时全是真心。”
哪里有这样的新婚,哪里有这样的新妻。可韩玄章怪不得,恨不得。字字句句,刀刀见血,他也只能受着。
老夫人的屋子里正热闹着,韩府世代为将,一场死战,人丁已是剧减,到头来,韩玄章便已经是小辈里唯一的一个了。
哪怕是外房几位也是只余女眷,今日都被老夫人请了来。
孙子的大婚啊,怎么能叫这个家冷清,老夫人坐在上首,听得小厮进来传报,这才弃了话题乐呵呵笑着瞧向门外。
自家孙儿本就高大,此番立在傅家女儿身边,更衬得那姑娘娇俏可人。
孙儿眼光确然不错,这孙媳妇儿丝毫没有一般世家姑娘的脾性,晨起时候听闻昨晚孙儿烂醉进的新房,今日却也只见得她轻柔笑着,不见摆脸。
气度这个东西,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姐们装模作样摆得出来的。
老夫人蒋氏一世阅人,又怎么瞧不出座下女子眼中的淡然。只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这韩家将门啊。
至于韩玄章,这次孙儿是真的喜欢。就连进门都扶着娇妻,平日里哪里瞅得见他怜香惜玉,整个韩府的女侍便都要被遣散绝了。
男人要扶她进门,傅未时本要拒绝,只屋内一众人等瞧着,这才道了谢与他一道进来。
“新妇未时给祖母请安。”
“孙儿给祖母请安。”
“来来来!好孩儿,过来过来。”蒋氏招着手,直待二人走到近前,才回身叫人来捧了红包。
韩玄章去拦:“祖母,茶还未敬呢!”
“老祖母应是瞧着新妇甚喜,连敬茶都免了呢!”边上有妇人打趣,“杏荷,还不赶紧递茶来。”
傅未时瞧过去,正是韩玄章堂哥之妻秦青,秦氏十七便就守了寡,平日里也就她会来老夫人这坐坐,当年她夫君连公婆随军新丧,遗体跟韩玄章双亲一同被送回京城的时候,是老夫人亲笔为她写的放妻书。
秦氏当堂便就将那布帛烧了去,刹红着眼立在灵柩前道生同门死同穴。这一留便是这么些年,对韩玄章而言也是亲姊了。
傅未时自那托盘上接了茶,端正跪下,唤了一声祖母,蒋氏一连应着,将红包塞进她掌心,竟是带了泪意。
秦氏去替她擦了,自上前握了傅未时的手:“弟妹新来,姐姐便自居了。这就带弟妹认识一下。”
说罢给傅未时一一介绍了,韩家人少,确然如此,哪怕这一世蒋氏特唤了外家来,记起来也不麻烦。
一会儿功夫便就转了个圈,手里红包也是沉重,最后才一并给了白芷收起来。
韩玄章眼见着她跟着秦氏一一矮身作礼,应付自如,全没有上一世的艰辛。这一看就看傻了下去,还是蒋氏拉了他。
低头凑近了些,只听蒋氏与他道:“混账孩子,你媳妇这般懂事知礼,你怎得关键时候崴了脚?若不是杏荷来与我说,我还不晓得你竟那般胡闹!新婚之夜是能这般轻待新妇的?!”
“孙儿知错。”
“今日你给我早早便就去未时屋里,我但凡再听见你办下糊涂事儿,定是饶你不得!”
“孙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