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整个世界》荷蔓

38、不敢

　　帅哥，还真是。
　　但他差点没认出来，这人是……
　　屿子？

　　变化有点大啊，可说是彻头彻尾的变化。
　　他许久不出来群里活动了，对屿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之前逛798文化社区的那会儿。
　　一双厚底看不出牌子的休闲皮鞋，一件土到掉渣的黄色POLO衫，还有一个头皮发白的平头。还有一张分明在笑，却又好像身在穹顶之外的脸。

　　他总觉得这人具备洞察一切的力量，搞得他想吹个牛，都要下意识地朝这人的方向望一望。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太夸大的话，转头就能看到这人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笑。
　　腹黑天蝎座，很贴切，七哥这话，说得不冤枉。

　　这人还有一点，格外实诚，叫人莫名生气。
　　本来一群人里，大家在一起，你吹个牛，我吹个牛，在互相面前过个嘴瘾挺好的，就当是放松了。但这个人，好像很有原则，对自己不懂的领域，保持缄默不妄发一句言。
　　理想是作为“别人家的孩子”长大的，他从来不允许自己对别人知道的事情，自己一点都不懂，哪怕是现场查查百科，他也要一知半解说上两句。
　　“别人家的孩子”不能输面儿。
　　面儿是好像挣着了，就是这心里，好像莫名觉得自己不够高级。而这人忧郁而疏远，却反而不争不抢，有点贵公子哥儿的清高在里边。

　　韦其屿到书吧，第一时间就是往吧里扫了一圈。
　　眼神暗了下，他将注意力落到七哥身上。
　　走过去，“七哥，你在弄啥？”
　　“投影，”七哥看着他叹气，“投不上了，要命。”
　　“我看看。”
　　七哥两脚踢开自己的高跟鞋，让开两步，看着屿子弯身一边检查电脑一边看投屏，“两个计算机专业的，能顶上事儿吗？”
　　“难说。”

　　“呵，你身上有个香味，你喷香水了？”
　　“没有。”韦其屿偏头答她，眼睛朝上瞟一眼，“哦，你说的是发泥的味道吧。”
　　七哥上手拽两根他的头发，捻一捻，回手搁自己鼻子下面闻两下，“还真是。怎么，盛装打扮来跟我抢媳妇儿是吧？”
　　“怎么就成你媳妇儿了？”
　　“群里的美女都是我的后宫。”
　　“呵呵。”
　　“怎么样，能弄好吗？”七哥抬腕看一眼手表，弯下腰言归正传。

　　何闰月到的时候，就见到两人弯身在那儿捣鼓。
　　她本想上前打招呼，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下。
　　“嘿，猫猫，果然是你。”
　　“嗯，耳朵。”
　　“这样穿好看，包包也好看。果然瘦才是王道。”
　　“嘿嘿，你好像也瘦了。”她就没觉得耳朵真正胖过，就是没那么瘦而已，加上很会穿衣服，身板又直，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线条感。是高高大大，很健康的那种类型。
　　“啊，”耳朵笑着捏捏她的肩膀，“我还长了三斤。都说我上下浮动二十斤，你们都看不出来。忧伤，啥都不敢吃。”
　　“还真没看出来，这样多好，二十斤能吃好多好吃的。”何闰月笑着跟在耳朵身边往里走。
　　“关键我啥也不敢吃啊。”
　　正说呢，就听一个声音插进来。
　　“耳朵，你又瘦了。”
　　“啊哈哈哈，花花，打你。”耳朵笑得无奈，眼睛在两人间来回转，“你们俩真是，约好了成心的吗？”
　　“真的。你看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韦其屿笑道，转眼看向路猫。
　　正好，她穿的毛衣也绒绒的，应景，果真跟只受惊的小鹿似的。他们一对视，她视线就往旁边跑。

　　她跑，他也跑。
　　这边还跟耳朵搭着话，简单应和一下，说着看书吧还可以之类的话。
　　实际，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数路猫看过的东西。书架上的书，书架上的一盆多肉，书吧吧台后面会发光的黑板，还有正打电话的七哥。
　　可就是不敢看他。
　　他是有多吓人？

　　“安哥，不用这么着急了，你慢点来都可以。对，修好了，我们群里什么大神没有，这点东西，还不是小意思。没事儿啊，我叫花花帮我录也行，你自己骑车注意安全，才刚摔了一跤……”
　　“七哥真的又谈恋爱了？”耳朵注意听了两句七哥打电话，转头一脸懵地问屿子。
　　“真的啊！”
　　“是不是只有我以为她在开玩笑？”耳朵自我解嘲地笑笑。
　　群里这群人向来开玩笑惯了，经常拿人来速配，七哥这妹纸就更爱玩，都自己拿来配的。之前就和无夜就配过。所以上周七哥官宣的时候，她就顺理成章地以为，又是玩儿呢。
　　“这次貌似是真的。”屿子说。
　　何闰月站在一边半天不说一句话，好像也很尴尬啊，找到机会得附和一声。于是，她从手里翻开的一本书里抬起头来，“应该是真的，她还私聊我了。”
　　“啊哈哈哈，我神经真的很大条啊。”

　　大致看了下书吧的环境，三个人走向群里的书吧“小据点”——最靠近窗口的那个八人长条桌。

　　何闰月的心情，这会儿还有些起伏。
　　刚开始是见到屿子的高兴，后来因为屿子说耳朵的那句话，和她说的异曲同工，她心里又增添了些欢欣。

　　这是要在一起的节奏，这是要结婚的节奏？
　　她回味着多多曾说过的这话，那意思四舍五入，自己好像和屿子，就已经真有这么回事儿了。
　　但她面上仍旧寻常，寻常到异常。
　　她可以在面对其他人时，保持住往日的友好，却唯独在面对，这个她最想见到的人时，双眼仅敢一扫而过。
　　连在门口的招呼，都打得如此潦草。她这会儿都不确定，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冲他笑？

　　就算没笑，也没法补救了。
　　咬着牙，从他身边经过。
　　嗯，从刚才她就想说，他身上有股什么香味，是香水么？
　　话说，他瞧着，跟之前很不一样了。
　　虽然，她没敢一直盯着他看，但趁他视线落在别的人事物上，她还是偷偷打量完他了。

　　短款的上衣，很适合他，看起来腿长一米八。
　　身上的颜色深浅搭配，很有层次，精神又不喧闹。
　　加上脚上的某斯帆布鞋，一下子时髦不少。
　　是长在她审美上的打扮，终于没有再拖他那张脸的后腿了。

　　话说回来。
　　闻婷手机里抓拍的那个背影……真的是他吗？
　　貌似风格有点相像了。

　　她好像有点冷淡。
　　韦其屿呼出口气，让两人先走。
　　路猫经过时，他定睛瞧一眼她短发下的耳垂。
　　有个亮亮的小东西，耳钉？

　　挨个跟书吧里的驴友打招呼，触及一道视线，何闰月顿了下。
　　蒋锐也在。当时没见到他出声儿报名啊。
　　惯例跟他笑下，见他眼睛发亮，她火速移开视线。跟着耳朵，坐到他所在的这一排。
　　他在最里面，她在最外面。相比对面而坐，视线总难免要对上，少些尴尬。
　　抬头，不自然地撩一下耳边的头发。好像也没有自在多少，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心里虽然是高兴的。

　　韦其屿与路猫对面而坐。
　　“猫猫，你们先点。”在递过桌上的饮料单的同时，他视线偏了偏，穿过她鬓角的那撮弯弯的头发，看向她小巧的耳垂。
　　原来是颗小碎钻。
　　反射书吧的灯光，亮亮的，还挺吸人眼球的。他忍不住又瞧了一眼。

　　何闰月笑着接过，看一眼在座的，大家面前果真都有一杯喝的。
　　来之前七哥就在群里说过了，活动场地是免费的，但是入场得人人一杯饮料。人均10元起。
　　她翻看两眼饮料单，又递给身边的耳朵，“耳朵，你要喝什么？”

　　在耳朵纠结点单的这会儿，何闰月抬头看了眼斜对面靠里的第二个位置。
　　那里坐着理想。
　　时隔许久，再次见到这个矮矮的小胖子，何闰月不免又想起虎子结婚那晚。
　　她被留下的事情，虽然不能苛责理想什么，但，她对这个人，连同耳朵旁边坐的虎子的观感，大概是好不了了。

　　都点完了单。
　　“写这个是要做啥？”耳朵看了眼旁边两个人手上的东西，好奇宝宝，不懂就问。
　　“约吗？蓝信封公益活动。”理想出声解答，“感兴趣吗？可以帮忙写一张，帮他们拍张照发空间宣传一下。”
　　“这是做啥的？”
　　“募捐，用来给山区留守儿童写信的项目。”
　　“哦哦，挺好，那要写啥？”
　　“写啥都行，座右铭什么的，宣言啊都行。可以参考下他们写好的。”理想指指桌中间的那叠纸。
　　“哦哦。”

　　群体活动就这样，旁边的人都答应帮忙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帮忙。
　　何闰月自小察言观色惯了，更加觉得自己要是不帮忙，浑身像有虫子爬，怎么都不自在。
　　她也拿了张白纸，捞起一支笔来埋头写。
　　何况，埋头写东西，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用跟对面的屿子有视线接触了，她这会儿处理不好自己的表情，万一用力过猛显得冷淡，传递了更错误的信息，又或者是脸红了，岂不是更窘？

　　不过，这写的格式是什么，写什么好？
　　何闰月探身看看桌上有些写了字的白纸。
　　其中一张字写得特别好看，跟大书法家写出的毛笔字似的，但仔细瞧又能发现，其实是用大头笔一笔一笔描出来的。也是真的有才，叫人佩服。
　　“我想像风一样自由！约吗？”她看过正中的大字，又跑去认了一下左上角的字，虽然更加潦草，但还是能辨认出写的是，我是TZ亭子。

　　哦，报刊亭，群里的结婚狂服装设计师。
　　据她所知，这亭子年龄比他们在座的这几个人年龄都要小。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恨嫁，搞得群里的这帮男的，个个都怕跟她牵扯过甚。
　　最搞笑，站在亭子的角度来看，其实有点心酸又有点难堪的是，他们之前玩牌，开了个玩笑，说是赢的人，可以跟亭子待一个晚上，所有人都争着往输了打。

　　这是目前，何闰月对这个叫亭子的女孩子的全部了解了。
　　正想着，人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碗打包的面条。
　　何闰月喝了这么些天的白粥，对吃的她十分敏感。加上本就坐边上，她一下子就闻到了，是Q城小面的味儿。
　　家乡的小面，好香，馋虫都被勾引出来了。她没忍住，定定瞧着，大大咽了口口水。
　　没得吃，闻闻也是好的。

　　前脚，对面两个人，刚艰难地让了亭子进到最里面的座位，后脚，七哥就出现在桌边。
　　“亭子，去外面吃吧。不太好。”七哥背对书吧吧台，压低声音说。
　　“哦哦，好。”亭子怎么举着打包盒进去的，依旧怎么举着打包盒出来了。
　　“吃快点啊，等下拍照。”
　　“知道了。”

　　亭子出去后，七哥往何闰月身前俯身。
　　见她那么认真，一笔一划，用正楷写出四个身板单薄的大字——
　　求捡。约吗？
　　七哥伸手，以拍小狗的手法拍着何闰月的脑袋，“乖，小可怜。”
　　何闰月：……突然有点后悔写这句了。

　　七哥没闲着，看了耳朵写的“唯美食不可辜负”，她给了一句“这话果然很耳朵”，然后回身去了对面。
　　立在花花跟前，她费老大力气才认出来白纸上，写的是——
　　“风一样的男子，我在等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

　　何闰月闻声抬头，正好七哥拿了屿子面前的那张纸来给她看。
　　看了一二三四眼，她也没憋笑成功，直接“噗嗤”了一声。
　　实在没想到啊，那一行，好像广场上跳着舞的阿姨头上烫的羊毛小卷似的字，竟然出自屿子的手。

　　“真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七哥又笑着吐槽了一句。
　　“厉害吧！”韦其屿历来知道自己的字丑，刚下笔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下。
　　这会儿见路猫笑了，丢人也就丢人了吧。起码，这会儿她敢看他了，虽然看他一会儿，视线又跑去了别的地方。

　　倒不如一直埋着头写。
　　韦其屿看着七哥，拿着蒋锐写的那张纸，一个劲儿夸，“火星人，你这字写得好好啊。”而路猫在后边附和，“是啊，我也没想到你字写这么好看。”
　　“想与你演绎我们的故事。约吗？必须约啊！你看中哪个姑娘了，说吧。”七哥笑道，一副很能来事儿的模样。
　　蒋锐第一次出来活动，还不了解群里的大家，他笑着挠挠后脑勺，然后朝何闰月看去。
　　韦其屿瞧这欲语还休的眼神，心头突然“咯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