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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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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夜桃见苏扇忽然沉下来的脸色,立即住嘴。
葛思情原本还愣着,见他们的神色忽变,哈哈大笑起来,用怨恨歹毒的目光看着苏扇:“葛思媛,我警告你,陆郎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那已经成了个残废的临安侯,你自己嫁去吧。”
葛思情带着笑容,转身离开了。
苏扇拉着夜桃,满脸严肃正经地问:“那临安侯是谁?”
夜桃:“是镇国公家的公子。”
苏扇回忆了一下,她身居江湖,也听过那常宁军统帅镇国公的名号。的确是位赫赫威名的一方统帅。
但……好像哪里不对?
夜桃道:“小姐,女婢知道您心有所属,可那是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婚,虽说临安侯断了腿,可一堂堂侯爷,怎么也委屈不了小姐的……”
苏扇那一瞬间的疑惑顷刻消失,她回过神,惊愕地问:“断了腿?”
夜桃用一种充满了难言之隐的表情说:“十多天前,武安侯在山谷里中了埋伏,受了重伤,双腿残废,已经不能、行走了……”
苏扇:“所以皇帝陛下让我嫁给个瘸子?!”
她受惊过度,声音提高了许多。
夜桃忙道:“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你跳湖昏迷,夫人就在你床前一直哭,哭到昏迷过去……”
苏扇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我娘健在?”
夜桃:“夫人身体一直不好。”
苏扇思绪混乱,正想好好捋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门口跑来一下仆,撩衣袍一跪,就道:“三小姐,老爷大夫人请您过去用早膳。”
葛家家主葛青山如今任职吏部尚书,尚书府邸造得又大又漂亮。进入内院,粉墙黛瓦,绿柳青青,游廊蜿蜒曲折,别有意趣,旁边修缮得整齐无比的灌木丛和花丛环绕,期间石子铺陈的甬道相连,更别说假山凉亭、一带水池。
苏扇跟随者下仆走入内宅,穿过长长的游廊,见到庄严华丽的主厅厅堂。他们拐了个弯,来到一侧的静室。
下仆推门通报,苏扇等了片刻,房门便被打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迎了上来,抱住了苏扇:“我可怜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思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氏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苏扇抽着眼角挣扎了一下,僵着嘴角笑道:“我、我没有不舒服……”
葛青山坐在里面,沉着脸色把筷子放下,道:“在那站着像什么样子。思媛,你进来吧。”
苏扇同葛思媛生母一同在下位坐下。
李氏本是葛家婢女,机缘巧合为葛青山看中,怀上了孩子,哪料到生下来是个女娃,饱受非议。李氏生性懦弱,只晓得哭泣求饶,葛思媛受难,她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苏扇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周围。
葛家嫡女葛思柔坐在葛青山旁边,面貌生的很好看,眉眼精致漂亮,一举一动妥帖周到,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葛思情坐在长姐一侧,学得有模有样。
葛青山身旁还坐着一位贵妇,一身衣着华贵,头戴金钗,妆容艳丽,应该是葛青山正妻、大夫人陈氏。
一旁坐着年轻男子,是葛青山儿子葛弘文。
葛青山神色淡淡,语气间听不见对儿女的关心,倒像是在命令下人似的:“思媛,陛下下旨,为你和临安侯赐婚。宫中来的公公和嬷嬷今日就到,为父已经备好了嫁妆,你准备准备,明日完婚。”
苏扇震惊了:“明、明日?”
葛青山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葛青山身为一部尚书,身上威势很足。
苏扇看着葛尚书冷酷坚毅的侧脸线条,心知这件事没有还转的余地。
但即便是如此噩耗,苏扇还是没有影响到吃早膳的心情。
没有什么比吃更能让人享受快乐了!
成亲以后再说,大不了甩锅逃跑!
而葛思媛生母李氏倒是一脸忧愁,用完早膳就拉着苏扇回到了偏院。
李氏拉着苏扇的手,循循善诱道:“思媛,娘晓得你喜欢那陆秀才,陆秀才待你也好。只是那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于你,让你风风光光嫁给临安侯,虽然临安侯在战场上断了腿,但他凭自己的本事挣得了个侯爷,以后就是在宅子里享清福拿俸禄不愁吃穿的日子,多好呀,思媛,你至少是个侯爷夫人呀……”
苏扇哭笑不得地扯回手。
李氏道:“思媛呀,听娘说的,莫要再和那陆秀才牵扯不清了。那镇国公膝下就临安侯这么一个儿子,陛下心慈仁善,将来临安侯有了子嗣,国公之位必定会传给临安侯,思媛……”
苏扇打断了她:“临安侯是镇国公独子?等一下,镇国公可是统领常宁军驻守夏国西北防线的云家那位?”
李氏愣道:“镇国公,就是当年常宁军统帅呀。”
苏扇眨了眨眼,忽然有种可怕的猜想,“镇国公是否健在?”
李氏:“镇国公十年前就已仙逝,临安侯府内又无公婆,这可是天大的侥幸,思媛,你这是天大的好运才能遇上呀……”
苏扇头疼似的按住了太阳穴,李氏在一旁说着嫁入临安侯府有诸多益处,那架势,颇像个媒婆。
苏扇想,这明显临安侯吃了大亏,人家爹娘都没了,陛下又下旨,才不得不咽下了这口气。她一个尚书庶女出身,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也不见得能遇上这种好事,直接嫁给侯爷做妻,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送走了李氏,苏扇叫了夜桃过来。
夜桃道:“小姐,我叫了大夫过来,我这就让人进来给你看看。”
苏扇面色不好看,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夜桃,你如实告诉我,此时是贞观十一年么?”
夜桃立即道:“不是啊,现在已经是元德八年了。”
苏扇:“……”
夜桃刚说完,就见她的主子白眼一翻,直愣愣朝后倒去了。
她就说自从醒来就有一股违和感!敢情她不只是借尸还魂,还愣是睡过去那么多年!
她死的时候,镇国公还是常宁军一军统帅,还活的好好的,那临安侯,还只是个黄毛小子!
大夫来给苏扇诊了诊脉,只道:“没什么大毛病,思绪郁结,营养不良,好生休养便是。若是有空,多出去走走,利于开导心情。我开一副凝神静心的药方先吃着。”
苏扇睡了一会儿,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下午时分,宫中来的太监公公和服侍的嬷嬷来了,皇帝送的礼品以及临安侯府来的嫁妆也送到了尚书府。
礼部尚书朱大人下朝后就随着葛青山来了葛府。这个已经年近六十却身子骨健朗的老油条笑眯眯地说:“令千金想必是花容月貌温婉淑德,临安侯爷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葛大人从此以后和临安侯府结了亲家,两家欢喜,算是一件喜事,喜事呀!”
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婚,礼部在其中负责嫁娶礼仪。
本来按照葛思媛庶女的身份是轮不上的,只是男方挂着侯爷的爵位,礼部必须得重视起来,保证万无一失。
葛府张灯结彩,府前气派庄严的大门挂上了大红带子,正厅厅堂内摆上了各种各样的小吃零嘴。葛思媛的闺房上上下下被打扫干净,凤冠霞帔被静静放置在箱子上方,堆叠得整整齐齐,梳妆台上摆上了漂亮的饰品,镂空窗上贴上了喜字,入眼都是喜庆无比的红色。
这明晃晃的大红色差点再度把睡醒来的苏扇给吓晕过去。
苏扇:“小桃,这外面是怎么了?”
夜桃道:“陛下送的礼和武安侯府来的嫁妆都到了。哦,礼部朱大人也来了,说会看着迎亲队伍过来。”
苏扇道:“你扶我起来。”
夜桃扶着她走到院子里,苏扇给忙碌的下人绕开了位置,走到院子围墙下,抬眼看着院墙外的天空。
夜桃:“小姐,你在想什么?”
苏扇沉默了一下,道:“小桃,你能把下人都引开么?我相信我能爬上去逃走。”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自从皇帝下旨赐婚,葛府三天两头就要闹一次,周围邻居和下人都习惯了。
被关在房间按在床上的苏扇:“……”
李氏又来哭了一场,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半日,苏扇听得头晕,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得好。
然而人在屋檐下,苏扇只得把脖子缩回来。她瞧过,葛青山看似是个文官出身,葛府周围侍卫安排得井井有条,很难找出大的疏漏,以葛思媛的身子骨,还真跑不出去。
忙活了大半天,葛府焕然一新,满是热闹的喜庆。
苏扇低调行事,见着葛思柔等人绕着走,晚上用过饭打坐两个时辰,就直接睡了。
李氏欣慰无比,女儿终于开窍了。
第二日葛府众人在鞭炮声中惊醒。
礼部尚书朱大人往黄历上一瞧,宜嫁娶!好日子!
苏扇一大早就被拖起来沐浴洗漱,换上新做的里衣中衣,然后被拉到负责教礼仪规矩的嬷嬷当中,被教育何时该走动,成亲礼该怎么行等等。
嬷嬷第十次打在苏扇屁股上时,苏扇冷漠地想:现在装疯卖傻冲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过了午时,尚书府的闲杂人被驱逐了出去。礼部一干官员坐在偏厅喝茶吃瓜子,宫里的太监忙着跑出去看迎亲队伍,嬷嬷丫鬟们焦急地静候在葛思媛的闺房里。
穿着一身凤冠霞帔的苏扇拎着裙子跑出了门,跑到最爱最僻静的一处围墙下。
她装出焦急紧张的模样,出来如厕。
苏扇满头大汗的把事先找到的梯子从味道重的厕所旁边拖出来,架在围墙上。
就在她喘息的当口,远处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数十里红妆明艳,喜庆的鼓声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迎亲的马车从水秀街街头排到了街尾,被扬起的花瓣散落满地,街道两旁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京兆衙门不得不请来禁军维持人群秩序。
苏扇爬上了墙头,极巧的是此处院外是一片低矮灌木丛,迎亲队伍从那边的官道上轰轰烈烈地走过。
入眼绿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迎亲队伍最前方,也最吸引人眼球的那匹高大骏马上,坐着新郎官。
忽略那身明晃晃的大红喜服。苏扇看清了那副面貌。
临安侯一代武将,纵横沙场染血杀敌,一张脸生的俊秀清雅,五官端正,让苏扇无端想起话本上的形容——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临安侯坐在骏马上,脊背挺直,端庄威严,莫名让人觉得他如同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谪仙。
苏扇趴在围墙上看得入迷,临安侯忽然转头,一眼看到了她。
苏扇心想:灿若星辰,眼睛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