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伤》淳渊

61、晚宴（下）

　　“请问可以不做诗吗？”米易本想放弃那张琴，可是看着华曲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脑海中一个场景闪现：原来是他，考试时在无名花园遇见的那位园丁！那么自己长久的疑惑都有了解释：为何明明答题很烂，却进了最难的风院；为何赵夫子回来教授初学一年的棋；为何自己会被皇上钦点来参加中秋宴会！这一切根本就是有心之人的随手而为！一直都想着掌握自己的人生，却被高位者一个念想转了一个方向，该笑？该哭？还是感叹？
　　既然如此怎么都躲不过，何不随心一下，至少不会让自己那么憋闷，尽力去拿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清脆的童音带着孩童的天真响起后，大殿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米易的身上，微微一笑偏着头等着华曲的回答。皇泽绝西放下酒杯扬扬眉角，皇泽策平静的表情却闪过一丝恼怒，皇泽清明和华曲相视而笑眼里闪过只有彼此才明白的意味，皇泽渝却紧握双手似喜似忧盯着那个淡定站立人群的小丫头……
　　“当然可以！”华曲眼光一闪：终于等到了！再不出来，老夫今天就白浪费一张古琴，还好……呵呵……
　　“念儿，放肆，坐下！皇上微臣失职，小女初次参加晚宴有些失礼还望皇上见谅！”一直平静的秦云却微微失态的要阻止米易的行为，
　　“念儿，坐下！”秦骅夜在旁边握住始终含笑的小人儿的小手，虽不明白父亲为何反对念儿的举动，但是必有其道理，
　　“秦将军言重了，虽说是赛诗，但却不必墨守成规！众位卿家可有异议？”皇泽清明虽有些疑惑秦云为何会反对此女出场，但是今晚的本意就有此一举，怎可错失！一片静默……
　　“虽说年年赛诗是规矩，偶尔改变一下也不错！”皇后在得知此女乃秦云的庶出之三女，看见皇上和华曲有些奇怪的态度，想必定有原因，作为皇后适当的赞成皇上的举动，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皇后说的对！”皇泽清明赞赏的拍拍皇后的手背，皇后微微一低头，掩过那抹害羞，却不知在皇上的眼中却恰恰好，膝上的双手被握紧，温暖而久远……
　　“不知秦三小姐要怎么比？”华曲环视一圈，在心中暗点头：效果还不错！
　　“即使以“琴”为题，当用来演奏才对，不是吗？所以学生奏一曲可否？”米易压下对将军父亲的疑惑，对，只是疑惑，因为自己不是小孩，将军父亲在下车时就对自己说过万事不可出头，虽不知其意，但是定有其因。可是今天却不得不这样做，
　　“可以！”
　　“谢谢！”米易整整衣襟，慢步的朝已经摆好琴案走去，朝秦骅夜和秦初涯点点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经过罗瑞面前时，看见那张冷冷的眼睛满含着笑意和鼓励，米易心中一暖，展颜一笑，镇定踏上舞台。却不知那无心的一笑却拨动了少年心中的那根琴弦！
　　深深朝台下众人微微以礼，衣袖一挥端坐下来，这些年娘的教导还是略有成效，刚开始本想弹《十面埋伏》，冷静下来才知道杀伐之气太重，不适合这样的气氛中弹奏。抬头环视这一群在这个时代算是位居高端的人们，突生疲惫和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何坐到了这里，起手拨弦，闭上眼睛心中的憋闷随着指尖的律动环绕在殿中，心中似划出一把利剑，闪着幽明白光，穿过这里所有人的胸口，看着鲜血从他们嘴里喷薄而出，怒睁眼睛，心中竟闪过快意……
　　此时闭着眼睛的米易不知道，下面有多少张煞白的面孔望着自己：将军父亲紧握的双拳暗暗打量着皇上那张暗沉的脸，微眯的眼睛看不出其情绪；秦骅夜和秦初涯面面相视之后，紧握着双手定定的看着台上闭着眼睛的小人儿散发的阵阵杀伐之气，竟如此的陌生；皇泽策紧握酒杯已现出丝丝裂缝，酒却未滴出，微闭的双眼暗藏着一丝担忧；皇泽绝西单手枕着头，身子微侧看着那个小人儿在琴弦上快速拨动的小手，闪过一丝笑意；华曲稳如泰山的轻啄酒杯，心却在快速的记录着琴谱；罗瑞冷冷的双眼平静无波，嘴角却轻轻的扬起；皇泽渝含笑看着舞台，手指随着节奏敲打着桌沿；秦依澜朝周围环视一圈后，嘴角的笑意慢慢的扩大，看着台上的影子竟是一片冰冷……
　　正独自奔跑在旷野上不知方向的米易，突听传来一缕箫声，似真似幻，狂乱的心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慢慢的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含着笑意温柔的双眼，朝四周轻轻一扫，背后冷意顿生，手却未有丝毫的停顿，没想到还是弹了杀伐之曲。曲未停，心思万转，灵光一闪，慢慢的把音律降低，
　　“千万里江山如画
　　看冬去春归
　　千万条江河入海
　　与日月同辉
　　千万年美人如玉
　　谁踏雪寻梅?
　　千万点渔火灯帆
　　唱夕阳红醉”
　　视线微转，周围的人的表情渐渐的恢复到平和，却又都投来惊异眼色，米易高悬的心悄悄的放回原地，指尖更加从容，
　　“谁能够四海当家?
　　念世间苍生
　　谁能够拂衣五湖?
　　钓天涯月明
　　谁能够琴心剑胆?
　　笑白马西风
　　谁能够青梅煮酒?
　　论天下英雄
　　千万年云烟过眼
　　谁能够常胜不输?
　　江湖无泪儿女情长
　　数英雄英雄无数
　　千万年云烟过眼
　　谁能够常胜不输?
　　说英雄谁是英雄?
　　有几人笑傲江湖?”
　　直到最后一个尾音停罢，米易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晚差点把自个儿的小命给丢了！终究年少轻狂，耐不住心性，差点酿成大祸！
　　慢步朝大殿的中心走去，朝皇上深深以礼，却仍未下跪，随后面向华曲，
　　“院长，学生弹的可否入耳？”
　　“入耳……不但入耳还很入心！”华曲赞赏的看着这个小丫头：临危不乱，不错！朝皇上微微一点头，
　　“不知刚才所弹为何曲？”皇泽清明轻抚杯沿，
　　“回皇上，此曲名为《笑傲江湖》！”
　　“听其前奏，仿佛不是一曲！”皇泽清明眼光瞟了飘脸色突现凝重的秦云：看来秦云对此女上心的很，却不知为何，暗卫会带回“视如无物”四个字！
　　“呃……没想到皇上居然是高手，被您给听出来了……”刚刚还一脸淡定的人儿，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仿佛做错事被大人抓到的小丫头，满脸通红，小手不由的轻抓脑袋，
　　“……”皇泽清明被小丫头这突生的一转变给一怔，
　　“的确是两个曲子，前面一个是……”米易脑海高速运转：“是前些时候看到本朝开国史记，被先辈们那种金戈铁马，浴血奋战，沙场点兵给震撼了，一时忍不住就按着自己的想象作了此曲，”米易吸了吸气，继续：“刚刚看到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圣明的一代明君，龙章凤姿的皇子公主，贤惠淑德后宫娘娘，文臣武将辅佐在侧，又有大批的后起之秀，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外平内安，觉得先辈的牺牲是值得，今后兆国将会在皇上的带领开创一代盛世！”这……这究竟说的是撒……不管了，反正是好话就好！
　　“一代盛世！好！”皇泽清明大手一挥：“来，众位爱卿，为兆国的一代盛世，干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米易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这一跪还真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看样子自己还是适合做平民百姓，低调生活！再来这么几次肯定会精神崩溃！
　　“华太傅，此局输赢可有人选？”
　　“秦三小姐当之无愧！”
　　“流水名琴，你还真的舍得！”
　　“值得！值得！”米易看着眼前这两人一问一答，突感背后一丝冷意，怎么觉得被人算计的感觉呢？一定是想太多了！抱着流水名琴回到座位，还没有来得及回神，皇泽清明的声音又响起：
　　“秦将军几个儿女都不俗啊！”
　　“谢皇上夸奖，臣汗颜！”秦云一脸严肃的出列跪下，
　　“朕说的实话，前些天骅夜随太子出使金国，这差事办的不错，理当嘉赏！想来骅夜明年就该成人观礼了，是该历练历练……先从户部郎中做起，三天后到户部报道吧！”
　　“谢皇上！”早已出列的秦骅夜拜谢，
　　“以后好好辅佐太子！”
　　“臣定竭尽全力！”米易暗自盘算，郎中应该算是从四品吧，起点算高的了，将军父亲现在应该是二品，武官中最高的位置！
　　“时辰也差不多了，诸位爱卿随朕去院中看看今年又出了那些古怪灯谜！”
　　“谢皇上！”一大群人随着皇上走了出去，米易故意在后面磨磨蹭蹭的，揉揉肚子真的好饿啊！
　　把流水一卷背在背后，然后重新溜进大厅，宫女太监们已经在收拾残局，米易四处望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看见一盘完好的点心，伸手准备抓过来，一只手更快的端走了，
　　“谁？”米易恼火的转身：“呃……”
　　“怎么没话了，刚刚胆子不是挺大的！”皇泽绝西很是奇怪，为何这个小丫头每次看见自己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莫非……
　　“拜托，那是我先看见的！”米易现在也没有那个精力去伪装恭敬什么的，爬上桌子抢夺属于自己的那份福利，
　　“可是现在在我手里！”皇泽绝西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是还不错！”一边满怀兴致的看着小丫头在桌子蹦上跳下的就是够不着的那副郁闷样子，
　　“你给不给？”米易坐在桌子上，郁闷之极，自己一定跟皇泽家族的人犯冲，
　　“……”眉毛扬扬，意思很清楚，
　　“不给拉到！”米易跳下桌子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何必在一个地方浪费时间。
　　“小丫头不要了？”
　　“你自己慢慢享用吧！”米易朝身后挥挥手，刚刚才得教训：争强好胜不好！
　　“……”皇泽绝西疑惑不解看着这么快就放弃的小丫头，身子一闪，拦住去路，手向前一伸。米易一怔，随即抓过一块：时不再来，错过机会可就没有了！
　　“小丫头，你是不是喜欢我？”
　　“咳咳……咳咳……”抓起旁边的一个杯子，灌下去终于安顺了，
　　“干吗！”皇泽绝西看着朝自己勾勾手指的小丫头，弯腰下去，一只小手抚上额头，微冷微冷的，皇泽绝西不由的微眯眼睛静享这舒服的感觉，
　　“奇怪了，你没发烧，怎么会说胡话呢？”小丫头疑惑的摸摸自己的额头不解的看着自己，
　　“……”
　　“好了！我要走了，你老慢用！”小丫头挥挥手，这次是真的拍拍屁股走了，
　　“……”看着盘子里面只有剩下的一块点心，上面还有可疑的牙印，皇泽绝西捻起那块点心，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