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最好的时光 ...
-
我没有与向北道别,而是主动提议去喝一杯。
是向北的态度,不过分亲近却又亲切的态度让我鬼使神差。或者我太需要倾诉,需要意见建议,需要有一个朋友在身边。
向北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主动相邀,蹙了蹙眉,见面以后第一次露出了不安的神情,不过很快点了点头,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我喝一杯的提议曲解为喝一杯茶。
向北带我去的茶室很安静,装修得虽不豪华,不过暖色调的家居让人觉得很舒服,我们坐定之后,向北建议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我没有异议,看一路上别人看我的眼神,就猜到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不过照过镜子后,才发现狼狈的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将乱蓬蓬的头发扎起,又洗了把脸,水沾到嘴角的伤口有点疼,颧骨处肿得有点吓人,最严重的手背上的伤,刚才只是胡乱地用手帕包扎了一下,血和布粘合在一处,一扯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渗了出来,痛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手帕解了下来,我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背,忽然觉得自己很傻,这么拼命,为了什么呢?自己一个人这么痛,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洗手间待了很久,回到座位的时候,觉得自己几近虚脱,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心情更是灰败到了极点。一杯热气腾腾得柚子茶递到了我面前,向北的笑容看起来很温暖:“这里的柚子茶酸酸甜甜的,你一定喜欢,你不是只要一喝柚子茶,心情就会好起来吗?快点好起来吧,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一点也不象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敢尝试的心——”
我说过的话,我自然记得,那时候太年轻,青春张扬,意气风发,真的以为世界就是自己的了,这么些年,不要说是挫折,就是时间,也把自己身上的骄傲、锐气、张扬磨得差不多了,若还以为凭一己之力什么都能过去,那我真的幼稚得无可救药了。
我苦笑,并没有反驳,只是用手紧紧地捂着柚子茶,浅浅地酌了几口,向北说的没错,茶酸酸甜甜的,很好喝,而我,几口热茶喝下去,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心情也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了。
我正捂着茶杯发呆,却发现一直坐在我对面的向北,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身边,紧挨着我,我立刻朝里挪了挪,一脸的警惕:“你想干什么!向北,你不要以为我和你出来喝茶就表示什么,我——”
向北一脸的忍耐,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态度平和:“我没有想干什么,不过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我这才发现桌子上放了不少的纱布、OK绷之类的药,向北将我的脸转过来面对他,手上拿着沾了碘酒的棉签,声音出奇地温柔:“别动,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发炎就讨厌了。你又不肯去医院,所以乖,听话。”
我如受了蛊惑般,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向北摆布。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我不喜去医院,受不了那里消毒水的味道,却偏偏很容易受伤,不是碰了头就是磕了脚,每次都是向北替我上药,我吃不了痛,总是大呼小叫的,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你又不肯去医院,所以乖,听话”,他说这话的语气很温柔,眼神温润,仿佛拧出水来,他的动作很轻,五大三粗的男人,小心翼翼生怕弄痛我的表情,看得我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再呼痛,不过心却是痒痒的,异样地甜。
我有些恍惚,不过向北的一声“好了”让我立时清醒了过来,脸上唇角都上了药,手也用纱布包扎好了,还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我举起手,看了看,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便笑道:“你的包扎水平见长啊,以前包得像粽子,现在简直有专业水准了。”
向北这时已坐回对面,正收拾桌上的药,听了我的话,手顿了顿,神色黯淡,我说错话了吗?
向北抬头看了我一眼,幽幽地:“我妹妹,几年前出了车祸,要在家里给她上药,练出来了。”
向北的妹妹,为了替哥哥赚大学费用去南方打工的妹妹,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因为向北经常和我谈起她的缘故,所以一点也不陌生,觉得就象自己的妹妹一样,我们当初也约定,工作安定下来以后,就把妹妹接来一起住,听向北的口气,她妹妹似乎伤得不轻,我也不由担心起来:“小南她没事吧?”
“失去了一条腿——”
“啊——”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没事了,她去年结的婚,先生对她很好,过得很好。不过刚出车祸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她会捱不下去,幸好,那时候——”向北说得有点艰难:“可可那时候帮了很大的忙,如果不是她,我妹妹也许不能再站起来。”
杜可可?我吃惊地看着向北,可能这些年,把杜可可想得太坏了,以为她做的每件事都是坏事,处心积虑地只知道害人,却忘记了她原本也是一个热情、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连向北都无能为力,她却能令向南重新站起来,她当年一定做了很多事情吧?
向北看着我,态度很认真:“和向南的事情比起来,你今天经历的应该不过是些小事,你一定处理得来的,你要坚定的不过是自己的心。”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怎么知道我要坚定的是自己的心?”我不满向北轻描淡写的态度。当然相对于向南的事情,我的遭遇的确微不足道,但也事关我的前途,并不能象他说的那么简单。
“那你说来听听,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向北问得自然,我也答得顺口,待到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我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的事情,就这样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并没有气向北又骗了我,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一直想找个人倾诉,这个人是向北,我觉得很自然,很好。
向北听得很认真,间中蹙了蹙眉,显得心事重重,我的心一动,不由问:“你觉得是谁将小金库的事报告给总公司的?”
“你怀疑可可?”向北很坦白。
“除了她我想不出谁这么很我。”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把她想得这么坏,可是——”我想了很久,除了杜可可,我真的想不出谁会这么害我。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个人想害的是周远,周远棋高一着,我成了意外的受害者。但是,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觉得杜可可不会这么无辜。
“可可——”向北说得有点艰涩:“应该不会吧?她其实,其实——”
这大概是我喜欢这个男人的原因吧,就算是离婚的前妻,他也不愿在我面前说她的一句坏话,虽然他很清楚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会让我生气,真是个善良得让人讨厌的男人。
我不想为难这个男人,于是勉强笑道:“我想也应该不是她,我和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不至于这样害我。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其他的也算了,只是这个赔案,我几乎可以肯定有问题,不签,已经逼到这份上了,签,我又不甘心,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你心中应该早已有了决定,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做的不过是坚定你的心而已。”
是啊,我心中早有了决定,就算只是一个人,我也会把这赔案弄个水落石出,说是职业道德也好,是固执逞强也罢,我不会这么轻易妥协,否则那也不是我了。
向北好象并没有给我什么有价值的意见,但一句“你要做的不过是坚持你的心”,很简单的一句话,我动荡不安的心却因此坚定起来,仿佛有一双手和我一起拨开了迷雾,我的眼前变得开阔,很阳光。
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自分手之后,第一次,我觉得不再那么恨他了,他没有我想的那么罪大恶极,我好象能够心平气和地看待他,和我们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