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人师尊贴贴[穿书]》陆屿安年

110、朱雀天灵

　　修士耳聪目明，有人注意到了玉沧溟想要拦阻的动作，却打心底里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玉沧溟是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忙活大半天，最后的惊世之功会被他们夺去，所以一个个的非但没有退却，反而争相拔剑朝被围困的安黎元袭去。

　　只要杀了这疯狂的魔头，他们就是下一个救世主，就是下一个被万人敬仰的天尊。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足以让最沉稳冷静的智者丧失理智，让最胆怯的懦夫也忘却生死。

　　安黎元命悬一线，分明是困兽之局，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来，喝道：“找死——”

　　一声惊喝将被欲望迷昏了头脑的众人吓破了胆子，安黎元积威甚重，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能让数位宗师心惊胆寒。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谁都没有退路，众人极为默契地选择了一齐进攻，料想纵然安黎元有通天之能，也难以避开这么多进攻。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用尽了全力，力图能一举击杀安黎元。

　　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安黎元不躲不闪，而是积蓄力量将插在胸口的封魔剑一下子拔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过周身一圈儿。

　　“啊——”

　　“噗——”

　　惨叫声和血肉被划开的声响交织在一起，那些袭来的攻击顿时消弭于无形，围攻的宗师强者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其中一个甚至被拦腰斩断，变成两截血肉直直地坠下了云层，其余人见状不敢逗留，纷纷四散奔逃，毫无一齐涌上来围攻时的雄心壮志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只一击就能把他们数个大乘境界的宗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还是在安黎元受了如此严重的重伤情况下。要是他没有受伤，碾死他们几个简直比碾死几只蚂蚁还要轻松。

　　死里逃生的几人，无不感到一阵脊背发凉的后怕。

　　据说玉沧溟也是大乘境界，就是因为这一点，才给了他们盲目的自信。现在看来同为大乘境界，他们和玉沧溟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他到底抱着怎样的决心，和安黎元战斗了这么久？这个年轻的天才，一定有着比任何人更加坚定的决心，他是在用生命在战斗。

　　所有人都明白了玉沧溟的觉悟，没有人明知毫无胜算，还甘愿冒着死亡的危险去博取一个盛名。玉沧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黎民苍生在和远强于他的对手搏命，他才是真正继承了老天尊诛魔卫道意志的传人。

　　真是讽刺，没想到到头来这么多纯正的人族宗师强者，却都比不上一个混血半妖。

　　强行拔出封魔剑之后，安黎元连点几处大穴为自己止血，虽然封魔剑已经不会再持续释放剑气对他的经脉造成损伤，但残存的剑气还是腐蚀着他已有的伤口，令其源源不断地渗血。

　　玉沧溟的情况比他好很多，无涯剑虽然同样造成了致命的伤害，但是却并没有持续掉血的效果。在撑过了最初妖力流转的剧痛之后，玉沧溟彻底掌控了来自庆离妖丹的磅礴妖力。浑厚精纯的妖力迅速地修补了他受损的经脉，灌满了他空虚的丹田，在这一刻他彻底与仙道背道而驰，变成了只能使用妖力的妖修。

　　没有金丹的影响和仙道灵力的干扰，他彻底觉醒了九尾狐的天赋，强悍的肉身修补能力，在他拔出无涯剑的同时迅速地止住喷涌而出的鲜血，没有让他继续受损下去。

　　“师尊——”

　　金船上青梧焦急等待着结果，看见几位上去支援的宗师强者纷纷落荒而逃，心头一跳，再也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去看看情况。

　　看着青梧直冲云霄的身影，刚刚登船不久的段辛破口大骂：“你找死吗？”

　　旋即一咬牙，也提剑追了上去。

　　青梧不过元婴初期境界，但是如此极速地冲上万里高空，就已经足以令他感到呼吸困难、胸闷气短了。但他一心记挂玉沧溟的安危，生怕自己再慢一步连师尊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到时候该怎么和师弟交代？所以他逼迫自己忽略掉身体传来不适的信号，直穿九霄。

　　待冲上九霄云层，青梧一眼便看见了跪伏在云端，身受重伤的师尊。

　　玉沧溟一袭白衣，上半身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像是胸前开出朵朵艳丽的鲜血之花，就连他披散在背后的霜发，也被鲜血燃成了粉色，叫旁人看来着实是惊心动魄。

　　他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胸膛剧烈的起伏昭示着他的生命还在。

　　太好了，师尊还活着！

　　此时此刻青梧的眼里只有浑身是血的玉沧溟，竟然完全忽略了站在不远处的致命威胁——安黎元。

　　“师尊——”

　　青梧朝着玉沧溟奔了过去，一心想要带他的师尊逃生，天下苍生如何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不能让师尊死。既然数百年前人间能战胜群魔，那么就算天魔再次降临，大不了大家再合力封印一次，没道理把所有的重担都加注在师尊的肩上。

　　安黎元已经放弃了挣扎，他心知自己大限已至，方才拔出封魔剑击退围攻者，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灵力。眼下看来二师弟的聚灵阵已经失效，他也无法再从其他人身上抽取灵力了，再这样下去，不用玉沧溟动手，他最后也会因为气空力尽，缓慢失血而亡。

　　这真是一个凄凉的结局，他这一生，前期茫然困顿，跟随师尊之后才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中间步步高升，一路坐到了仙盟盟主之位，苦心经营百年，终于得到至高无上的煊赫实权；但最后仍是逃不过心魔纠缠，选择踏上这条注定被万人唾弃的不归路，还落得功败垂成的惨局。

　　“有趣。”

　　青梧的出现打断了安黎元沉浸的回忆，令他升起一阵难言的愤怒情绪来。想他一生滔天权势，临了却无一人不舍，玉沧溟一个混血半妖，竟然有徒弟不怕死地敢上来找他。这样的场景更衬托得他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令他十分不爽。

　　安黎元扪心自问，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尤其是他撕下假面之后，行事更是随心所欲。这样的他，才不想带着不爽的情绪走向死亡，所以他选择出手，杀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好好欣赏一番玉沧溟痛心疾首的表情，然后了无遗憾地离去。

　　“小心！”

　　玉沧溟看见原本站着一动不动的安黎元一抬手，立马预感到了他下一步的动作，抢先一步飞身拉过青梧，又撑开了紫色的光罩，挡下了安黎元随手发出的偷袭。

　　“师尊？”青梧还有些懵，他几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师尊救了自己。

　　“对不起师尊，我给您添乱了。”青梧眼含热泪，深深地垂下了头。

　　“真可惜。”安黎元收回了手，这次他真的没有余力再出击了，而且从玉沧溟的防御看来，他已经恢复了不少，自己绝不可能再有出手的机会。

　　安黎元不喜欢自取其辱，他放弃了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

　　“沧溟，你还真是令人讨厌。”

　　“别这么叫我，”玉沧溟皱紧了眉头，安黎元称呼他的语气十分亲昵，好像他还是他敬爱的大师兄一样，“你让我觉得恶心。”

　　安黎元：“哈~这么凶……”

　　“玉师叔——”段辛也跟了上来，来到了玉沧溟身边。

　　看到昔日最器重的大弟子站在了对面，安黎元的心中五味杂陈，原本难看至极的脸色，更加颓败几分，变成了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调。

　　段辛喃喃出声：“师尊……”

　　对面的到底是他崇敬追随了半生的师长，纵然心知如今两人立场不同，已是水火不容，可看安黎元落到如今下场，他也无法做到毫不动容。

　　“辛儿，”安黎元阖上了眼睛，极为平静地吐出一句叹息，“为师对不住你。”

　　他身死道消，再沉重的罪孽也一了百了，可段辛的余生还长，有他这么一个师尊，段辛往后的道途恐怕要变得十分艰难了。

　　段辛闻言顿时热泪盈眶，忍不住上前两步，靠近安黎元质问：“师尊，这个时候了您还说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你要是真的在乎谁，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啊？”

　　句句质问声声泣血，段辛将连日来压抑的情绪全都爆发出来。

　　安黎元是将他带上仙途的引路人，是他最尊敬爱戴的师长，一直以来他都以君山首徒的身份为荣，立志要像他的师尊一样登顶仙道顶峰、庇护苍生。可到头来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安黎元亲手打破了他所有的认知、所有的理想。

　　他能做的只有抛弃过往追随的师尊，走上一条与他截然相反的路。

　　安黎元抬眸，看见自己最老成持重的大弟子哭得泣不成声，像是一个情绪失控的孩子。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作掌朝段辛拍出。

　　“段辛，小心——”

　　段辛耳边响起玉沧溟的惊呼，他立马下意识地拔剑格挡，在安黎元像他袭来，尚在三尺远的位置时，一道森冷的剑光横闪而过。顷刻间鲜红的血喷射出来，溅了段辛满脸满身，他睁开被鲜血模糊的眼睛，就看到安黎元的脖颈被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那道伤口几乎切断了气管和所有的大动脉，以至于鲜血瞬间就迸发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段辛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方才明明数个大乘境界的宗师强者都对师尊无可奈何，可他随手一剑怎会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难道说师尊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才被自己侥幸……

　　没等段辛想明白，安黎元就保持着伸手向前的姿势，直直地朝后方云层倒去。此时的他再也无力维持，倒下后自云层中不断地坠落下去，可以预见他会怎样重重地跌在下方赤焰燃烧的封魔山上，摔得七零八碎再被熔岩吞噬。

　　“师尊——”

　　段辛如梦初醒，纵身一跃朝着安黎元的下坠的方向追了下去。

　　“段师兄？！”

　　玉沧溟拉住了青梧，他知道安黎元最后对段辛出手的用意，如果他不动手，那么最终就是死在了自己手里，与其如此，他倒不如死在段辛手里。

　　只有这样，段辛才有走出他带来的阴霾的可能，否则段辛一生都将背负他沉重的罪孽被人指点。他这样做，是用自己最后的一丝生机，来换取段辛光明的未来。玉沧溟不得不赞叹，安黎元对人性的洞察入微和对人心的操纵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玉沧溟和青梧一同回到下面，金船众人喜极而泣，纷纷欢呼雀跃地迎接着他的归来。

　　“太好了！”

　　有人看见玉沧溟手握封魔剑，高喝，“有救了有救了。”

　　黑云彻底消散，明亮的天光重撒人间，可封魔山上仍旧是一片赤色火海，熊熊烈焰燃着如同末日景象。封魔山顶峰塌陷下去一个大坑，正在往外喷涌着岩浆，红衣金甲的景淮持剑立在上方，竭尽全力支撑着红莲结界，而他周围六个大乘期修士分别占据六合阵一角，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灵力。

　　玉沧溟站在金船之上，没有理会簇拥着他的众人，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欢呼和期待。

　　“我这就去！”

　　玉沧溟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往这火焰里景淮的身影，说罢径自往前走。

　　青梧一把拦住了他，“师尊，你伤得太重了，现在过去会死的。”

　　玉沧溟愣了一下，随即灿然笑道：“那我就和他死在一起。”

　　他一分一秒都不愿再等待了，为了苍生也好，为了景淮也罢，他只能一往无前。

　　玉沧溟决绝转身，一跃跳出金船，提着封魔剑来到了六合阵外。阵中修士见他提剑而来，纷纷松了一口气，功成身退地离开了。

　　“师尊！我就知道你可以……”景淮没顾上欢喜，就看见了玉沧溟浑身的血迹。

　　玉沧溟带着张扬笑意来到景淮身边，故作轻松道：“那当然了，知道你在等我，我肯定是会回来的。”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他死了吗？我……”镇定地主持大局的景淮，在见到玉沧溟之后突然慌乱起来，他有一万句关心想说，但此刻言语完全无法表达他的心情。

　　“嘘——”玉沧溟仰头吻上景淮的唇，将他喋喋不休的关心都堵在嘴里，大难当前，似乎唯有同爱人激烈地拥吻，才能抚平心中的恐惧、焦虑和不安。

　　金船上，所有在场的修士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封魔的最后一举，没想到却看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场面，所有人都被惊掉了下巴，谁都没反应过来发表什么意见。

　　下一刻两人喘息着分开，暧昧的银丝在唇舌间扯断，紧张焦虑的景淮终于平静了许多，让玉沧溟十分满意。

　　“你先去船上等着，为师要把这些不该来到人间的东西封印起来，让它们滚回地底。”

　　“我不，”景淮死死盯着玉沧溟的脸，眼眶微红，“我要陪你一起。”

　　要想封印群魔，就要把封魔剑再插回那个缺口，可是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偌大一个火山口，玉沧溟要怎样做才能办到这么难的事呢？景淮想不明白，但他执拗地要跟玉沧溟共进退。

　　玉沧溟长眉微蹙，有些犯难的样子，他甩开景淮的手，“胡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再这样闹我可不喜欢你了。”

　　“师尊……”景淮不怕死，但是怕玉沧溟不喜欢自己。

　　玉沧溟看景淮陷入茫然，语气转为温和，“听话——”

　　我……

　　景淮想说我一直都很听话，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玉沧溟一把推开了。

　　景淮陡然失衡，他所掌控的红莲结界也瞬间消散，狂乱的岩浆更加激烈地喷发出来。玉沧溟手执封魔剑，站在漫天流火之中，一头扎了下去，封魔剑接触到温度过高的炙烤，陡然间金光大作，在玉沧溟周围形成一个伞状的保护层。

　　热浪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人的血液都蒸发，下方滚烫的熔岩漩涡“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封魔剑尖端最先触碰到流动的岩浆，玉沧溟把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到封魔剑中，原本滚烫流动着的岩浆瞬间冷却固化，同时他感觉到体内所有的力量都在急剧流失着。

　　景淮瞳孔紧缩，眼睁睁看着玉沧溟纵身火海，“不——”

　　为什么要推开我？

　　明明说好了生死与共，为什么要推开我？

　　景淮目眦尽裂:玉沧溟，我恨你！这一次我绝不许你自作主张。

　　景淮也跟着纵身直入火海,金船之上的众人见状无不提了一口气。

　　封魔剑插入山中，整座封魔山开始剧烈震颤，不甘心就这样再次被封印的群魔在地下拼死挣扎着。魔气争先恐后地自渐渐凝固缩小的洞口涌出，成百上千的魔物不顾岩浆的高温爬出来，全都将愤恨，宣泄在玉沧溟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它们一拥而上，啃噬着玉沧溟的血肉，汲取着他的妖力。而玉沧溟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封魔剑上，根本连一丝防御的妖力也抽不出来，于是他任由万魔吞噬，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苦痛都置之不理。

　　赤红的岩浆冷却了起来，变成难看的漆黑颜色，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黑色的烟与灰升腾到数十丈的空中。

　　这意味着封魔成功了。

　　金船上的众人纷纷露出既紧张又兴奋的表情，可纵身火海的两人久久没能现身，又让这泼天的胜利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

　　青梧忍不住痛哭出声：“师尊、师弟——”

　　“淮儿……”伤重的景淮此刻也老泪纵横。

　　众人纷纷落泪，有人站出来劝慰。

　　就在此时一声清唳在天际响起，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通体赤红的神鸟自西方飞来，神鸟周身裹挟着金红色的流火，羽翼上星星火光明亮如星辰，垂云广翼掀起的飓风吹散了黑烟，周身流火燃尽了流窜出来的魔气。

　　慕轻尘喃喃道：“是朱雀天灵——”

　　孟长离：“看来景淮也觉醒天灵之力了。”

　　青梧破涕为笑，欣喜若狂，“太好了，是师弟，他们都没事。”

　　彼时玉沧溟被群魔围攻，整个人都陷入了浓稠漆黑的魔气之中，贪婪的魔物啃食着他的肌肤，吸取着他的生气，很快玉沧溟便体无完肤了。

　　就在他完成封印失去意识的刹那，他看见了红衣金甲的青年破开重重迷雾、逆光而来，背后是一只体型庞大美丽至极的朱雀。

　　“景淮——”

　　玉沧溟朝着上空伸出了手，在漫天流光中被他的朱雀仙君拥入了怀中，空中的烟尘无声地坠落，宛如一场静寂的黑雪，而玉沧溟在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