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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计划初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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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一晚没睡、憔悴的墨情睁着两只熊猫眼下了床,给自己画了个漂漂亮亮的妆,然后按着半夜在学校网站上搜到的魏离予的课表,摸到了魏离予早上第一节上课的那个教室,提前一个小时坐到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
她想了一晚上。果然还是舍不得放手。果然她还是很喜欢他。
凌晨时分,她清醒地对自己说:她从来没有那么在乎过任何人。就算他是鬼也好,人也罢,她这辈子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就白来这一遭了。
五六点的时候冷空气来袭下了场雨,这天特别冷,魏离予走进来的时候没有脱外套,没能让底下坐着的女孩子们大饱眼福,这让墨情十分满意。
魏离予上课从来不和学生有什么眼神交流,一个学期下来基本上一张脸都没记住,他这天照常拿出教案往前面随意看去,目光扫到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时却猛地停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本就明眸皓齿,此时似乎很得意,笑得眉眼弯弯,还冲他挑了挑眉,多生出几分明艳动人。
慌乱之中他把目光移到教案上,脸色愈发苍白,耳朵却愈发鲜红滴血,他毫无章法地翻着教案,有点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是要做什么。
尤其讲课讲着讲着失了神,半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是在注视着笑吟吟的女孩儿发呆,一边羞于自己失控,一边嘴里更是卡壳了。
这节课上得磕磕绊绊,实在有失水准,不过由于粉丝滤镜的存在,下课时还是一阵掌声雷鸣。在这一片雷鸣掌声之中,几乎一整节课面朝黑板和ppt的魏老师匆忙地收拾好东西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逮着人,墨情可不会轻易让他跑了,她立刻坐上桌子翻桌子去追,小跑几步就堵上了魏离予。
“魏……老师,能不能赏脸吃个饭?”墨情望着他的眼睛,乞求地问。
绝对是故意的,魏离予听了这语气果真就狠不下心来说什么太过伤人的话,他无奈地看向墨情,正要婉拒,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才十几天不见,她就把自己折腾得瘦了那么多?
他忽的生出几丝怒意,偏偏拒绝又说不出口,只得一言不坑地绕过她往前走。墨情见状就怕被他跑了,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对魏离予喊道:“魏离予,你看好了。”然后露出一个坏笑,猛地朝隔壁的机械课教室里冲去。
魏离予看见那熟悉的笑容就心道不妙,疑惑地看她究竟要做什么,一转眼就看到墨情在一堆男生的众目睽睽之下,非常虚假地、故意地晕倒了!
摔出了一个做作而娇弱的轨道。
学机械的男生八百年看不到一个女生,何况是这样漂亮的女孩儿,当下哗啦啦围了一群。
看到墨情被那么多男生围着看,还有的男生就要把她抱起来,魏离予额头上蹦出几根青筋,终于他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声,然后小跑过去,猛地一把拦腰抱起了墨情,随手用墨情脖子上的围巾盖住了她的脸不让别人看,向校医院快步走去。
“喂喂,魏老师,我没事的啊,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围巾下面墨情闷闷地笑。
魏离予知道她是装的,可是她倒下的时候还是担心,她最近瘦了那么多,可能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严肃地对墨情说“你还是要去校医院看看,你太瘦了,都没有什么重量。”
“不用不用我可不去。”知道魏离予抱自己轻而易举,墨情就更心安理得地觉得舒服不想下去了,她突然说:“魏老师,我想你背着我。”
耳根一红,魏离予顿了顿才低声说:“不要叫我老师。”听墨情这么叫着,魏老师有一种背德的羞耻感。
“那魏大师,我想你背着我。”
最后得意忘形的墨情□□干脆脆地放在了地上,魏离予残酷表示,她精力充沛完全没病,不仅不背,也不抱了。最终在克星墨情的死缠烂打下,魏离予还是不得不答应了一起吃晚饭,商量有关尸气之事,因为墨情说:“如果你不和我一起吃饭,那我就只好自己去找朽木老人。”其间危机重重,教他如何能够放心?
但墨情没想到的是,两人走进餐厅时,旁边一桌坐的竟是谢言深和于秋遥二人,一个是她曾经暗恋的学长,一个是夺走她初吻但貌似爱慕苏莫怜的学长,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她心神一动,料到那于秋遥多半是四大家族中于家后辈,于是向两个学长热情地打完招呼之后,偷偷向魏离予使个眼色。魏离予本就认出谢言深是那晚苏宅禁地所遇之人,当下心领神会,分出心神留意那一桌动静。
两位学长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魏离予身上,打量一番后均是面露赞叹神色。转过头目光放在彼此身上,两人却是神色不同,虽然都是一样正色凛然,谢言深带了几分急切,而于秋遥带了几分敌意,两人很警惕,低声说着什么别人都听不清楚。
思虑片刻,墨情看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心思便全放在了魏离予身上,呼唤道:“服务员,先上一壶热茶。”
茶水很快上来,魏离予给两人沏茶。
魏离予沏茶一举一动甚是好看,透露出不可忽视的君子气质,颇有大家风范,比四大家族的人物高贵到不知道哪里去。墨情看着越看越是喜爱,只觉得自己有多幸运,才遇到这样气质出尘的妙人。
怔怔地就要端茶来喝,魏离予一惊:“茶还烫!”刚好来的及,墨情茶杯在嘴边猛地停了下来,茶抖了出来,手指却被烫到了。
魏离予动作很大地扯过墨情的手来看,皱着眉似乎很是不满于她的糊里糊涂。吹了一会儿才突然醒悟过来这下意识的关心过了头,尴尬地停住了,手缩也不是,继续吹也不是,脸红了个彻底。
笑着看完他这整套反应,墨情才“贴心”地收回了手,也不问,心里觉得魏离予绝对是嘴硬,其实明明对她比她自己还上心。
喝了茶去了身上的寒气,魏离予便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西装。他今天穿的是一套藏青色的条纹西装,领带是还要更深一些的藏蓝,果真像是宫主形容的那样,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妙的是明明是个举手投足锋芒毕露的人,性情又偏偏内敛不露,其内涵的光华如宝玉一样源源不断地透出来,凑近了才能知晓。
喜滋滋地喝着茶,一直等着看魏离予脱外套的墨情终于如愿,赏心悦目地品着面前人的姿色,觉得从茶里头品尝出了一股甜味。这才像样嘛,他穿西装只能给她看。
这一桌温温情情开始吃饭,两人当着隔壁桌的面,相当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说正事。另一桌却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概话不投机,谢言深这种素来好脾气的人竟然差点吼出声来,然后站起来面色不佳地冲墨情这桌点点头,推门离开了。于秋遥独自一人面色阴沉地坐了一会儿,不久也起身离开。
等于秋遥也终于出门不见了,魏离予疑惑地看向墨情,却见她欢天喜地地掏出一副耳机,一只递给他,一只自己带上,然后坏笑着从刚刚隔壁桌的桌子底下摸了一会儿,抠下来一个钮扣状的窃听器,跟他解释道:“我舍友有宫家人,信得过,这是她给我的窃听宝器,刚刚他们说什么都被我录下来了,正好试试这东西好不好用。”
魏离予也带上了耳机。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谢言深的声音,墨情低声解释。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难道不明白吗?”
沉默了一会儿没人说话,片刻谢言深说:“你不能再继续帮她了。”
“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谢言深急了:“苏莫怜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你看不清呢?她已经变了!她不是我们记忆里的那个美好的女孩子了!”
于秋遥的声音干涩而坚决:“她救过我,我的命是她的,我爱她。”
“那么南京城人的生命呢?为了她你就不管别人的命了?你已经帮她找到一盏镇尸灯了,再继续下去,如果真的集齐了三盏,大家怎么办?你如果再执迷不悔,不要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我不在乎。”
然后是一个嗙的声音,大概是谢言深气急之下捶了桌子,随后没有声音了。
从这三言两语中,墨情奇迹般地理清了思路:“所以说,是于秋遥爱慕苏莫怜,一直帮苏莫怜寻找镇尸灯,已经找到了一盏,正在找第二盏,而谢言深得知了这件事想要阻止他。”她说着不由得点点头:“我高中的时候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么说着她偷偷看向魏离予,见他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头燃烧的小火苗又被扑灭了三分。
魏离予心里当然在意,只是一方面在意着墨情对那男生的心思,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没资格嫉妒的,他灵魂残破,连地府都不收,不是良人。
墨情本想看魏离予会不会吃醋,却见他顷刻间神情落寞,心疼不已,慌得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个——这,这样就说得懂了,之前我在苏莫怜房里看到的有关朽木老人的纸条,八成就是于秋遥写的。第二盏镇尸灯应该和这个人有关。”想着想着她不由得义愤填膺起来:“于秋遥怎么能如此是非不分,为了美人不顾大局呢?”
许久不出声的魏离予听了这话,突然说道:“其实我能理解他。”
墨情困惑地向他看去。
他漆黑的眼睛里酝酿着不为人知的刺痛,沉声说:“若是能为了心爱的人做事,即使是坏事,也算得偿所愿,何尝不是幸运呢。”
墨情觉得这话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开始想如果魏离予做了坏事,她会如何,却是半天没有办法把魏离予和一桩坏事扯在一起。魏离予会抢劫吗?魏离予会故意泼人硫酸吗?魏离予会弃南京城百姓于不顾吗?
若是真的有一日南京城遭了祸,他也一定不是发起祸端的人,而一定是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身先士卒守护城池的英雄。她喜欢的人一定是这样义薄云天、顶天立地的人物,而若是他为了谁要弃南京城于不顾,或者要做其他坏事,她一定——
“如果那样的话,我会阻拦你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她的宝玉,天生不染污秽,玲珑剔透,就该一直如此,谁也毁不得,他自己也毁不得。
魏离予抬头看向她,似乎是极其诧异。他单知道她不后悔,却不知道若是时光重来,她竟然还会做同样的决定。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想不再恭谨克制,很想抛下这九百年来一天一天往自己脑海里堆起来的包袱大声质问对当年一无所知的她,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自己一世又一世背负七煞也无怨言,想问她他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到底如何值得。可是他只是抿了一口茶,满嘴的苦涩。
时光流逝,他毕竟不再如当年那般天真而不知天高地厚。
见不得魏离予难受好像已经成了习惯,墨情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如何伤人,却还是转移话题想哄他开心。
于是她轻轻嗓子:“咳咳,那个,魏老师……”
魏离予猛地回过神来了,知道墨情在逗他,他无奈地说:“不要叫我老师。”
“那叫你什么好?”墨情歪着头思索了一下“阿离?”
魏离予的耳朵尖腾地红了。
“小离离?”
魏离予的脸也淡淡地红了。
“离哥?”墨情突然恶趣味地说。
“不要胡说……”这下子魏离予的脖子都红了,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看着他过于羞耻的表情,墨情强忍着调戏美人成功想要疯狂大笑的快感,大发慈悲表示绕了他,她以后就叫他离予,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其实她只是不想以后走在街上叫了他的名字之后,大美人娇艳欲滴的模样被其他狂蜂浪蝶看了去。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初步定了下来,时间就定在了最近的周末,时间紧迫,这第二个镇尸灯万万不能被苏莫怜抢去。
临要分别,墨情突然郑重地问:“之前我曾经看到过尸气从地缝里渗透出来,但是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封住地缝,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一些高级的符咒是可以封住尸气的,但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此消彼长,而且南京城中仅有不出三人有这样的本事。所以目前来说,你没有办法,见了就跑便是。”
“我以后又要如何镇压这尸气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这话说的不假,每世的她她都曾见过,但也都只见一面,他当年受人指点,遮面为每世的她以茶占卜,告示命运,然后他便远走,江湖不见,之后发生之事一概不知,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得传言。唯独这一世突生变数,墨情竟自己三番五次撞上门来,不仅瞧见他真容,更是让他崩了那么久以为已经可以断了瓜葛的假象破灭,让他几乎难以自持。
“好吧。”墨情突然变了神色,似乎还想要问什么极其重要的问题,可是她的喉咙动了动,最后只是说:“周六我会带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来。人多力量大。”
大概这就是所谓患得患失的情绪吧。吃饭的时候,有好几次墨情的问题就悬在了嘴边,却一次又一次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怎么问呢?
你是不是宋朝人?为什么你的魂魄断了、散了?你的魂魄里是不是有黄泉水、是不是有别人的精血?你为什么不死?
她想等某一天,她不问,他能一一倾诉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