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雪衣消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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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时辰，连山就赶回馆舍。
白动用鸟雀通晓了奴窟人力部署，应是正在全城搜查他们，奴窟只留守了不到十人，完全可以攻下。
连山当即就安排了攻退路线、百般嘱托，侍卫神色肃穆、颔首以应，赵颂瞧了瞧与连山一同行动的墨，紧了紧握着白的手。
幼童奶膘仍在，手也是小小的一团，搭在她的掌心里微微颤抖。赵颂蹲下身看他，眉间温缓，“承诺助你们出城，我决不食言。”
连山领了二人先攻，墨左闪右躲，朗声为他指路。木门应声而倒，三进院落宽敞无比，白拽了拽她的衣摆，奶声道，“在最里面！”
侍卫们战成一团，赵颂四顾之后，拢过斗篷盖住白，迅速向里而去。
“这里关着好多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
白从斗篷缝隙里探出头来，赵颂闻言拔出长剑，一间一间砍掉锁把，高声叫唤。
“我赵氏兄长可在？”
落锁一开，奴隶们鱼贯而出，见到打斗又退回屋内，赵颂也不再管他们，继续一间一间询问，终于在最偏僻的屋里传来了回应。
赵颂用剑劈开落锁，一脚踹开大门，就见到春平君欣喜的眼神，只可惜他的眸子里还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小心！还有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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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将白推入春平君怀中，赵颂回身抗住剑刃。
春平君迅速关上门，她才趁机缓了口气，再度运气，让剑附上一层水气，随即以“屈钩”剑式先发制人，那人躲避及时，力气也大，压得赵颂不禁松了手。
剑刃来势汹汹，她仰身侧过，锋利的刃就擦着她的眉宇而过，堪堪拉开距离，赵颂左手接住下落的剑，身体一个侧翻，重力劈去他的臂膀，“咯吱”一声，脊骨折断，鲜血迸溅。
斗篷一卷，挡住溅血，赵颂松开扣结，将脏污的斗篷卸下，然后脚步轻移，远离躺在地上抱臂痛嚎的人。
奴窟的守卫被尽数剿灭，连山着人用绳子将他们背靠背捆起扔在院子里，奴隶们颤颤巍巍地再度出门，道了谢。
然后，门外突然传来了铜锣声。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两个守将打扮的士兵进了院里，见到院中情景迅速掏出了腰间佩剑。
连山令所有人止住动作，一时间院中静寂下来，接着他独自上去，指着那群捆着的人，陈言道。
“他们是贩奴人，抓了我们家先生，这才闯进来。既已捉到，还请二位小将定夺。”
士兵抱拳已示清楚，“正好城门守卫缺人，我们把他们带去，生死由命吧。”
他刚说完，另一个拿着锣的士兵心急火燎地高喝道。
“还废话什么，快让他们出城去！”
“成皋城已破，损失惨重，白侯爷率残余白甲军退守荥阳，令我们驱散城中黔首，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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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一片哗然。
奴隶们面面相觑，而后吵闹着结伴跑走，士兵也拽着绳子拉走了贩奴人。
门外又传来了敲锣声。
“兄长，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荥阳撑不了多久的。”
春平君点了点头，他一身暴露袍服，披头散发，涂脂抹粉，做得是嬖人打扮，但此时也没有时间供他梳洗，几人迅速向门口而去。
侍卫赶来了马车，春平君先上车，赵颂和白随后进去，连山跨身上马，捞起墨就走。
“驾——！”
城门口喧哗成一片，成群结队的黔首出城奔逃，车辇顺利出了城，将墨、白放下后，转道朝魏国边界而去。
荥阳城正门火光四起，赵颂拢着帘子看着被映红了半边的穹宇，心下一怵。
白莘能保持容颜不老，肯定有改天换日之秘术，然而刀剑无影，战场冗杂，一人如何抗千军？饶是韩国攻城略地、百战百胜的白甲军，又怎能挡住秦国的虎狼铁骑？
“荥阳离魏境还有一段距离，还是期望白莘能撑久一点吧。”
春平君用清水抹了抹脸，终于恢复了些俊丽，他本来的眸子就深，像极了赵王，这般同她说话，竟让她有些恍惚。
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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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日落，原地生火，囫囵吃了些充饥。
赵颂饮了口溪水，就见天边晚霞连成一片，分不清是火烧，还是云彩。
车辇继续上路，至隔日夜中，在车上小憩的赵颂突然从梦魇中惊醒，冷汗簌簌。大喘了口气，她顺手就摸了摸腰间，却发现空无一物。
“怎么？”
一旁的春平君被惊醒，支着面颊，双瞳深沉如潭。
“去荥阳之前，白莘予我一块冰牌，言七日后自行融化，至此不过四日便不见了！”
黑夜中，她的金瞳熠熠生辉，春平君闻言立即下车，远望荥阳，赵颂随着他并立。
便见静寂一片，遥无灯火。
“秦军勇猛，攻下荥阳在意料之中，血衣侯能在易攻难守的荥阳撑两日多已是出乎所料。”
“秦国此战尚不费兵卒，定还会猛攻，还是尽快离开韩境。”
他目光凛冽，赵颂偏开视线避其锋芒，转而仰望星野，道，“既然兄长这么说，我们还是连夜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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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便唤起了侍卫，继续上路。
车路还算平稳，期间斥候送来消息。
血衣侯白莘死守荥阳，三万白甲军尽丧火海，堆尸如垒台，所幸荥阳城空，黔首不必遭罪。
而就在秦军打算继续进发的时候，韩将姬无夜从韩楚边境火速赶回，领兵驻扎宜阳。白莘之子白亦非继承爵位，统领剩下的三万白甲军，驻扎阳翟，两军成掎角之势，将秦军阻拦在外。
“此事于我们不利。”
晨曦中，春平君以木枝作笔，在地上涂划，眉梢一挑，面朝众人道。
“我们从荥阳城出来便直向北而去，然而，宜阳阳翟皆在东面，若是秦军北上寻求谋攻，凭借日行千里的骑兵，很快就能追上我们。”
远处地平线上，圆日将跃。
赵颂竟有了一丝凉意。
“离魏境还有多远？”
“十余里，今日便能到达。”
连山应答了，然后去处理事务。没日没夜赶路，他们不需要休息，马也要休息，而很不凑巧，有一匹马就在这时候累死了。
原有两匹马拉车，才能与侍卫们平齐赶路，现在只剩下一匹，行速也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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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午，魏境近在眼前，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踏入魏境瞬间，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密密麻麻，犹如排山倒海之势。
“前方马车停下，不然我军就用箭了！”
先锋兵立在韩魏交界，高声喝道，连山立即止住车马行进。赵颂从帘角一瞥，只见后方尘土飞扬，冷箭簇头密集如星点，黑底幡旗上勾勒着繁复的绛色纂字，“秦”。
“秦军竟然到这边来了。”
春平君也看到了飘扬的幡旗，喉头一紧。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秦韩战场徘徊？”
先锋兵声音中气十足，领兵的却是后方的短髯将领。连山驾马来到车边，正色同他们说道，“领兵人是秦将蒙武，此次攻韩大将蒙骜之子。”
赵颂与春平君相视一眼，皆陷入沉思。
外面的先锋兵仍在叫喊，二人商议一通，打算先拟个商贾身份糊弄。
就在连山欲回应之时，魏国境内突然疾驰来一支兵马。
旷野里，便听一道朗润之声传来。
“既是秦军，为何横兵我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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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一身军甲，朗目星眸，行至车辇附近，旋即勒马与蒙武隔界相望。
蒙武双腿一荡，轻扬缰绳，骑马小步走上前来，然后稍一拱手。
“蒙武见过魏太子。”
“秦魏交好，本无意打扰，然而斥候来报，有一辆可疑马车在韩境徘徊。此时，我国正与韩国交战，万一是敌国间谍，岂不陷我秦军于险境？因此才追至韩魏交界。”
“太子殿下是明事理的人，自然不会为难蒙武。”
两军对峙，赵颂不敢再掀帘子，只依在边上侧耳听了，而后回身看春平君，低低耳语，“魏太子，兄长可认识？”
春平君摇摇头，回道，“魏太子质秦多年，前年冬日才归魏，孤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
“仪清还以为，魏太子是兄长搬来的救兵呢。”
春平君未曾言语，蹙了蹙眉，似乎也在沉思其中缘由。
“车辇上是孤的美人，近来晴空万里，孤便领着侍从游猎，美人素得孤心，便带她一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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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打了个响鼻，在原地不耐烦地刨了刨地。魏太子束高冠着军甲，马两侧还有箭袋，侍卫马两侧也或携野物或挂皮毛。见此情景，蒙武心中已信了几分，但还是笑道。
“既然魏太子言尽于此，蒙武也不便咄咄逼人。这样，请辇上美人露个面，我也好回去与大将军交代。”
魏太子生得温润如玉，闻言变了脸色，斥道，“蒙将军这般羞辱于孤？”
蒙武忙呼“不敢不敢”，言辞退却，然而，秦军复深压了几分。双方眼刀来往，磋磨得空气都燥热起来。
就在电光石火之际，传来了一声刻意捏揉的男声，柔媚且婉转。
“将军，见了在下，也该放过我家太子了吧。”
“都是在下不好，贪玩误入了韩境，惹得将军误会。”
蒙武定睛一望，便见车辇帘布半卷，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来。宽袍半敛，放荡不羁，散落的乌发下是一双含情的墨瞳。
顿时，秦军面上都起了异色，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尽管诸国都有流传魏王圉与龙阳君的情史秘闻，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此等事，饶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也不由呆愣起来。
蒙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色郝然的魏太子，拱手辞别，而后领兵退去。
锦帘拉上，车辇顿了顿，随在魏太子身后继续前进。
春平君长呼一口气，看着旁边笑得花枝乱颤的赵颂，翻了翻眼皮，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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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离魏都大梁甚是近，行了不久便到了郊外茶棚。
春平君先行下车，与魏太子打招呼、往来推谦了几句，赵颂才下来。
“怀钦兄，这是舍妹，仪清。”
片刻时间，春平君与魏太子已经熟稔到仿佛多年好友，赵颂颔首行了礼，才仰头打量他，看了会儿竟然有些面熟。
“公主殿下莫非不记得孤了？”
春平君眉梢一挑，惊奇地在他俩之间望了又望。
赵颂细思许久，深感面熟，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魏太子见她面色迟疑，便拱手道，“启蛰霏雨，丛台初见，公主孤舟照影，惊鸿蹁跹。”
赵颂一愣，才缓缓想起去年丛台春日宴，一个陌生男子为她盖披遮雨，好像就是这般细腻硬朗的面孔。那时候，她还疑惑他为甚与信陵君交谈，若是魏太子，一切疑问也就得解了。
“原是魏太子。”
“短短一年多，两次相助，仪清在此拜谢。”
她长拜一揖，魏增忙倾身扶住，两相望，金瞳映墨。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雪衣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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