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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危情即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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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们结婚吧。”
许白焰听见那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不禁一怔,什么?结婚?
“慕先生,你想要的东西,即使不结婚,我也会帮你拿到,不用这么豁地出去吧,把你自己也搭上?”许白焰略显迷离的眼神看向慕然。
慕然听到这句,心里顿时生出不悦,他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已经透露出了他的情绪,“你以为我刚才那么对你,是为了那些埋在土里的东西?”
许白焰不说话,眼神里带着反问的意味,明显是在说:难道你们选择我家不是为了那些东西?
慕然微微舔了舔唇,“就算一开始,我们起了那样的想法,可这些天,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你感觉不出来吗?”
许白焰缓缓起身,站在慕然面前,微微抬起手臂,将好看的掌心,放在慕然的额头上,用淡淡的声音说,“等你酒醒了,再来跟我说。”
这句话显然惹怒了慕然,他微微侧了侧脑袋,躲开了许白焰的掌心。
许白焰的手悬在半空中,也不放下去。
慕然勾唇笑了,笑得有些嘲讽,像是在嘲笑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许白焰看见慕然转身离去,不带留恋,看来,是真的有些伤了他的自尊心。
慕然快步下了楼梯,此刻他自然不想去看什么冰灯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情。
许白焰脚下的步子也不准备加快,慢悠悠地踏在一节一节台阶上。
慕然虽然生气,自然不能扔下许白焰一个人留在那里,他停下步子,站在最下方的一节台阶上等她,身体倚在栏杆上,低头点了一支烟。
男人和香烟的关系,就如女人与口红,像是一种性感的符号。
烟雾缭绕下,慕然原本漂亮的眉眼,一下子暧昧氤氲起来,他心中的怒意渐渐平息了。
吸了几口,慕然抬眸看向高处的台阶,按理说,就算许白焰再磨蹭,哪怕是踱步,也应该走下来了,为什么台阶一片孤寂,看不见她的身影,只有三三两两结伴在往高处走的行人?
她是独自去看冰灯了还是?
慕然突然有些不安,将烟蒂夹在两指之间,快步向高处台阶走去,三步并作两步。
***
来到刚才“闹掰”的地方,仍然不见许白焰的身影。
慕然心里的慌乱比刚才还要明显,他的目光投向更高处的台阶,他决定要去找她。
就在这时,慕然身后有一个黑影在一步步靠近。
在距离他非常近的地方,慕然才感觉到,显然对方的身手是不差的,否则慕然不可能没有察觉!
慕然扭身就是一个要闪躲而后锁喉的动作,对方的警觉性很好,微微侧了身子,竟然向后退了两步。
慕然的指尖,距离对方的喉咙,只有两拳的距离。
见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慕然又气又好笑。
许白焰又是对着他没心没肺地笑着。
慕然脑海里回忆起第一次在许家,见到许白焰的场景。
许白焰拿到了毽子,是从树上一个后翻身落回地面的。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慕然没好气地问她。
许白焰转身,指了指身后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枯死的藤蔓,那后面,竟然能躲进一个人。
慕然微微摇了摇头。
“你的烟。”徐白焰见慕然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大半了。
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烟还没抽完,于是又抬手,吸了两口。
徐白焰看着他微微低头吸烟的动作,突然觉得:烟雾缭绕,生成的是最寂寞,还有一种暧昧的情愫。
“你的酒醒了吧?”徐白焰咽了咽口水,问了句。
慕然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许白焰。
“那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许白焰刚才是有意在吓唬他,应该让他清醒了大半。
慕然不说话,就这么眯眼看着她。
“怎么不说?”许白焰继续追问。
“我不要脸面吗?你让我说,我就说?”慕然说这句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努力抑制着笑意。
许白焰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好,算你厉害。
慕然见她继续朝台阶的高处走去,便跟在她的身后。
***
在北方的冬天,华灯初上,夜幕中的灯火通明,灯光与人流闪耀不熄,与两侧的树荫辉映成趣。
灯光华彩中立着两个人,那是一座树形的冰灯前。
慕然和许白焰相对而立,看着对方,眼神里都含着似笑非笑。
在纯洁明亮的冰灯映衬下,一切仿佛都闪烁着光芒,温暖而亲切。
从前,慕家公子不相信儿女情长,就算遇到了凝香那样的绝色佳人,也只是觉得养眼,而已。
许白焰的出现,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旁人眼中的美人,不算真正的美人,当最合你眼缘的人站在面前时,你的视线,才会只追随她一个。
“白焰。”慕然叫了许白焰的小名。
许白焰心上一紧,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强烈的心悸,令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我最后再说一次,我想娶你进门。”慕然连表白都说得带着几分傲娇,最后说一次,难道许白焰不答应,他就再也不会说这句了吗?
徐白焰觉得有些好笑,可她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再逗他第二次了。
“我不会做家务,也不会哄长辈开心。”许白焰说的倒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妇的状况。
慕然轻轻摇了摇头,“我要娶的,是许白焰这个女人,不是要娶一个管家婆,更不是一个为了完成生儿育女责任的女人。”
许白焰听到这句,竟微微鼻酸,这个年代的男人,受到几千年环境的熏陶,女人对他们来说,似乎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告诉他,他要娶的不是那样的女子。
“哭什么?”慕然的指尖,抚上许白焰的脸庞,声音沉沉的,却尽是深情。
远处的教堂,响起钟声。
铿锵的钟声,与慕然落下的话音互为映衬,这余韵里头,有爱恋,有关怀。
***
第二天与张先生的见面,是在舞会上。
许白焰特意选择了一身蓝色绣花旗袍。
慕然第一次见她穿得如此端庄淑女,还有些不大适应。
旗袍的美丽之处,在于遮,而不在于露。许白焰不说话时,眼眸看上去漆黑明亮,却又深不见底,给人一种距离感,可看上去,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要多了几分沉着的感觉。
人群中有人开始低声议论,不少人认出了慕家公子,他身边的女子,看张先生对她的客气,应该和慕然的关系很亲密。
许白焰第一次见到张先生,便明白了先前听说人们对于他的评价,儒雅冷静,像个学者,五官周正,说不上十分帅气,可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他变得显眼。
他待人亲和,却又保持着礼貌的疏离感。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眉眼端庄大气的女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从容优雅的气质,是一种恬静大气的古典美,个子很高,浅笑着看向许白焰,许白焰猜想,这应该是张先生的夫人崔女士。
张先生和崔女士的故事,被很多人知晓,他们之间势均力敌。
张先生从一个无名小卒到今日号令一方的人物,离不开崔女士家族的财力支撑。
他们二人是自由恋爱,外界关于他们真正在一起的原因,也有诸多猜忌,可他们从不回应。
许白焰听了,觉得好生佩服,细细想想,觉得也对:自己的感情,凭什么要让旁人去指指点点,又何必去在意?
“慕督军近来可好?”张先生的语气是温和的,可其中似乎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力量。
许白焰趁着他和慕然说话的功夫,打量着他,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可也正是因为时光的打磨,让他才能拥有此刻的淡定和从容。
大将之风,这是许白焰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
“爸爸。”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响起。
许白焰看过去,看到一个身着蕾丝洋装的女子,烫着小卷烫发,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皮肤很白,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许白焰和慕然互相对望了一眼,动作极轻,可已经彼此心领神会。
眼前的女子,从她的称呼来看,便是张先生和崔女士的爱女。
许白焰的目标人物,出现了!
许白焰没有立刻表现出对她的兴趣。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从南边来的慕然先生,和他的未婚妻许小姐。”张先生对女儿的语气中,带着父亲应该有的慈爱。
姑娘看向二人,大方地问了好。
慕然和许白焰冲她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舞场中响起了一首西班牙舞曲,热烈奔放。
果然,许白焰从姑娘的眼神里,看出了兴奋。
出发之前,许白焰调查过张家小姐的爱好,知道她最喜欢的,是跳舞。
慕然没有跟她提起这一点,估计是觉得跳舞这项技能对于徐白牙来说,难了些。
许白焰心想:少瞧不起人!
***
慕然看见许白焰冲身边的姑娘伸出了手掌。
姑娘冲她会心一笑,两个姑娘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许小姐真是多才多艺啊。”崔女士赞许道。
慕然瞧见许白焰自信地朝舞场中心走去,不由心头一紧,看那架势,是会跳的,总不能是为了丢人而去的吧。
张家姑娘自然是会跳舞的,笑意盈盈地看向许白焰。
许白焰浅笑着,淡淡地望着张家小姐,轻声说了句“跳得不好,多指教。”
张家姑娘点了点头,她的心里判断出许白焰多半跳得是不会差的,看她自信的样子就知道。
果然,许白焰不光拍子踩得准,转身和步伐的变换,都十分灵活,像极了一朵怒放正盛的牡丹,俏丽高贵。
跳到尽兴处,许白焰索性将脚上踩着的高跟鞋脱了,继续跳着。
慕然和张先生夫妇站在场边,不光是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许白焰的动作,同眼神配合着传情达意,让人看了,便觉得吸引。
被她骗了。
这是慕然心里的最直接的真实感受,先前真是小瞧了她。
舞曲结束,许白焰才意识到刚才跳得太忘我了,可正是因为这种状态,让张小姐觉得她是个特别真诚的人。
许白焰没有意料到的是,慕然竟然拿着她的高跟鞋,来到她身边,俯下身,要帮她把鞋子穿上。
张家小姐不禁笑出了声,这个极为绅士的举动,让她觉得眼前的两位感情真的是非常要好。
许白焰小心翼翼地将白皙的脚塞进高跟鞋,慕然见她穿好了,还特意帮她把鞋面上的装饰整理整齐。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不禁感慨起来:许家小姐真是幸运,得了个这般体贴的如意郎君。
正是慕然这个动作,让许白焰认定了:今生就是他。
一个自信得有些骄傲的男人,肯为你俯身,是无声爱意的表达,其中还有一份难得的尊重在。
因为这场共舞,张家小姐和许白焰的关系熟络起来,以兴趣会友,大概是最迅速的亲近。
张先生本就对慕督军很是欣赏,如今看见他的儿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大男人气概,加上许白焰和女儿的相见恨晚,促成了两方的合作。
***
慕然和许白焰再次回到不夜城,细心的二姨娘觉察出了他们之间的变化,暗中和慕督军提起了他们的婚事,怕是当真要着手准备了。
对于慕然的婚事,是从很早便开始计划的,奈何一直没有定下来,究竟是许家的哪位小姐,所有用到的东西,也都是早就备好的。
许白焰觉得婚礼不需要太过奢华,甚至不需要大摆宴席,至爱亲朋在场见证便足够了,可考虑到慕家的立场,这样的想法,似乎又不大可能。
这天晚上许白焰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她在想婚礼的事情,家中大概已经知道消息了,不知道白烨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应该不会来参加吧。
正想着,肩膀便被拍了一下。
许白焰扭头去看,果然看见慕然露着大白牙。
“有心事啊?”慕然的声音沉沉的,却带了几分温柔。
许白焰沉吟了片刻,还是跟他说了关于婚礼的想法。
“那其实都是办给别人看的,要是可以的话,不办我觉得都是可以的。”慕然语气轻松自然。
许白焰听了他的话,许久没说话。
“我说错了什么?”慕然的指尖抚在许白焰的头发上。
许白焰竟然没有生出反抗他的念头,安静地像只小猫咪,慵懒放松,“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
慕然揉了一下许白焰的脑袋,“休得无礼,我可是你的夫君,说得好像你是我的长辈似的。”
许白焰微微测了测脑袋,“要是觉得不像话,现在反悔可还是来得及的。”
慕然轻轻敲了敲许白焰的脑袋,“只要你不觉得后悔,我是不会的,我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反悔。”
许白焰在慕然的右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慕然不禁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许白焰微微挑眉回他,“赏你的。”
慕然猛地将脸靠近许白焰。
许白焰向后缩了缩,听见慕然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奖励只有这些,可是万万不够的。”
“你......”许白焰推搡了他一把。
慕然根本不理会她的反抗,顺势攥住了她的手腕,薄唇吻在了她的唇上。
许白焰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如今,她倒是怕一样东西——慕然吻她。
他的吻,攻略性太强,许白焰想要防御,却反而激发了他更强的进攻。
许白焰能听见她因为这么激吻而发出的闷哼声。
慕然的唇,突然离开了许白焰的。
许白焰的鼻腔里灌入一股清新的空气,刚才,她竟然生出了窒息感。
慕然勾唇一笑,欲要发起新一轮攻势。
窗外猛然响起一声惊天的轰鸣声!
是爆炸!慕然作为军人,本能觉察到声音所传递的信息。
两个人的亲吻就这样被打断了。
慕然先一步冲出了房间,许白焰不放心,也从窗台上跳下来,她刚才是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的。
***
许白焰冲下楼的时候,见到起居室在一楼的慕督军也披了件衣服出来了。
“父亲,我先去查看是什么请款,有什么事电话通知您,您就在家等消息吧。”慕然已经穿上了军装。
“也好。”慕督军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嘱咐的是二姨娘。
许白焰没有亲眼看见他穿军装的模样,此刻看到的,也只是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白焰怎么不穿袜子就下来了。”二姨娘抬头看见许白焰光着脚站在楼梯上。
许白焰浅浅一笑,目光再次落回公馆的大门,慕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慧珠拿了件披风,给许白焰披上,劝她回了房。
这一夜,许白焰一夜未眠,家里的电话响过几次,慕督军在半夜一点多的时候,也坐着备好的车子走了。
这不是好的讯号,许白焰觉得她的心揪成一团。
她先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那声巨响,像是炮弹的声音,威力那么大,感觉整个楼体都跟着震颤起来。
后来,她实在等得难受,索性出了房间,下到一楼,见二姨娘正坐在桌前,眉眼间尽是焦急。
许白焰见她只披了件外衣,便又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貂皮,披在她的身上。
二姨娘扭头看见许白焰,原本蹙着的额头,稍稍松了松。
“谢谢白焰。”
许白焰在二姨娘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手脚冰凉是因为担心。
“没吓着你吧,这样的场面我见了不少,你是第一次。”二姨娘的声音,还是那般温柔。
许白焰从中听出了“荣辱与共”的意味。
二姨娘开始给许白焰讲述这些年,她陪在督军身边的点滴。
许白焰听得出,看上去风光的慕督军,经历了太多近乎绝境的死局,有几次甚至快要没命了,才挣来如今的权势和风光。
“他们都说我是贪图督军的权势,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我不是。”
许白焰听到这里,不禁将二姨娘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慕然的娘走得早,我嫁给督军那会儿,他和各方势力之间,还时常发生摩擦,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也是经历了的。”
许白焰看着二姨娘浅浅笑着的模样,眼眸里有一种超乎一般女人的坚毅,不由敬佩,都说伟大的男人身边,一定少不了替他着想的女人,慕然的母亲是的类型,二姨娘也是这样。
自己呢?许白焰想到方才爆炸发生的瞬间,她也是慌了神的,幸好慕然在她身边。
做到二姨娘这样沉得住气,恐怕还得再多练不少年。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制造了爆炸?”许白焰还是问出了口。
“据说是R国人。”二姨娘的这句听上去让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不是只负责租界的事务吗?爆炸离我们那样近,不像是......”许白焰分析着。
二姨娘扭过头,看着许白焰的眼睛,“这就是为何去争取张先生的原因,R方的人狼子野心,今日这样的局面,是迟早的。”
许白焰听到这句,恍然大悟,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双方今日只是摩擦,日后,怕是会引发更大的争斗。
作为守护一方的慕督军,自然不可能让R方踩在头上!
许白焰不敢想下去,她从小就怕看人流血,她自己摔跤了,流再多的血,也是不怕的,可她见不得旁人的血。
二姨娘反攥住许白焰的手,看着她眸中的担心,仿佛看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
许白焰再次见到慕然,是在第三天的早晨。她实在熬不住了,一天两夜没睡了。
待她睁开眼睛,见慕然正坐在她的床边。
慕然的下巴上是发青的胡渣,两日未见,他眼眸中的疲惫明显,许白焰不禁心疼。
当许白焰的掌心摸在他下巴的一刻时,慕然微微闭上了眼睛,经历了前天夜里的事情,他终于明白了“岁月静好”意味着什么,甚至有些贪恋许白焰掌心的温热。
“吃饭了吗?”许白焰没有向他打听与R方的摩擦。
“吃不下。”慕然摇了摇头。
“我去给你煮面。”许白焰说着就要下床。
慕然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许白焰能感觉得到,他抱得很用力。
“就这样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慕然说这句的时候,语气有些孩子气,像是在祈求玩具的孩子。
许白焰抬起手臂,手掌轻轻地拍在慕然宽厚的后背上。
“我送你回家去看看,好吗?”
许白焰听到慕然的这句,手上拍他的动作一顿,继而问了句,“你是要休妻吗?”
慕然松开许白焰,深邃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说吧,无论是什么我们都能接受。”许白焰的话语里明显有了怒意。
“时局随时可能生变,我已经联系了张先生,他......”
“那是你们这些男人之间的事,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许白焰微微停顿,继而道,“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种只能跟你同甘的人,是吗?”
慕然从许白焰的小脾气里听出了“承诺”的意思,“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听好了。”许白焰性格里强势的一面体现出来了,“我只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虽然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慕然被许白焰的坦诚逗乐了,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我们的婚礼......”慕然觉得抱歉。
“傍晚的时候,陪我去一个地方。”许白焰根本不在乎这些。
“好。”慕然没有问她是要去哪里。
和R方的摩擦算是暂时平息了,可慕然很清楚,他们的目的是要彻底占领这座城市,继而继续扩大侵略。
民族兴亡的事情上,慕然不敢大意,他不想做“失地将军”。
***
傍晚时分,天边一片殷红,如血的夕阳,让人看了,觉得壮烈。
慕然早早就等在车子里。
许白焰下楼,径直朝车子走去。
“去哪儿?”慕然发动车子。
“圣玛丽教堂。”许白焰说得平静。
慕然诧异地看向她。
“有什么话,一会儿当着上帝的面说。”许白焰回答得干净利索。
慕然不再说话,发动了车子,朝着许白焰说的目的地而去,他的眼前有些氤氲,他猜出了许白焰的意思:婚礼因为时局,不大可能顺利进行了,R的挑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虽然做了防御,可还是难料结果,今天晚上在教堂里说的所有话,相当于婚礼上的誓词。
许白焰扭头看向窗外,大多数商铺都紧闭着,前天发生的意外,让老百姓没有安全感,他们怕。
一座灯红酒绿的城市,突然变得沉寂,看上去有些怪异,也让人唏嘘。
教堂的钟声越来越近,许白焰想起在江州那晚,也是在这样悠长的钟声中,她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慕然偶尔侧头去看许白焰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也算是深爱吧?
已经可以看到教堂了,红黄色花砖砌造的罗马式建筑,巨型圆顶错落排列成“品”字形,每座圆顶上有一个青铜十字架。
慕然和许白焰先后下了车子。
因为近两日的局势,教堂门可罗雀。
许白焰抬头看着教堂圆顶上的十字架,掌心自然地挽住慕然的胳膊。
慕然反攥住许白焰的手,牵着她,朝教堂大门走去。
教堂内部有许多壁画和大管风琴,立着14根立柱,有左右两道大门,平日里信徒分男女从不同的门入内。
教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空气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
“走吧。”慕然冲着许白焰做了个“请”的手势,绅士又顽皮。
许白焰努了努鼻子,还是将手掌义无反顾地放在慕然的掌心。
走到圣像下方,抬头仰视着雕像的面庞,许白焰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虔诚之光。
“我慕然,请许白焰小姐,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慕然仰视着头顶的圣像,目光温和,声音沉沉的,像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即便没有听众,每一个字都说得真诚。
“真诚的恳求上帝让我不要离开你,或是让我跟随在你身后,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许白焰真正说出这句的时候,反而很平静,内心已经认定了时这个人,不像她来教堂之前预料的那样,没有痛哭流涕,只有眼含泪光。
两句简单的誓言,仿佛宣告两个年轻人,自此,不再分离。
***
张先生派出代表来到不夜城,和慕家父子正式谈论合作事宜。
先前若是说张先生还在犹豫,此刻,是他下定决心最好的时机,虽然先前两家人之间有不止一次的通过电话,现在派出他身边最得力的指挥将领,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协作”。
许白焰看到他们不分昼夜地在会客厅里商议,心中生出的,反而是不好的念头,她知道,R方下一次挑起的,只怕会是战火。
她私下里已经拜托教会医院的朋友,准备了大量的救治药物,还有就是纱布、消毒酒精之类应急的东西。
许白焰觉得,是时候交出许家传家之物了。
她端着一杯咖啡,去敲慕然书房的门。
“进来。”慕然没有抬头,他的视线依旧落在书桌上各类文件密文上。
许白焰推门而入,直到她走到慕然的身前,慕然才觉察到空气了弥漫着他熟悉的香气。
那是许白焰用的膏子的味道,是她自己制作的,有一股淡淡的,近乎檀香的香气,让人闻了,莫名心安。
“有事找我?”慕然看向许白焰的眼睛因为连续熬夜,布满了血丝。
“我来给你送一样东西,你一定用得着。”许白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地图,羊皮纸卷,看上去极富年代感。
慕然只瞥了一眼,便知道拿东西是什么了。
许白焰见他神色微变,害怕他想多了,便解释道,“把它给你,不是为了许家对慕家的承诺,而是你们启用了这笔资金,便可以用来买先进的装备,面对R方的挑衅,会更有胜算。”
慕然听见一向不喜解释的许白焰冲他说了一堆,低眸笑了,“太太给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我哪里有不收之理?”
许白焰听出来他这是接受的意思,欣然笑了,将羊皮卷塞进他的手里,“无论如何,我得亲自走一趟,开启那个机关,需要许家人的血。”
慕然知道许白焰不是玩笑话,自古以来,奇门遁甲机关妙术无数,用血液开启,也不算新鲜。
他听过一个传说,一个姓张的大户,世代降魔为生,这个家族成员的血液便有祛毒避害的功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是慕然所信奉的。
“我陪你亲自走一趟。”慕然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决定。
“那这里的事务怎么办?”许白焰问道。
“不是还有父亲嘛。”慕然何尝不知道父亲年事已高,没有早年的那些精力了,可他又不能将许白焰独自一人,置身于那未知的险境当中。就算他可以派人一路护送着她去,可这样的年代,兴许一个转身,就再无见面的可能,他不愿意冒这样的险,他甚至想过,自私一点,哪怕是和许白焰一起葬身于那片险峰密林之中,也算是缘分有了归宿。
慕然是一个军人,他深知所肩负的责任,父亲也从小便告诫他,要守护好自己管辖区域内的每一个百姓,可夜深人静的时候,疲惫不堪的他,也会觉得辛苦,也会觉得心累,也想停下来歇一歇,尤其是与许白焰相识,这样的感觉出现得,好像愈发频繁起来。
***
许家宝藏的藏匿地点,是在距离不夜城千里之外的一座高山中,那里森林密布,地形极为陡峭复杂。
慕家从前研究过许家祖上的相关情况,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家的祖先,竟然会选择葬在距离故土如此遥远的东北部。
那里的山林中年被积雪覆盖,别说进去盗墓了,走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两说。
那座山里之中,据说有许多隐秘的机关,就算是盗墓世家,都不敢打那里墓葬的主意。
慕然曾经问过父亲,许家的祖上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能如此厉害。
慕督军只跟他说了,许家是专门设计墓穴的世家,曾经给皇族设计过陵墓,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便渐渐远离了这个行当,手艺,也就失传了。
留给许家子孙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便是那张图。
图中标注的墓葬群,是许家祖上的墓穴,只能许家后人自己去寻找,才不会陷入万劫不复,兴许就是俗话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曾经也有人打过许家宝藏的主意,可后来的结局都不是很乐观,有的疯了,有的,干脆有去无回。
要问许家人为何没有动用这笔财富,说来也神了,据说那张藏宝图的背面,画着发生在百年之后事情的一个预言。
大概意思是说,那图中所指的宝贝,最后会作为许家一位女性后人的嫁妆,按照预言所说的年份推算,正是许白焰这一代。
只是,许家老爷一开始一位,那个预言所说的女子,指的是白烨,没想到,竟然会是看上去不务正业的许白焰。
兴许这便是命中注定吧。
***
此番远行要用到的所有用品,全是慕然亲自准备的。
在这件事上,除了许白焰,他不相信任何人,亲力亲为,才会更加稳妥。
在进入那片密林之后,任何一个使用的物品出错,都会直接影响到二人的性命。
慕然甚至想得更多,这次去可是要去见许家老祖宗的,若是对他这个姑爷不满意,那就惨了。
许白焰听到他的这个想法,狂笑不已,直笑他幼稚。
慕然瞪了她一眼,觉得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敢情方便了,父亲和二姨娘恨不得将她当亲生女儿来对待,不会挑剔她的任何错处,相反的,还会在他与许白焰玩笑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向着许白焰,数落他的不是。
慕督军在慕然许白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叫二人去他的书房,深谈了许久。
没有语重心长地说教,只是在话家常。
谈话间,提到了慕然的母亲。
许白焰瞧见慕督军回忆夫人时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突然意识到,其实在深情这一点上,慕然是遗传父亲。
慕督军年轻时,最苦的那段日子,遇见了慕然的母亲,用他的话说,慕然的母亲就像一道强烈明媚的光束,照进了他黑暗得近乎绝望的生活。
慕督军的一句话,让许白焰记忆甚深,“慕然啊,你要记住,白焰肯将那些财富毫不犹豫地交给你,是因为爱你。这样的爱,在这世间,不常遇见。”
经历过世事沧桑的人,更能体会和分辨出难得的情感。
年少的时候,以为一点点付出,便是对对方有着很深的感情,年至中年时才恍然:原来,最深情地表达,是肯为一个人将那些身外物看淡,在看淡些。
许白焰对于慕然,便是这样的深情。
慕督军了解儿子的为人,知道但凡是慕然认真对待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他认定了的。他十岁时徒手和狼搏斗的劲头,便是他内心坚毅而长情的体现。
两个月前,许白焰听到爷爷说让她放血冒险的话,还会觉得失落和难过,可如今,没有人逼迫她,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冒这场险。
不情不愿和无怨无悔之间的距离,是一段叫做“交心”的路程。
肯交出真心,才是许白焰从不懂事,甚至有些顽劣的女孩子,过渡成为一个成熟女人的蜕变。
慕然看到父亲对于那段少年时光的怀念,突然意识到:父亲,真的是老了。
从前的他,很少提起母亲,慕然甚至以为,是因为二姨娘在他身边,让他忘却了那个对他寄予了深情的女人。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慕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理解。
直到这场谈话,他才惊然发现:原来,一向雷厉风行的父亲,也有他一直记在心里的朱砂痣,那个人,是慕然的母亲。
不曾提起,不代表着已然忘记,在慕然自己经历了很难用语言表达出对许白焰的珍惜时,才明白,原来,真正的感情,是一种内心震撼的力量,语言在它的面前,苍白无力。
第二天一早,慕然和许白焰出发了。
一场未知的旅途,在等待着他们。
***
二人乔庄成普通的商贾出了城。
慕然将一身藏蓝色的长衫穿出了时尚感,兴许是他身材比例匀称,个子高的缘故。
许白焰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上半身是一件米色开襟毛衣。
他们选择的交通方式,是相对保险的汽车,然后再转为步行。
慕然手中有特派的通行证,即使碰到盘查,应该也足够应付。
两个人坐上早已等候在城外的汽车。
他们的行踪是绝对隐秘且保密的,慕督军想的周到,不排除被人暗中盯梢的可能性,在出发的前几日,便在公馆附近安排了暗哨,关注一切靠近和监视的可疑人员。
许白焰突然有种要跟着慕然去天涯海角的感觉,远离一切尘嚣,去一个原始安静的地方。
慕然开车,许白焰坐在副驾驶上负责之路,地图上标注的,是一条小路,虽然走的人不多,可足够过一辆汽车的了。
“你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甚至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好。”慕然余光瞥见许白焰正眯着眼睛望向明媚的阳光。
冬天渐近,能看见这样好的太阳,也是难得,许白焰在享受这一刻。
“愁眉苦脸就能降低风险吗?”许白焰慵懒地回他。
慕然点了点头,“也对。”
“在路上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即使我们需要没日没夜地赶路。”许白焰所说非虚,时间确实紧迫,一开始是考虑过直升机飞去目的地的,可R方今日对空中监控得非常严格,怕暴露了真实的目的,便选择了能够个人操作,同时又能代步的工具。
“饿了吗?”慕然带了许多许白焰爱吃的果脯。
许白焰摇了摇头,“不饿,你要是饿,就停下来吃些东西。”
“我也不饿。”慕然体会到许白焰语气里对他的关心。
“那我给你唱首歌听吧?”许白焰嘱咐自己不能睡觉,得时刻找法子让慕然提起精神。
“好。”慕然浅笑着应和她。
许白焰想起那首来晚舟曾经唱给她听的歌谣:
“万里长城万里长
长城外面是故乡
高粱肥
大豆香
遍地黄金少灾殃。”
悠扬的旋律,竟让慕然听得有些鼻酸,歌声中含着一股对美好和平的向往。
慕然不禁想:这些年,各路势力之间的争夺,遭殃的,其实都是老百姓。他厌倦了争斗的日子,他知道,父亲也早已倦了,R方的觊觎,能都让长期分裂的大地,成为一统呢?
许白焰的声音,像是一股治愈的清泉,流淌过慕然原本以为正在慢慢麻木的内心。
车子在狭窄的小道上行驶,四周是一片不知名的杂草丛。
突然,不知从草丛里蹿出了什么东西,慕然猛然踩了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