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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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渴望着假期的人们眼中，农历春节前的一个星期大概是一年中最漫长的七天，时间一格格地推进到除夕，大大小小的公司不情愿地把它们最珍贵的人力资源从工作的镣铐中黄票假释。
韩博也放假了，小朋友们都要回家过年了，他任职的补课班也要休息到大年初五。
他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低着脑壳。
我像条丧家之犬。他沮丧地想道。
团团圆圆的日子，他应该去哪里呢？老妈那里是不能去的，感到孤独就灰溜溜地回家，难道不是他们离家出走之辈引以为耻的大忌吗！可是宿舍里同学们都回家了，连食堂的大爷大妈们都打包好了行囊，窗口贴上“初五开业”的小条，施施然离去。至于叶小飞……韩博在心头默念这个名字，有种吞了金块的疼痛感，你知道沉湎于此是致命的，却不得不忍受这刑罚直到死亡。不用动叶小飞的念头，谁会大过年的收留前男友给自己添堵？啊不，叶小飞还真可能把他当债主供起来，好吃好喝，就是一滴真心也没得。
慢慢步行到宿舍楼前，韩博想今天网吧还开业不？不然去通个宵，就算是网吧里只有一群陌生的人，也算是热热闹闹过年了。
迎面提着包的宿管大爷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哎！是1503宿的学生是吧？”
韩博诧异地看着大爷。
“嗐，过年还留在这儿的学生，咱们这一幢楼里，只有一个叫韩博的，只有可能是你嘛！”大爷笑道。
韩博应付两句，目送他远去，觉得更难受了。
其实他的寝室里已经摆了很多礼品，都是他最近一个月的工资买下来的，有最近宣传力度很大的碗装燕窝（这种奇怪的东西他也实在不会挑，什么贵买什么了）也有淘宝推荐的“最适合送给爸爸妈妈的礼物”安海豚按摩器和一条大红色的外国名牌“中国风”款围巾。
送给谁呢？
突然他脑中“叮”地一声，他和麻麻吵架了，可没和麻麻的爸爸麻麻吵架啊！他还可以投奔自己最最最亲爱的姥姥姥爷！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喜滋滋地拎上七七八八的东西，找了根儿固定蚊帐的破绳子，绑在自行车上，往姥姥家去也。
直到他妈廖冰给他开了个门。
“你咋在这儿！”韩博目瞪口呆地看着廖冰，她似乎没有什么因亲爱的儿子流落在外，老母亲寝食难安导致的一夜白头，精神憔悴，反而是经过年前特意预约的美容美发项目，整个人更加容光焕发，长发像女学生一样扎个马尾、只涂个显气色的草莓色口红，减龄又可爱。
真是不甘心啊。他幽幽地想到。
他姥姥从廖冰身后探出脑袋，惊喜地看着韩博：“小博来啦！你妈还说你刚工作，可能会有点忙，今年没办法过来了呢！”
韩博瞅廖冰一眼，不敢大过年给老人添堵，哈哈地应着。
屋里已经布置得宜，浓浓的年味，空调热风一吹，窗上的吊钱就轻轻地摆动，年货围着已经塞满的双开门冰箱又堆了一小圈，电视中抗日神剧正热播，扮演反派的中国演员假作凶狠眼神，故意讲一口蹩脚的中国话。
姥爷抱着茶叶缸看电视，见他进来，眼中全是欣喜的光，嘴上却只答应一声，不动了。
廖冰也进来，帮姥姥拿着一簸箕的地瓜干，对他说：“小博，你来了正好。”
韩博心里砰砰直跳，坐正。
“你姥爷想看春晚，但我们都不太会调网络电视，你给看看。”
韩博的心率恢复常态，嘴里说：“年夜饭还没吃呢，联欢会肯定没开始呢，不急。”
廖冰没再说什么，瞟一眼姥爷，进厨房送地瓜干。
顺着他妈的目光看过去，韩博发现他姥爷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见他扭过头来又假装自己在看剧，若无其事。只有手指焦急地摩挲着不锈钢的茶缸子。
韩博怂如鸡仔，乖乖给他姥爷调出中央一台，这时正在播放热热闹闹的会场预热活动，顿时背后来自老人的压力一松。
可真是和和睦睦的一家子，韩博擦掉汗水想道。
当晚母子俩在老人那里守了岁，睡到大年初一早上九点来钟，吃了早饭才从姥姥家门口出来。
大家团聚在一起的时候其实还好，单纯地享受过年的气氛就好了，反正他也还没到被催婚被问工作的年纪，只是出了门不得不和廖冰面对面的时候，他有点不自在了。
廖冰好像完全看不出来儿子的小情绪，只是叮嘱他说：“既然来了姥姥家，奶奶那边也要去一次，我不方便去看他们，你自己带着东西过去，有没有给他们买东西？”
韩博的破自行车就停在楼前，特别瞩目，两人说着话，忍不住就看向了它。韩博后来自己买了一辆便宜的大筐、带后座自行车，不再是“共享车族”。本来给叶小飞预留的后座上绑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
“幸亏小区安保好，要不然一准儿给你全偷走了。”廖冰无奈地说。
韩博觉出话语中一点幼年时所熟悉的温柔，不是来自成年后要面对的大家长式权威妈妈，而是来自他犯了错误也不害怕，因为教育过他也一定会拥抱他的那个面目模糊的妈妈。
“其实是给你准备的。姥姥他们那份儿是我另买的。”他冲口而出。
说完就后悔了，折了面儿。
廖冰诧异，“那奶奶家那边你拿什么过去？”
“一会儿去店里再买呗。”
既然已经说了出去，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是不能收回去的！韩博自我安慰一番，伸手去解自己车上的礼物。
廖冰看着按摩器包装盒子上安详和美的老年夫妇宣传画乐出了声。
韩博脖子到脸全红了。
“她笑什么？你说她笑什么？”
一个半小时后，韩博坐在奶奶家的沙发上对乔震震激情吐槽，手速直奔260。
“不是，你明明是个敏感可爱的小gay啊，怎么送的东西一点情商都没有哇？”
另一边乔震震嘎嘎乐够了，抹着眼泪回复道，“我觉得你送点口红，哪怕色号你妈不喜欢，都比你送什么见鬼的海豚按摩器要强的多吧！还有你那大红色围脖，你要把你妈打扮成村头街尾最靓丽的翠花吗？你觉得你妈仙得快上天那么一个人，有能搭配的衣服么？”
“是、是么……我确实只有送男朋友生日礼物的经验啊。”韩博蔫哒哒的。
“不过啊，既然是她亲爱的儿子用工资买的礼物，哪怕你送了一坨翔，你麻麻也会高兴哒！”乔震震赶紧安慰小可爱。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韩博气哼哼地说。“最后还是跟我妈去她地下室里拿了她珍藏的茶叶和酒，来我奶奶这边的。对了，震震姐，你和我妈是不是收拾东西了，我找瓶好酒费了老劲，最后才在最靠里的铁架子上找到的。”
乔震震回了一串冒号，问道：“你妈是不是和你爷爷奶奶关系不好啊？”
韩博看了看茶几上爷爷双手递给他的茶叶，这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两个人，他刚才想去厨房里给做午饭的老夫妇搭把手，刷刷宝，热闹热闹，结果被强硬地推了出来。他能感觉到爷爷拒绝他用出的力气，也就不勉强了。
“何止是不好，我爸和我妈刚结婚那会儿，我妈家和我爸家，都不让他们进门，直到我爸没了，我姥姥家才心疼了，放我和我妈回家。”
“奶奶家也是？”
“没有。”韩博看一眼厨房，门是紧闭的，“直到我爸五六周年了，他们才从别人那里听说儿子已经死了。从那以后，我偶尔来看看他们，但要是我妈来，他们就假装不在家，不肯开门。”
所以啊，韩博第一次见自己的爷爷奶奶，已经是十几岁了，也就不那么愿意去他们家。
乔震震毫不意外。
其实送礼环节是挺能反映一个人小心思的事情，一个送礼的人走没走心，大方还是小气，把收礼的人放在什么位置上，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她经常听廖冰讲一些人情往来，知道她地下室最里面的常温柜子里，都是些“一看就超级贵”，送人刚刚好，自己用就显得浮夸的东西。
“我觉得你妈经历过被家人拒之门外的事情，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会给你开门的。”她认真地告诉韩博。
虽然廖冰常年脸上没什么热络神色，虽然她看起来独裁专制（还是个死强迫症），虽然她柔可以左右逢源刚可以撑起一片天地，但她历尽千帆初心不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好姑娘。
只是个不愿意向人诉说的死傲娇罢了。
廖姨真萌啊。乔震震的脸红彤彤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