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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 番外六:珈夜婳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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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安即墨府一片欢声喜气,伏蓝总舵却有些乌云绕顶。
郦婳瑶这几天闹脾气,因为洛珈夜不允许她去罗安参加慕容绯的婚礼,美其名曰:产后不足半年,六六尚小,母女二人不宜舟车劳顿。
明明她早就恢复如初,大战三天三夜都不在话下,再说她们还可以早些出发,令马车缓慢行驶,偏偏洛珈夜不知吃错什么药,死活不肯答应,哪怕郦婳瑶气得把他赶到书房睡觉,也不同意。
偏偏这两日,陆续有消息从罗安传来,都是对婚礼场面的赞叹。辛烨也已回到总舵,讲起当日情景时,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直叹大为过瘾。郦婳瑶越听越感遗憾,将气全部发泄到洛珈夜身上,一通好打不说,还是不想理他。
洛珈夜任由她打闹,眼看差不多了,便抓住她双手,按入怀中,以吻封唇。
如此,郦婳瑶不敌,自然更为不满。
是夜,他亲自端着燕窝进到主卧,笑盈盈地走过去,说:“婳瑶,来吃燕窝。”
郦婳瑶从鼻间哼出个音,转头不看他。
洛珈夜也不在意,把碗往桌上一放,走过去,搭住她双肩,问:“六六呢?”
明知故问。
郦婳瑶耸了耸肩膀,仍不吭声。
洛珈夜在她身侧落座,继续道:“今日不知怎地,忽然想起我们初识那段日子。当时,我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一个是被宠坏的大小姐,一个是只懂学武的粗小子。”
听到这里,郦婳瑶没忍住,噗嗤笑了声,明知他改换亲情路线,回忆却跟着走远了。
都记不清过去多少年。
当年,父亲会完客返回郦家堡,说家里会来一个小客人——伏蓝洛氏嫡长子,洛珈夜。是个在武学上很有天赋的小男孩,大她三岁。曾在多处世家逗留,如今前往郦家堡求学,要住些时日。
小小的郦婳瑶,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孩,但知道族中武学不得外传,便问:“郦家堡的心法不是只传堡内弟子吗?”
郦父笑着招了招手,把她抱到膝盖上,说:“洛贤侄学的与堡内弟子不同,便是他在其它世家所学,也与嫡系所学有别。”
彼时,郦婳瑶好动,耐不住性子。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父亲怀中跳下,道:“我去找哥哥。”
两兄妹也是相差三岁,感情非常好。
郦穆清将来要继承郦家堡,启蒙很早,族中长辈对他要求甚严。小小年纪,就要学很多: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古籍武学……幸好他天资聪慧,又刻苦好问,进步很快。
于是在郦婳瑶眼里,兄长变得无所不能,是世上最厉害的男孩子。至于那什么洛珈夜,武学天赋能有多高?
抱着这种心思,郦婳瑶起初挺想见见这个小男孩,然后笑他比不过兄长。可惜只听闻他入得堡内,却始终未见其人。
一日晚膳,郦婳瑶问郦父,“爹爹提过的那个小客人呢,我怎么从没见过,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郦父表情变了又变,最终笑回,“洛贤侄自从拿到我给他的武功秘籍,便把自己关在房内修炼,至今未出。”
一直都没出来吗?郦婳瑶心想,果然是个笨的。她又问:“他都不用吃饭吗?”
“小厮给他送去房中。”
“哦。”如此,郦婳瑶便不再关心。
这般过了半年,郦婳瑶偶尔同世家小姐妹聚会,偶尔找郦穆清玩耍,偶尔练功……日子风平浪静,甚是祥和美满。
直到乞巧节翌日,郦婳瑶拿着前一晚从集市上赢来的琉璃兔灯,想向爹爹、娘亲讨奖赏,刚走出院子,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冒失鬼撞到,速度太快来不及反应,连人带灯摔倒,手掌撑在地面,磨出了血,疼得她直抽气。更可气的是,稀里哗啦一阵响,琉璃兔灯摔得面目全非。
洛珈夜似乎也没料到有人突然出现,一时怔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郦婳瑶看着碎琉璃,差点没哭鼻子。抬头瞪向罪魁祸首,见他一脸呆滞,衣衫脏乱,只觉又气又讨厌,脱口道:“哪来的野蛮人,没见到本小姐出门,走路不带眼睛吗?”
听到声音,洛珈夜才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看对方打扮靓丽,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恨不得重新回房研究武功心法。他颇为局促地挠了挠头,问:“你,你还好吗?”话落,弯下腰想要扶她起来。
郦婳瑶却嫌弃地移开手,“你这个莽夫,别碰我!”
“在,在下不是莽夫。”洛珈夜下意识反驳,他收回手,觉得只剩一个办法,说:“你,等等,我,我去叫人。”
“叫什么叫,讲话结结巴巴的,又丑又笨!”郦婳瑶别过头,倒是自己站起来了,她指着地上的碎琉璃,说:“你撞坏我辛苦得来的兔灯,快赔我个一样的!”
“兔,兔灯?”洛珈夜想了想,认真回道:“在下从未听过此物,倒是族中旁枝有一门功夫唤作‘兔疾’。”怕她不理解,又解释,“算是轻功的一种,疾驰速度更快。”
“……”谁想知道兔疾还是狗疾了,郦婳瑶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脑子不好。
恰巧,郦穆清结束早课来找郦婳瑶,走到院外,见到两人僵持在原地,一个不知所措,一个恼羞成怒。他看了眼地上碎渣,心中大抵清明。与洛珈夜相互抱拳施礼,走到郦婳瑶身边,问:“我们婳瑶这是怎么了?”
见到兄长,她心中倏然委屈暴涨,说哭就哭,摊开双手,哽咽道:“疼。”
郦穆清看到磨破皮的一双手,神色一紧,顿感心疼,语气柔下几分,“我们先去府医那边处理伤口?”
郦婳瑶哪肯这么放过洛珈夜,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越想越伤心,“他把我的琉璃兔灯打碎了,爹爹、娘亲还没见过呢。”
郦穆清自然知道她有多喜欢这盏灯,昨夜他就在她身侧,为了得到兔灯,还与旁边不知哪户人家的小姐起了争执,又是猜谜又是作诗,幸好最终获胜。
洛珈夜虽未见过兔灯,但也知自己方才莽撞,碰坏了郦婳瑶心爱之物。遂抱拳道:“不若小姐告知在下从何处得来此物,我再去寻一盏。”
郦婳瑶别过头,嘟囔了句,“就只有这么一盏,手艺人不再制作,到哪找去。”
郦穆清看了她一眼,对洛珈夜道:“珈夜兄无需挂怀,库房中有类似之物。”话落,又介绍:“这是小妹婳瑶。”然后对郦婳瑶说,“这位是洛氏嫡长子——洛珈夜。”
果然是个笨的。郦婳瑶吸吸鼻子,哼了一声,不理人。
郦穆清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这可是郦家堡的待客之礼?”
郦婳瑶瘪瘪嘴,不情不愿地施了个礼,怕兄长继续指摘,可怜巴巴地伸出双手,“疼。”
郦穆清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见她今日损失了新得的琉璃兔灯,又受了小伤,便没拆穿。转头看向洛珈夜,问:“珈夜兄行得这般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讲起这个,洛珈夜神色大亮,道:“在下方才刚悟出心法,想向伯父讨教一二。”
原是如此。
郦穆清颔首,“父亲正在书房,你直接过去即可,我带婳瑶去府医那里,就不一道前往了。”
洛珈夜摆摆手,“无妨,我认得路。”说完,一溜烟消失不见。
郦婳瑶看着他的背影,噘起嘴,嫌弃道:“一点不知礼数,爹爹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来郦家堡求学?”
郦穆清心知她还记恨着,难得替洛珈夜解释了下:“珈夜只是不擅与人相处,武学天赋确实极高。”
哼,郦婳瑶才不信。
直到五年后,郦婳瑶与好友贺菱萱踏青泛舟,返程路上遇到人贩子,险些遭遇毒手。
说来也是凑巧,郦家堡管辖地界,治安一直很好。近两年郦婳瑶又有些武功基础,出门便不愿带护卫。前几次,郦穆清得知后不同意,强行派人跟随,郦婳瑶为此没少闹脾气,后来见果真无事,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日,武师有事请假,郦婳瑶在堡内闲逛,远远瞧见碧空如洗,低头看到百花齐放,心思一转,招来信鸽,约贺家大小姐出游。
贺府与郦家堡相隔不远,府内弟子擅长水上功夫,郦家堡弟子正巧也擅水,于是两边经常切磋讨教。来往次数多了,郦婳瑶便和贺菱萱熟悉起来,两人年龄相仿,又脾性相投,多的是鬼点子,常常惹得两府长辈哭笑不得。
这不,两人甫一见面,郦婳瑶就贼兮兮地问:“甩掉身后那群尾巴了?”
贺菱萱双手叉腰,秀发一甩,回得自豪,“当然,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
瞧瞧这得意劲儿。郦婳瑶咧开嘴笑,抱拳恭维,“贺大小姐声名远扬,小女子佩服、佩服。”
贺菱萱翻了个白眼,一把揽住她,道:“走走走,船已经准备好了。”贺菱萱虽是贺府大小姐,但也是独女,顶头三个哥哥,长她许多岁。大概老来得女,阖府对她都极为宠爱,从未吃过什么苦,性子开朗活泼。今年生辰,大哥更是送了一艘精致的小船舫。为此,她没少在郦婳瑶面前炫耀。
郦婳瑶见到后,羡慕不已,曾央着郦穆清也送她一艘,却被他婉拒道:“菱萱自五岁开始习武,水性极好,为兄倒是不记得了,婳瑶如今能潜息多久?”
戳人痛处,郦婳瑶不开心了。
前几年,她练完基础功后,请武师教过许多兵器、暗器:飞镖、软鞭、弓箭……但都三分钟热度,直到两年前,无意中落水被丫鬟救起,才在父母和兄长的联合要求下,开始习水。
如今,小有所成。
两人在船舫玩了一个多时辰,知道再不回去定会受罚,便让船夫靠岸,走到树边,牵起拴着的马返程。谁知还没走两步,就冒出五个人,穿着脏兮兮的粗布麻衣,外衫半开半合,笑容猥.琐,面露淫.光。
他们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颇有颜色的两个小姑娘,看打扮应当出自富贵人家,心道上天眷顾。
离得最近的人,眯着双眼,边摸下巴,边说,“小妹妹,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要不要哥哥们送呀?”
另外四人一阵哄笑,补充:“哥哥更想疼你们。”
贺菱萱虚长两岁,习武时间更久,当下挡在郦婳瑶面前,皱起眉头,厉声斥责:“哪里来的宵小之辈,胆敢在郦家堡地界作祟!”
闻言,五人一怔,才知无意间闯入郦家堡管辖境内,一时面面相觑。
贺菱萱本以为此言凑效,打算带着郦婳瑶赶紧跑,不想马上听到另外一人说,“管它在哪儿,反正此处无人,先办了这两个小娘们再说。”
“老二说得对,先解解馋。”
话落,五人上前。
郦婳瑶不过金钗之年,到底有些害怕,身上又无武器,好在还能勉强控制住神情,没有外露怯意。
五人步步紧逼,她们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河边无路再走,贺菱萱心下一动,朝郦婳瑶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跳水。郦婳瑶微微点头,正要反身入水,就见一名翩翩公子持剑而来,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口中说道:“叫我一阵好找,原是到这儿来了。”
听到声音,五人瞬间石化,僵硬在原地,思考脱身方案。
来人正是被族中长辈安排到江湖中历练的洛珈夜,他查这五名人贩子的下落已有三日。这五人近期作案颇多,会选择性地先□□部分少女,然后以不同价格卖进窑子,或转给有需求的人家做妾。
时至今日,县官在短短半月就接到十多起报案,亚历山大,然抓贼无果。无奈之下,寻求周边武林世家帮忙抓人,洛珈夜便被委以重任。他单手御马,皮笑肉不笑地问:“是你们自己过来,还是要我过去?”
五人哪肯这么乖乖就范,立马拔腿就跑。
当然,洛珈夜不会给他们逃走的机会,马鞭一甩,连捆三人,而后蹬马跃起,刹时飞至另外两人眼前,左手用剑鞘抵住一人,右手点住另一人命门,问:“还跑吗?”
那人被他气势所震,一下跪到地上求饶,“大侠饶命。”
另外四人跟着嚷嚷,“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洛珈夜却不再说话,直至县官府卫赶至,将人带走。他才转身看向站在岸边的两个姑娘,问:“可要我送你们回去?”
郦婳瑶已从府卫口中得知眼前的男子正是洛珈夜,他与自己印象中的模样相差太多,也正是因为如此,方才才没跟着府卫一道离开。她清了清嗓子,问:“你是洛珈夜?”
洛珈夜颔首,抱拳道:“当年珈夜不懂事得罪姑娘,不知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没想到他记得,郦婳瑶心中讶异,其实她早就不介意了,当年父母得知后,送了她好些珍贵物什补偿,哪有心思再去惦记兔灯。不过嘴上却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洛珈夜抬头看她,问:“何事?”
“教我学剑。”
原本以为会听到类似“赔我一盏更好的琉璃灯”、“带我去夜市玩儿”这样的话,不成想是要学剑。许是郦穆清口中的小妹任性,让他觉得她与当年并无二样,实则早已不同。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敲了下他的心口,洛珈夜下意识应道:“好。”
贺菱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觉这两人有问题,但因着第一次见洛珈夜,便没开口。
后来,郦婳瑶果真跟着洛珈夜学了一阵子剑法,还从洛家骗来一把软剑,从此贴身不离。
这是后话。
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在相处过程中,解开了初见时对彼此的误会,洛珈夜更是在教习过程中,发现原来还有比钻研古籍更为有意思的事情——教她、逗她、陪她。
慢慢地,彼此心生欢喜。
“在笑什么?”洛珈夜的声音,打断了郦婳瑶的思绪。她转身向他,道:“初次见面,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洛珈夜见娇妻明显不再生气,将人搂入怀中,轻啄了下,问:“如今呢?”
“也讨厌。”
“嗯?”做了几天和尚的男人开始动手动脚,“你再说一遍?”
郦婳瑶自知“饿了”他几日,有心补偿,推搡了几下,便由着他。哪晓得衣衫才刚解开,隔壁忽然传来“哇”地一声,六六哭了。
闻声,郦婳瑶神色一紧,马上翻起,重新穿衣,动作之快令洛珈夜瞠目结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运轻功出门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蓄势待发的“弟弟”,默默叹了口气。
这辈子,栽在她的手里,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