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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豆蔻华年(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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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苏耦孤身站立在有些黝黑的密竹小道上,浑身紧绷皱着眉头,呼吸都放得极其缓慢,眼睛闪着暗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
她视线望着的那处有几个人,手提着灯笼的阿牛,他对面是陈管事领着的一行人,看样子是在交谈着什么,双方你来我往有说有笑,即便是远远瞧着,苏耦也感受得到他们的气氛十分和谐。
苏耦眼眸暗沉,有些心虚也有些心急,肩膀紧绷,默不作声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子向后缩了缩,极力的将自己隐藏在小道深处。
云安镇的苏家,往年都是苏二爷一家同老太师住,两个孩子年岁小的时候都随父母在云安,逢年过节或是来了兴致,二夫人才会带着两人回京城小住。
渐渐大了,有学习读书或是族中之事的困扰,自苏正八岁那年起,他和苏琦便留在京城苏家由苏大爷夫妇照看,偶尔回在云安住上个把月陪父母。
后来,因为种种缘故,可能是牵挂孩子,也可能是同老太师这个文公公没有话题聊天,二夫人在云安待得不是很舒适,便回了京城。
至此,这云安常年只有老太师和苏二爷住着,除了隔段时间苏家二夫人想来瞧瞧自家相公或者几个小辈想来这处陪陪祖父,彼时才会在这处小住个把月。
基本上一年有半年左右的时间,这苏家是只有两个主子,苏二爷更是基本上一月有半月时间都在书院住着,这府上也就只有老太师一人。
苏老太师又一贯提倡节俭,更不喜人流涌动,除了一些必不可少的下人,一般是不会过多的留用仆人。
所以这云安苏家,平日里伺候打扫的下人其实不多,几个小辈的院子里除了自己贴身之人外,没几个其他人。
眼下已经入夜之际,更加不会有人会在他们这处走动。
苏耦便是深知这一点,才会那般匆忙又从容的支开阿栾,打算独自去见一面宗明旌,倒不是为其他,只是有些话该说出来免得积累些误会,也好让他们两人心里有些底。
不过苏耦是一颗心只在要去见宗明旌身上,并没有想到今日是宗明旌来苏家过的第一夜,怎么可能平平静静。
且不说两方都事务繁多,宗明旌那处的院子现在也不一定完全归置好,就说眼下是各房晚饭时间,她这个时候贸然前去哪里能顺风顺水。
如此便成了这副样子,还未走出这几步路就能走到头的密竹小道,远远的便瞧着阿牛送陈管事出去,两人在交谈闲聊的场景,一下子便吓住了,脚下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心跳得飞快。
有半柱香的时间了,陈管事几人也不见离去的迹象,阿牛还在拱手作揖,一脸标准微笑的看着陈管事。
这边的苏耦却是心底揪得不行,眼底挂着十足的焦急,垂在两边的手,有些忍不住下意思的捏住小道旁一个不知名半人高的杂草,使劲的拽着。
这每家每户的厨房离主屋的距离都较远,一来是厨房每日采买送米送菜,定点的取泔水,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人多口杂,实在过于复杂吵闹,二来是厨房油烟味重,每日又早晚烟熏火燎,不宜同住的屋子太近。
他们几人住的这边又是府上最僻静之所,府中厨房离这两处院子最是有距离,所以她才寻了这个借口让阿栾去厨房这稍显偏远的去处。
可是在远的路程,归根结底也是在苏家,即便是螃蟹蒸煮起来费些时间,但也决计不会去几个时辰,在耽搁一会估计阿栾就该回来了。
就在苏耦面透无奈快要放弃,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甚至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预备转身回去的时候。
陈管事几人终于有了要离去的行径,片刻便朝着阿牛回了礼,转身离去。
陈管事几人大约走了几步路的时候,苏耦抬眸瞧着阿牛还注视他们的背影,略作犹豫,疾步却也小心翼翼,没闹出多大的声响,走了过去。
苏耦这小院出入口,不同其他院子口的出口,没有外门可以来挂置灯笼。
早前老夫人在时入口就没有照明的灯笼,平日入夜是需要提着灯笼进出,老夫人心细胆大也没那么多的顾忌害怕,况且当时是一片平坦之地,便一直未摆照明的物件
出院子的这条小道,之前本也没有这浓密遮天的密竹,原只是一条空旷的石头路,后来是因为小院那几十棵翠竹长起,可能是因为年岁太长,翠竹地下的根茎过长,有些便长到了这处。
起初在将将冒牙的时候,府上是打算差庭院修建的仆人处理掉,但当时还在世的老夫人,说这般的幽径之道比光秃秃的石头路更有味道,就留了下来。
且没花费什么精力打理修剪,任由其自由发挥,慢慢的便长成如今这样,说是遮天蔽日都不为过,要入里面的小院,就得过这人高的密竹林。
因为苏耦的缘故也因为那密竹林,早前苏二爷便想着让人造两个石灯笼,搁置小道入口方便进出。
但苏耦却拒绝了,说是自家祖母都未要,她若是要了岂不是让祖母看笑话,虽是玩笑话,但苏家人还是放在了心上,僵持了那几几日,便也随着她去了。
其实当时苏耦这话也是半真半假,她当时年岁虽不大,但也记着自家父亲常说的话,不能太过张扬,当时也不过是想着有些太过了没必要,便拿自家祖母当了挡箭牌。
从密竹林到小院外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祖母住了大半辈子,她有什么住不得的。
苏耦此行不便带着灯笼,所以只能凭着素日的记忆,好在这个时辰天也未黑透,走起来倒也还是顺,苏然几人东院的外门上挂着的灯笼,也是能给些光亮。
直至苏耦完全走出小道后,陈管事一行人也已经拐过弯道消失不见了,阿牛便预备关门回去,刚伸手却突然停下了,眼睛一闪,飞快的侧过身子略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苏耦远远瞧着,被他这一动作先是一惊,随后略有诧异望着他。
其实也不能怪阿牛,毕竟这里不是阿牛熟悉的地方,在陌生的环境有些警惕之意也是应该的,更何况现在已经入夜,要知道这许多不能言语的事,都是天黑了才发生的。
阿牛眼睛非常尖,一眼便看见微沉的夜色中,苏耦院子的方向走来一女子身影,但由于夜色已经暗沉,那方也没有照明的灯火,苏耦迎面而来,他也不能确定是谁。
只是暗自思量着那个方向是苏耦的院子,这个时辰这个年纪理所应当便以为是阿栾,微顿片刻出于礼貌,便试探的开口不大不小的朗笑着道:“阿栾姑娘这个时辰是往哪里去?”
苏耦听着这话,心底一松,面色有些僵硬,一边脚步加快,一边带着笑,低声道:“是我!”
此话一出,阿牛顿时一怔,神色有了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苏耦,直到苏耦的面容显露,他才回过神,神情紧张,但也立即走下台阶,一边迎着苏耦,一边拱手问着礼道:“怪阿牛眼拙,没认出竟是苏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苏耦没回话,疾步走过去,离他几步路的距离停了下来,温和的看着他,微微一侧头隔着他朝里面院子望了一眼,见里面处处都透着灯火,微顿,语调飞快迅速的轻声问道:“小哥不必多礼,你家公子可在?”
阿牛顿时心底如临大敌,面色微微一僵,望着苏耦的眼睛带着些明显的怪异和疑惑,怔怔的望着苏耦好一会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没什么反应,苏耦也明白自己这话问的是有些突兀,敛了敛神色,轻咳一声,柔和的解释道:“虽有些唐突,但我确实与你家公子有事需要谈一谈。”
“啊,是小的出神了,小姐别见怪,方才陈管事亲自送来了晚饭和一些家用的东西,眼下我家公子正在屋里用饭,小的带您去,小姐这边请。”阿牛被这话暗暗一惊,有些手忙脚乱的一边回着话,一边伸手朝里面指着。
按道理说,像宗明旌这样的贵客到访,第一餐理应主人陪同用餐,也是说到这了早前老太师便说了今日不见他,自是不会出现,中午在书院几人也算是作陪过了,苏然便自觉的忽略了,吩咐了下面送些可口的饭菜便好。
他是做的恭敬得体,可苏耦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移动脚走上前了几步,眼睛带着不对劲的躲闪,望了望里面,神色透着复杂和不明,不那么明显的吞了一口口水,低着声音,好半会才弱弱的问道:“我家大哥可在?”
阿牛神情又是一怔,下意思的抬眸瞥了一眼苏耦后,心底有了决断。
苏耦脸上复杂的神情,手脚那般的不自然,再加上方才的一番作为,身边也没跟着阿栾,看来,这苏家小姐不愿让其他人知道要去和公子见面。
阿牛心底顿时便有了主意,他不是傻子又是国公府些等荣耀府邸长起来的,这一下便能猜透这其中的古怪。
微微思量片刻,阿牛脸色堆着笑,脸上一副自己很懂事很识趣的样子,正正经经的看着苏耦,一字一句的没有半分玩笑:“大公子方才与我家公子见过一面后便回了去,院子里打扫伺候的人这个时辰也退下去用晚饭去了,小姐不必担心,阿牛今夜没见过小姐。”
苏耦面色顿时一囧,本就不那么自然松弛的神情,此刻更加的尴尬,也不知道是他这话,还是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让苏耦觉得手脚都开始冒汗了,心底慌得不行。
一时间是应承也不是,不应承也不是,只能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