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梦清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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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网聚集的消息被送到她手上，闫颂就猜出了他们即将有大动作。
只不过这动作针对的是谁，还不得而知。
农家，墨家与纵横，楚军，还是章邯？
农家内斗还在继续，但是目前还是相安无事，罗网早已渗透其中，动作应该不会这么早。
墨家是老问题了，罗网也没有必要在此时下手。
楚军隐藏的不错，她也没有透露具体行踪，应该不是，而且如若缴杀也该动用军队。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对付章邯了。
召集众多下级杀手，应该是想与影密卫拼杀了，那么，他们之中，应该有一个领导者。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与司徒会面的罗网高层。
有这番动作，要不是因为章邯发现了什么触及了他们的利益，要不就是赵高闲的发慌想动章邯了。
农家的服饰多是棉麻和翻布皮，而像司徒这种穿着绛玄金三色染的衣料，还奢侈得用金线滚边的，大概算是土财主级别了。
闫颂换了一身普通农家子的衣服，束好发蒙上面，大地色略显暗沉，在黑夜也好行事。然后她将换下的衣物塞进被子，伪装成有人的样子，便飞快地掠进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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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头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
惊鲵将剑插入地中用内力洞翻起一道路来，靠着尘土遮掩，迅速消失在章邯视线中。罗网没了首领，也一齐后退着逃开。
他心中激愤，也顾不上胸前伤口，急忙欲追。
却被晓梦用秋骊拦住。
“为何放走他们？”
“怎么，你以为我会杀了他们？”
晓梦将拂尘撩成柔软的一团，顺着垂在臂间，面容仍是以往的清丽和漠然。
“天宗超脱，大师本是局外之人，是章邯冒昧了。”
“看起来，刚才的战斗很激烈。”
晓梦淡淡瞥了他一眼，看到深浅不一的伤痕，微微有了些别的表情。
“影密卫遭受重创，但是这场战斗才刚开始，影密卫的血绝不会白流。”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喉头却有淤血涌动，在一片寂静中轻咳出声。
见状，晓梦背对着，将拂尘搭到他的肩头，捏了个法诀便为他疗起伤来。
“大师？”
章邯疑惑地偏头，却瞧不清她的神情，只感受到经脉的活络和气血的充弗。
“凡人心中贪念太多，深陷权利与阴谋的漩涡之中，将军似乎也逃不过这些世俗的牵绊。”
晓梦声音清冷，在暗夜中徒增了几分高幽，径直撞到章邯心底，未把那一颗心浇凉，倒像是加了一把火，从他的心肺燃到瞳中。
“帝国的万世基业，决不能让任何图谋不轨的人染指。”
“大师，会帮我吗？”
他还未说完，晓梦便收了剑，消失在周围，并没有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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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颂在林中绕了许久，早已放弃了寻他们的战场，耐心蹲在树枝上守株待兔。
不多晌，一个秦兵打扮的人便出现在她的眼前，握着把罗网常见的剑，四处张望。
闫颂便料到那只是个小喽啰，大鱼早已溜走了。
利剑贯穿了他的喉咙直直钉到树干上，闫颂跃下树走到他面前，慢悠悠掀开面甲。
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他的面部表情还停留在茫然中。闫颂捏开他的下颚，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收获，倒是那喉咙间积压的血沫不停冒出来。
寂静中有脚步正在无声靠近，虽然压低了，但是凭她的内力还是能窥探到一二。
云羲被拔出，迸溅出一大摊血液，然而上面的血水仿佛不粘黏一样，尽数滴落。
那贵重的剑身，一尘不染，还是通透明亮的样子。
“是你。”
闫颂转身看来人。
盖聂将一个昏迷的人放在树边，与卫庄呈包夹之势对着她。
但她还是疑惑地偏了偏头，似乎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惊鲵。”
卫庄刻意咬重了这个称呼，闫颂稍微瞪大了眼瞳，恍然大悟。
看来，隐藏在农家的还不是个小角色，而是越王八剑的“惊鲵”。她已经很久没有深入地同罗网打交道了，廖沈贤很少与她谈这些，交流的内容也只停在了这个任务目标能不能杀上面。
她对罗网高层的了解，还得追溯到玄翦，八玲珑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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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认错人了吧。”
她并未有惧色，也没有打算动手的意思，抱着裹好的剑便要走。
出鞘的鲨齿瞬间就袭了过来，闫颂仰身躲过，妖剑的纠缠却不止于此，攻势一次比一次凌厉，惹得附近的叶片都蔫了下来。
盖聂未出手，木剑却紧紧握在手中，负手而立蓄势待发。一双深邃却清明的眼，似乎要将她的所有身法和攻防都看透。
闫颂没有打斗的闲心，只得一躲再躲，将各种歪本事都使了出来。盖聂静默地看着，而后与收了攻势蹙眉的卫庄交换了一个眼神。
“抱歉，是我们认错人了。”
“但是，桑海小巷的偶遇以及噬牙狱的小试，确是阁下吧。”
闫颂知道他在观察自己的路数，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对上号了，不由装起深沉，静默不语。
然后，绿林便失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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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遥无边际的灰黯一直蔓延到纵横的脸上，晓梦踏着夜风站到了闫颂身旁。
纵横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卫庄冷哼一声便带着那昏迷的人走远了，闫颂看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想起了某段久远的记忆。
“感谢大师出手相助。”
拱手致意以后，晓梦轻轻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大师为何深夜在此？”
“莫非是为了章邯将军？”
她圆润了眼眶，笑得促狭。
晓梦提着秋骊，转身看她，琉璃般透亮的浅色眼瞳倒映出她的身影，和记忆中相差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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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她打败了六大长老之后的事。
隐世多年的北冥子突然送来消息，要录她为关门弟子，然而太乙山山脉连绵，北冥子也不知隐在哪座山头。
然后她师兄赤松子送她出了天宗大门，告诉她沿一湾窄溪向上，定能寻到。
她拿着木剑懵懵懂懂上了路，那溪水好像是山顶融化的冰水，冰冷刺骨，连虾米都见不到。一路没有吃食，又冷又饿，还在长身体的她浑浑噩噩地走了几天，不出意外的迷失在了虚茫之中。
更别提，路上还布满了阵法，里面锁着她从没见过的异兽。
后来，在她快饿晕的时候，飘来了烤鱼的香气，以及空幽到能与山谷回音和鸣的乐音。
那是一个裹成一团的人，披着长毛兽皮一副惬意的样子，靠在溪边，厚重靴子蹬动着烤鱼架子，双手却捏着叶片吹奏。
那香气和音律就是出自这里。
“咦，哪里来的奶娃娃？”
那人的声音也和乐音一样空灵，雌雄莫辩。
晓梦和他大眼瞪小眼，然后肚子就咕噜响了起来。
那应该是她睡得最香的一夜，裹着那人脱给她的毛绒斗篷，吃饱喝足了，连梦中都是暖洋洋的。
“你为何而来？”
“那你呢，看你这样子好像是道家的小娃娃啊，不在宗门待着，寻北冥大师为何？”
“自然是求学啊。”
她瞪着眼睛看他伸手搅弄溪水，然后静谧的潺水里莫名就游来了肥美的鱼，那些鱼好像不怕冷一样，亲昵地依着他的手指，然后一个个被他捞起放进煮好热水的陶罐里“泡澡”。
“没想到你这么小就有如此志向。啊，这样看来，我上山遇到的那些已经被破的阵法都是你的杰作，未来可期啊。”
他感慨一顿后突然噤了声，一脸肃穆地将洗完澡的鱼一个个捞起来剖肠破肚，切成鱼片再倒进另一个陶罐，撒了几把米，慢慢搅动。
“这把剑，很漂亮。”
受了称赞，她也没什么情感波动，只抱着木剑蹲下，盯着他杀完鱼顺手插在土里的剑。
那剑不长也不短，鱼鳞一样的剑身泛着冷光，剑格匀称得刻着鱼纹，上面则是一整条鱼，翩然灵动，绕着剑柄倒弯成钩。
“以后你也会有的。”
他将剑拔/出来，那剑却变得软趴趴的，被他缠进腰带里，固定成装饰物。
“那你为何要找北冥师父？”
“问道。”
她眨着眼盯着他沾染了霜雪的眉睫，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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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们成功的寻到了北冥子，她开始漫长的闭关生涯，而他待了七日就下山了。
以后的时光里，她的师父再也没有提过他的事。
他们在一起时，他总爱讲些逸闻，从小长在道家不闻世事的她很喜欢听，但如今已想不起来他那时的神情了。
只知道他确实没有骗她。
咸阳城中确实有座聚千苑，里面也确实有位盛名远扬的岚翡姑娘，一手琴艺让无数名贵为之折腰。
他还说了很多地域趣事，赵魏南楚百越甚至东胡都有，然而她只记得这个了。
也由这个，轻而易举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说的问道，便是继续任由尘世摆弄吗？”
闫颂陡然变了脸色，握着云羲的手指越来越用力。
“我说过，这把剑与你相性不合。”
“对你来说，它不是恩赐，而是束缚。”
“没想到你记性还挺好。”
“不过，恩赐还是束缚，不是由我们说了算的，得看咸阳宫那位的心情。”
闫颂听她说起大道理，不由内心噗嗤，面上也放松下来。
“这，就是他给你的束缚。”
晓梦严肃地正色看她，闫颂不觉其他，只感到她越发可爱了。
“只是把剑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全身上下也就刀鞘值点钱。”
晓梦看他愈发不正经，翻天倒地地胡诌，也懒得再辩，甩了甩拂尘就身在几步之外。
闫颂刚还在原地笑意满满，然后耳边就传来了晓梦清冷的声音，切冰碎玉，足足让她身躯一振。
“章将军已经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大梦清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