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抓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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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皎皎掠影。
初春的夜风带着沁心的微凉和淡淡的花香，像一根柔弱而缠人的丝线，丝丝缕缕地侵占着人的感官。
平安京，土御门小路的尽头。
迎着皎洁的月色，一辆装饰华美的牛车缓缓地驶过戾桥。
还没等牛车停稳，车上的博雅便等不及了，急急忙忙地从车厢上跃下。
如此惊险的动作，对于武士的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过，却吓坏了那些当下人的仆人。
博雅全然不顾身后的仆人。要是在平日，博雅肯定会憨憨地道歉，并安慰下人们，自己没事，让他们担心了。
但这次并没有。
博雅的青莲暗纹的狩衣大幅度地摩擦着，满脑子都是今天早朝上晴明所说的话。
本来晴明难得能听天皇的传召，不再装病蒙混，好好上一次朝，这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至少博雅在不知道晴明要说的事之前，是这么想的。
“陛下，恳请您恩准晴明告假，暂且离开平安京。”
不知道为什么，当晴明说出这么一句话时，在场的大臣们的表现都变得很奇怪，气氛也沉默得有些诡异。但是不一会儿，那些不喜晴明的大臣们便在私底下窃窃私语，有兴奋的，有狐疑的，有赞成的......
唯有博雅，脑子在刹那间一片空白，以至于晴明最后究竟还说了些什么，都不而得知了。
晴明要离开平安京了。
“晴明！晴明！——”博雅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简直像是一团被人粗暴地揉皱了的纸张一般，心里堵得慌。
不等那扇刻着五芒星的木门自己完全敞开，博雅就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把推开了木门。
这使得原本就破烂的木门几乎当场脱落下来。
“博雅，木门要是坏了的话，你可要赔的哟。”白色的狩衣在风中翻飞着，黑色的缎发懒懒散散地披在身后，静静地坐在紫藤花架下的晴明优雅地持了酒盏，轻轻地将清瘦的身子倚在梁柱上，抬眼向刚进门的博雅望去。
朱唇沾酒，娇艳欲滴，凤眼微挑，眼波妩媚。
在月色下美得像妖精一般的晴明，美得像是一副画卷般的晴明。
明媚的笑靥，深深地刺痛了博雅的双目。
晴明的身上有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能让一个焦躁不安的人变得心境宽松。
这是博雅在身体无意识中爬上了晴明家的长廊，并习以为常地坐在了晴明的对面之后才发现的。
“不和我喝一杯么？”晴明粉艳的唇瓣挑起一抹曼妙的弧度，月光静静地在他乌黑的发间来回地穿梭，闪耀着动人的光泽。
不自觉地抚上晴明柔滑光亮的发丝，博雅第一次觉得，原来头发的触感竟然是这么的好。
“博雅？”晴明并没有躲闪，只是仍由博雅来回地抚触他的发丝，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博雅，像是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憨憨的脸蛋羞得通红通红的。
“晴明，你当真要离开平安京？为什么？”博雅不安地端起酒盏，虽然酒水捧在手心时是暖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有点荒凉。而且喝下去的酒水也不再是平日的甘甜香醇，而是淡而无味的苦涩。
博雅为自己的感觉惊诧不已。
“没有人会是永远停留在一个地方的，博雅。”晴明这样微笑着，抬头看向天幕上的星辰。当看到那颗时隐时现的紫星正在东方吐蕊着莫名的异光时，晴明的胸口一热，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毛。
总觉得晴明的神情和这宅邸有点奇怪。
这是为什么呢？
在博雅四处张望时，无意间瞥到晴明那荒野般的宅院中，那棵已经开出花苞的樱花树时，博雅突然知道了这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这院子太静了。
“喂，晴明，夜羽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她人呢？”怪不得博雅总觉得着宅子里少了些什么。原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才对呀！记得夜羽当初还说过，要晴明和自己陪她一起看樱花的呢！现在樱花都□□了，她应该非常高兴地在院子里到处乱逛，并且强行扯上晴明，肆无忌惮却又狡黠地和着晴明一起抓弄自己才对呀。
不对不对，自己怎能想着被夜羽抓弄呢？一定是前阵子受他们的影响太多了，现在有些轻微的受虐妄想了。
博雅苦恼着，傻呼呼地用手使劲地捶打着自己原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傻傻的样子引得对面的晴明忍俊不禁。
博雅没注意到，在提及到我的名字时，晴明端着酒盏的手以常人不易察觉的角度微微轻颤了一下。
“博雅，你原本就不善思考，要是再这样捶打下去，恐怕等下你连自己是谁也忘记了哦。”晴明眯起漂亮的凤眼，满是笑意的唇扬起一抹比樱花更令人心醉的弧度，眼波盈盈地瞧向博雅。
博雅盯着晴明撩人的样子，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
“我只是暂时离开一阵子而已，最后还是会回来的，博雅。”要不是晴明及时移开了视线，博雅断定自己就会因为太过专注于晴明而导致心跳加速过快，呼吸不顺导致窒息而亡。
“唔，晴明，真的非去不可吗？那你要去哪里呢？为什么要去呢？”博雅得到了晴明的答复后，不甚满意，仍是一脸不放心却又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穷追着盘问晴明不放。要是从前，晴明就会拿一些博雅最讨厌的“咒”之类的话题来调侃打发博雅，可是这次，晴明并没有这样做。
“是。唐国。抓兔子。”晴明双目迷离地看向遥远的东方，水一般的眸子里有着博雅读不懂的感情。
“什么？”博雅听不太懂晴明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说话一顿一顿的？
“这就是刚才博雅你问我的问题的答案呀。”晴明好笑地看向博雅，顺手将酒盏往嘴边一送，浅浅一抿。
“哦。”过了好一阵子，博雅才把晴明的话读懂了，发出了一个常常的音节，并把嘴巴张成一个很可爱的形状。
晴明望了望博雅，再次笑了。
“我不明白。”过了好一阵子，博雅再次发问。
“哦。”虽是疑问的句式，但却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
“为了抓兔子而千里迢迢地渡过海洋，这也太荒唐了吧？晴明，兔子而已，值得你这么做吗？”博雅搞不懂晴明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当然啦，他从一开始就不懂，否则他就不会像一颗毛线球一样被晴明拿捏在手心上尽情地玩耍了。
“博雅，你不会懂的。”晴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是午夜中飘渺无依的歌声一样，瞬间被夜风吞没。
“我的确不懂，居然有人会为了一只兔子而跑去唐国......”博雅小声地碎碎念，但很不幸的还是被晴明一句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
“呵呵，博雅，那只兔子可是独一无二的呢，可能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只了。”晴明像是想起了什么，紫金色的桧扇‘唰啦’一下地打开，轻轻掩住了那瑰紫灿烂的双唇，妩媚而笑。
博雅看得双眼发直，样子傻得越发可怜。
“啊，果然。怪不得夜羽说过，晴明一笑倾城，啊啊，果真如此......”博雅梦呓似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原本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一笑倾城？”晴明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唰啦’一声地收起手中的桧扇，转而重重地在博雅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一下子的用力可不轻，看博雅疼得龇牙咧嘴的神情就知道了。
“喂，晴明，你干什么突然打人！很痛的耶！”博雅捂着发麻的头皮，吃疼地叫道。
“我是将夜羽给你脑子灌输的那些乱七八槽的东西统统都给敲出去。本来博雅单纯的就很好了，不需要记住这么多东西的，会变坏的哟。”晴明你现在的样子才活像是一个教导孩子做坏事的坏父亲吧！博雅心里是这么想的。
“晴明，你又在拐弯抹角地戏弄我了。”
“是么。”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晴明，你不去不行么？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夜羽她人呢？她知道你要离开平安京一事，难道就没有任何的反应？记得你半个月前生病了，我到你家想去看望你时，不知道干什么的居然你的房间外面会有一堵无形的墙！真是的，害我急急忙忙地奔进来时没注意，一下子就狠狠地撞在了上面！”博雅的声音越说越激昂，还郑重其事地撩开了自己额前的几缕发丝，让晴明看看那块至今仍有些许淤青的肿块。
这下轮到晴明诧异了。
“扑哧——”清灵的笑声是端着沙丁鱼和松菇等下酒菜进来的蜜虫发出的。
“蜜虫，你笑什么？”博雅有点不高兴了，如果是晴明嘲笑自己也就算了，可这次连晴明也没笑，反倒是蜜虫笑了。这让博雅觉得很不高兴——连式神都嘲笑自己了！晴明也真是的！到底是怎么教导式神的嘛！
博雅的一番话，倒是令蜜虫颇为不悦。只见蜜虫撇着小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对空气说话：“唉唉，夫人真是神机妙算呢，算好了有人会闯进大人的卧室，特意设下了结界。想不到还是真的！”蜜虫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瞟了博雅一眼。
“哈哈——”晴明闻言，突然很没风度地大笑了起来。
“晴明！”博雅有点恼羞成怒了，一张俊脸涨得红红的。
“好了，博雅。”不一会儿，晴明又恢复优雅淡定的样子，表情比变脸还快。
一阵沁人的花香随着夜风的飘荡，悠悠然地袭来。
“晴明，你要快点回来哟，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去唐国干什么。肯定不是去抓兔子啦，但是一定要哟，事情办完了之后要赶快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哟。”望着空空余也的酒盏，博雅喝得有点多了，整个人醉醺醺的。
“我的确是去抓兔子呀，博雅。”晴明听着博雅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暖的，看来有博雅这个朋友，确实不错。
“少骗人了！鬼才相信！晴明一向都是很会说谎的哟。”
“真的没有呀，博雅。”
“我才不相信！”
“那我就没办法了。”晴明摊摊手，做出个很无奈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博雅稍微清醒点了，但由于酒性还未完全散去，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真好，晴明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不会喝醉呢。”
“哦？是么。”晴明淡淡地笑了。
“那究竟是一只什么样的兔子呢？值得晴明你去追回来么？”
“呵呵，那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哟，博雅。而且还非常非常的不听话呢，整天都爱闹，还会违抗主人的命令哟......”平日惜字如金的晴明居然会滔滔不绝地讲起那么多关于那只兔子的事情，这可真是让人惊讶啊！博雅心里讶异着。
“那晴明一定是非常喜欢那只兔子吧？”博雅听了这么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喜欢？！”晴明瞬间瞪大了眼睛望着博雅，水盈盈的双目放射出的灼人视线像是要把博雅的身体透穿。
“晴明，你怎么了？不像你哟，反应这么大。”博雅瞥了晴明微微泛红的脸颊一眼，贼贼地笑了：“被我猜中了吧？呵呵，我源博雅还真是聪明呢！居然猜中了晴明的心事！哈哈——”
聪明个鬼！
不知道为什么，晴明突然很小孩子气地在心里赌咒了博雅一下。
但也阻止不了博雅那傻呼呼的窃笑。
晴明在此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原来迟钝的防御力也可以这么强大。
待晴明送走博雅之后，独自一人倚在长廊上，望着天边那愈渐皎洁的月色，想起方才与博雅的对话。
“嗯，也许吧。”良久，喃呢似的话语被淹没在风中。
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抓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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